第16章
  那里有一团大约四分之一个手掌大小的乌青。
  好吧,是有一点点有碍观瞻。
  可是大哥,你都有八块腹肌了!
  温婉很想说,晚上灯一关,黑灯瞎火的,这摸到的东西可远比看到的东西实惠。
  “不介意。”温婉答得很真诚,“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脸上有印记,是你无法改变之事。再说我温婉招婿,只看重人品和性格。”
  “我无法改变,但温小娘子却有选择。”
  不是大哥,我真没选择。
  你要不要去看看屠二爷拉回来的另一个货啊!
  而且大哥,我是招婿不是嫁人啊,我能招到一个身体康健、不家暴她、不杀人放火的她已经谢天谢地了喂。
  赵恒看见对面小娘子微微蹙眉,眼睛里是恰到好处的我见犹怜。
  不得不说,略有些刻意和拙劣。
  却也不乏可爱。
  “赵公子,你被嫡母和兄长追杀,无处可去,需要一处遮风避雨之地。而我父亲膝下凉薄,没有儿子支应门户,我急需招婿保下父亲挣下的万贯家产。你我虽然是各取所需,但却逃不过因缘际会四个字。既然是天赐良缘,我又怎会嫌弃上天馈赠给我的礼物?”
  “何况。我更看重赵公子人品贵重,而非皮囊样貌。”
  女孩子声音定定的,回响在房间内。
  很沉稳。
  很冷静。
  莫名给人安定之感。
  温婉做出高深莫测的样子。
  赵恒看一眼温婉,也不知他到底信了没有,又问:“那温小娘子如何看待夫妻二字。”
  懂。
  最后答辩了。
  这你可算是问对人了。
  作为一个订婚又被退婚的人来说,在“夫妻”二字上十分的有发言权。
  什么是夫妻?
  什么是家庭?
  婚姻制度起源于父权对血统纯正的渴求,本质是保障每一个男人有自己的奴隶,更是对女性生育权的剥夺和掌控。
  而家庭是这个男权世界剥削女性的中介。
  “夫妻是……”温婉舌尖一颤,想说的话在口齿间打了个转,“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两人之中不多一人,不少一人。”
  空气中静默半晌。
  七月的夜,蝉鸣将止,风吹树摇。
  月亮硕大。银辉如霜。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年轻男子轻轻笑了,眼睛深处倒影出温小娘子的模样,一如水波荡漾,无法停止,“不多一人,不少一人。”
  温婉略垂下头,等待赵恒最后一句话决定生死。
  果然。
  下一刻。
  “温小娘子,这门亲事…我同意了。”
  赵恒缓缓站起身来,站到她跟前,随手双手抱拳。
  面色含笑。
  声音温柔。
  “以后…还请娘子多多指教。”
  成了!
  温婉心中石头落地。
  她也站起身来还礼。
  脸色郑重,“夫君…未来请多多指教。”
  温家有喜。
  然而,齐兰亭却也自觉大喜。
  他回家时候脚步轻快,晚膳甚至还多用了半碗米饭,就连平日里木讷迟钝的二媳王氏都察觉公爹的喜上眉梢。
  更别提李氏和温月。
  这不,刚刚走出饭堂李氏和齐家大郎互相使眼色。
  今天下午,温家那位大伯爷带着几个族老登门来访,他们密谈了半个时辰便离开了齐家,自那以后齐兰亭便一直心情很好。
  许是和温家有关。
  李氏有这个直觉。
  事关温家,李氏自然沉不住气,这可关系到她未来大半辈子的生活呢。
  若是温家那边答应了婚事,公婆自然是想去城里住温家那大院子,到时候现在这座三进的院落花落谁家呢?
  齐家如今是三个儿子,却只有两座院落。
  “爹,今日咱家可是有什么喜事?瞧您这眉开眼笑的。”李氏的问询带着两分讨好的意味,“也说出来让我们小辈跟着开心开心。”
  齐兰亭向来心有成算,这一次却觉得温婉和齐贵立的婚事十拿九稳,因此也顾不得“事以密成”这四个字,他大笑一声,“刚大伯来劝我,言外之意是让我打消让三郎入赘齐家的念头。”
  “他还说,温家那边已经定了三日后的婚期,定下酒席三十桌,已经广发请柬。”
  这话倒叫众人不解了。
  怎么就是好事了?
  温月急得白了脸,“婚期?老二从哪里找来的小子,为何没有听他说起?”
