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这个墓园很大,裴鹤京顶着烈日走了一会儿,心生烦躁。恰好碰见前方有两棵大树树冠茂密,投下一大块阴影,便走过去乘凉。
  随着距离越走越近,裴鹤京听见一道年轻的男声在说话,情绪算不得平静。
  “我现在很好,爸爸和阿姨还有大哥对我特别特别好!”
  “比待在你身边好一万倍!”
  “哼,你一辈子为了钱,为了钱生我,也为了钱不要我,没想到你最后有了钱却无福享受,躺这来了。”
  “呵呵,你怎么就不等等我,长大我会挣钱啊!”
  “我知道你不爱我,没关系,你就在天上看着吧,以后我陶西右会很有钱,我的眼泪只会prada prada 地dior.”
  裴鹤京站在树荫里,静静地听着对方细数自己小时候吃不饱饭、受人欺负等等苦事。
  到底想要表达什么呢?裴鹤京分神想了一下,对着一个坟墓宣泄情绪,是不甘还是遗憾。
  就像沈岭,明明身边好似谈着一个,却又对早就逝去的白月光念念不忘,到了忌日跑过来说一大堆地下的人根本听不见的、没有意义的话。
  这么想着,一阵风吹过,带来些许清凉。
  裴鹤京往一旁移了两步,在相隔十来米的左前方,一个年轻人在墓碑前站着,两只手不停比划。
  烈日炎炎,对方出了很多的汗水,衬衫后领口被打湿,形成不规则的深色水瘢,可他就像不会热一般,自顾自说着话。
  刚开始是百般指责,接着又炫耀自己现在的美好生活,说着说着又开始变了态度。
  “算了,我犯不着恨你,你要是还有点良心的话,在天上保佑我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吧。”
  “我想要爱。”
  裴鹤京挑了下眉,那是一张青涩美好的脸,看起来岁数很小,或许也是因为岁数小,才会渴求这种虚无缥缈、毫无用处的情感。
  风停了,裴鹤京不再浪费时间听那个青年的嘀咕,抬步离开。
  人与人之间有时候一生只有一次见面的机遇,但没多久,裴鹤京就再次见到了那个啰嗦又天真的青年。
  想要真爱的人,怎么又会甘心就这么像物品一样来到一场任人挑选的生日宴呢。
  所以,说不清为什么,裴鹤京当时抬手指向了在最角落里的陶西右。
  现在看来,或许当初的这个决定是错误的,陶西右算不上多乖,也并不省心。
  *
  一觉睡醒,已是下午两点,陶西右全身干干净净,被人换上了一套整洁的衣服,身旁守着的人是小高。
  “陶先生醒了?”小高见陶西右睁眼到处看,适时出声,“衣服是裴总给您穿的。”
  惊叹吧,青年!那可是裴鹤京!从小锦衣玉食的太子爷何曾帮人穿过衣服?小高面容平静,但内心已经开始期待陶西右的精彩神色。
  却不料床上的人眼睛转了两圈,突然抱紧了自己的胳膊,眉毛忧伤地拢起,生无可恋地说:“我不干净了……”
  小高:“……”
  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恩宠,陶西右却像是遭遇了渣男一般惆怅。他让小高先出去,他打个电话。
  “彭彭,我不干净了……”陶西右握着手机,裹着被子坐着,他回想起昨夜种种,很凶的手指,和裴鹤京那种冷漠的脸。
  晃动的视线里,不可忽视的快感。
  “说什么呢?”向彭彭刚刚午睡起来,揉了揉眼,“你小子不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还有什么不顺心的?”
  “诶呀!”陶西右唉声载道地说:“你不是都知道吗?我就是陪人家演戏罢了,我之前整天提心吊胆,生怕没等到我哥的婚事落实我就被裴鹤京一脚踢出去了,现在……我都不知道怎么办了,发生了很那个的事!”
  “什么事?”向彭彭总算来了点兴趣,从床上翻坐起来,被子滑落,露出肩膀上的青红痕迹。
  电话另一头的陶西右不知道情况,叽里咕噜地将昨天的事儿一一说明,一边说一边发出“哎呀受不了了我脑袋里全是裴鹤京的手”“救命救命”“怎么办怎么办?”此类嚎叫。
  向彭彭费劲地听完,狠狠地开骂:“草特么的张文良,畜生不如的东西!”
  陶西右一愣,“?”
  现在重点是这个吗?兄弟?
  “不是吗?”向彭彭摊开手解释:“你和人裴少爷说好听是合作,说难听你就是个工具人罢了,我问你,要是人家当初的条约里就有陪睡,你同不同意?”