  齐兰亭嗤了一声,“什么小子,这么几天时间他上哪里去找人?我料到就是我们家老三!他定然是同意了温婉嫁到齐家来,面子上却又过意不去,要故意敲打敲打我们,拿乔呢!”
  温月喜不自胜,“这个老二!从小心思就多,事关两个孩子的婚事,他怎么还跟我们置气?咱齐家好歹是娶媳妇,若是这席面出了差错,丢的不也是他的脸?”
  齐兰亭不以为然,“说不定他就是想借着这个机会拿捏咱们的错处呢!”
  李氏却总觉得不妥,“公爹,若舅舅当真同意温表妹嫁到齐家,为何迟迟不通知我们?”
  “妇人见识!你也不想想,如今离婚期不足三日,这几天既没看见他温家广而告之的招婿,又没听见他和其他人户议亲的风声,再者,这挑女婿可不是去菜市场买菜那么简单。温老二将那温婉看得跟眼珠子似的,他舍得将温婉嫁给不知底细的小子?”
  第21章谁急了
  “更不要提,那温婉本就对三郎有意。姑娘家家,情郎几句甜言蜜语就能哄得她找不着北。她若是执意要嫁三郎,难道老二还能扭得过她?”
  齐兰亭训斥了李氏,李氏不敢再说话。
  “温老二早该想通,温婉嫁谁不是嫁,不如嫁给咱们齐家,那是亲上加亲!你们且看着,现在是温老二比我们急!”
  温月却不同意,温维明到底是同胞兄弟,她既然已经占了便宜,何必还要去争那口气。
  于是她劝齐兰亭,“到底女方家面子薄,姿态端得高高的,才显出女儿贵重。咱们既然得了好处,不妨做低伏小一回,这口气哪儿有三郎的婚事要紧?”
  齐兰亭本就有此打算,不过是借着温月的口说出来罢了,“没错,天大地大都没有三郎的婚事大!他温老二嫁女要端这个架子,我就让他端个够!去,叫三郎过来,咱们明日去温家,给他岳丈磕个头——”
  温月却更着急,这眼看还有三日便要娶媳妇儿,家里却什么东西都没置办,她连忙吆喝两个媳妇儿,“老大老二媳妇,赶紧的,现在就去联系席面和帮工!这娶媳妇儿可不能马虎,温婉是在富贵窝里长大的,咱这席面不能办得寒碜!聘礼呢,三金呢,得去百巧阁置办,得足金实心的,可不能丢了咱齐家的脸面!”
  还有杀猪的、洗菜切菜的、迎客的,至少得准备几十上百桌的席面吧?前后屋子都得打扫,聘礼得准备、迎亲的步骤,还有齐家老家那些亲戚们都得连夜去请。
  三天哪里够?!
  温月想想已经焦头烂额。
  “哎哟,真是忙不完的事情,老二可真会给我出难题!”
  温月不停抱怨着,语气里却全是得意。
  唯有她两个媳妇心头不是滋味。
  合着就温婉嫁进来大开一百桌席面,还得去百巧阁那样的金店去置办行头,她们进门就一根簪子一个手镯打发?
  不过转念一想。
  温婉带着丰厚嫁妆入了齐家的门,难道不会补贴婆家?她们也就自然跟着沾光。
  说来说去,都是一个字,命!
  齐家人欢天喜地的等着天亮去温家商量两个孩子的婚事,而赵恒早就被人一顶软轿接到温府之中,且被安置在后院紧挨温维明的房间。
  婚礼倒计时,两天。
  赵恒一路走来,瞧见温府那座四进的院落,辉煌大气,家中奴仆众多,少数也有二三十人。
  作为平县有头有脸的人物,他这个岳丈大人算是财力雄厚。
  一路红毯铺地,红绸漫天,大红的灯笼排排高悬,窗柩上到处都是惹眼的“囍”字。
  满屋飘香,角落里摆满一坛坛碧芳酒,上面用红布盖着,以免提前散了酒味。
  仆人们全都身穿彩衣,忙前忙后,为大婚之日做准备。
  赵恒总觉得…这种感觉荒诞而不真实。
  可是。
  他既然和温娘子双双入水有了肌肤之亲,又曾金口玉言许下上门入赘的承诺,那么即使失忆,即使心有不甘,他也必须信守承诺。
  若他不肯上门入赘,只怕温家族老会生吞活剥了温小娘子。
  那样一个娇滴滴软绵绵的姑娘,怎么有手段和力气对付温家那群族老们?
  更何况,他连那定情香囊也交了出去。
  可想而知,他失忆之前,也是喜欢温小娘子的。
  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