  这个问题陶西右最初就想过了,虽然真爱计划被迫暂停,但,但裴鹤京着实英俊,倒也是不亏的……
  “你小子就是个大色迷哈哈,你脑筋倒是转个弯儿啊!既然他碰你,说明不讨厌你吧?”
  向彭彭眉飞色舞地说:“据我所知,裴鹤京从来没传出过什么桃色绯闻,他家里还给他选妃,说明是同意他谈同性的吧?人又帅又多金,多少人做梦都想得到,你近水楼台先得月啊!想谈恋爱,为什么不直接谈个终极大boss?干脆就和裴鹤京谈!”
  第15章
  向彭彭的话好歹是安慰到了陶西右,其实根本没多大事,只是他一个小雏鸡反应过度罢了。
  况且人家裴鹤京只是用手而已。
  至于谈恋爱......陶西右挂掉电话才默默腹诽,那是他想谈就能谈的吗?
  且不说他只是人家的一颗小棋子,总有下桌的那天。那裴鹤京分明是块千年不化的大冰块,天仙下凡怕也焐不热他的心。
  再说了,就算裴鹤京有一万个闪光点,但没一个戳到陶西右的心巴,他也不会喜欢的,他才不要那些别人都贪图的东西呢,他要的,是一种感觉。
  不过这些都先放一边了,现在他得跟小高去医院检查身体。
  路上陶西右询问小高张文良的下落,小高只高深莫测地说:“暂时控制。”
  “哇你们这不行啊,他万一告你们非法拘禁怎么办?”陶西右有些激动地一下坐直了,“要不我先报警吧,先下手为强!”
  “先去医院检查。”小高摇摇头说:“你身体里如果查不出任何药物残留,那报警也是没什么用的。”
  是这个道理,后续也确实入小高所料,陶西右的身体没查出问题来。
  陶西右在医院门口又开始咒骂张文良祖宗十八代,小高打完汇报电话,就带着他去找裴鹤京。
  托陶西右的福,裴鹤京忙碌了一整天,刚把子公司的事处理完,甩了甩有点酸感的手腕,他面无表情地按下电梯。
  等待的间隙里也不会闲着,裴鹤京像个不知疲倦的工作机器人一样拿着手机翻阅各类工作信息。
  酒店走廊的空气中浮动着若有似无的雪松香薰,行走在厚实地毯上几乎无声,裴鹤京微微垂首,脚步平稳。
  冷白的手机屏幕光如一层薄霜,落在男人轮廓分明的眉骨上,高挺的鼻梁截住半束光,在唇峰投下锋利的折线,唇角微抿时,下颌线绷成冷硬的弧。
  “鹤京哥。”一道男声突然从后方传来,“真的是你?”
  裴鹤京侧身回头,看见不远处站着一个笑得十分明媚的年轻男人。
  喻梁快步走近,一阵清新的果香味扑到裴鹤京身上,“您不记得我了?我是喻梁,我最近在这边录制一个综艺,真是好巧啊能在这里遇见您。”
  裴鹤京垂眸审视着眼前人,他自然记得喻梁,裴元打算把这人塞给他。
  迎着裴鹤京冷若冰霜的打量,喻梁站得笔直,嘴角扬起的弧度精准得像是量尺卡过,连眼角都透着刻意的乖巧谦卑。
  这样的神情裴鹤京每天都见,已经感到厌烦。
  这些人总是很蠢,哪怕清楚裴鹤京很可能已经洞察他们的意图,他们也总是要像飞蛾扑火一般撞上来试一试,想证明自己会是那个天选的意外。
  成功了大赚,失败了也不亏。可裴鹤京没时间也懒得看他们千方百计表演出来的讨好和温顺。
  所以,裴鹤京淡淡地收回目光,忽视了喻梁所有的话,转身离开。
  “诶鹤京哥!”喻梁见裴鹤京要走,有些焦急地往前追了两步,紧紧跟在对方身后,“今天工作累了吧,听说游泳有助眠的作用,一起去吗?”
  像有只讨厌的蚊子一直在耳边嗡嗡叫,裴鹤京脸色沉了几分。
  喻梁看见了,但是没办法,裴鹤京太难接近,他不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正当喻梁还要说些什么,一阵急切的脚步声突然朝他们靠近。
  裴鹤京刚转身,一个身影就撞进他的怀里。
  “鹤京哥哥,你终于忙完了!”陶西右抱着裴鹤京的腰,扬起小脸撒娇:“讨厌,带人家来出差,结果自己去忙,让小高带我玩了一天,一会儿你得好好补偿我!”
  说罢,陶西右像是才察觉旁边站着个人似的,瞪大了眼睛嘴巴张成o形,很夸张地对喻梁说:“呀,大明星是你呀,好巧好巧!”
  喻梁眼皮狠狠一跳,只得讪笑道:“是挺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