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不好。”贺屿实在没有力气了,缓缓地闭上眼睛:“让我好好爱你一次。”
  他用最后的力气挣脱着顾则桉的手,可对方那只因失血而微微发抖的手像铁钳一样扣死他的脉搏。
  下一秒,顾则桉缓缓地、坚定地将自己的身体往前一倾。
  “你。”贺屿瞳孔骤缩。
  顾则桉几乎用尽全身力气咬着说出来:“那就一起。”
  说完,他真的松开了身后唯一的支撑点,整个人重心往下倾去。
  “顾律!!!”
  咔——!
  两道绳索闪电般从后方甩出,缆索锁扣激起清脆的响声,精准地套住了顾则桉的腰腹,陈程带过来的特警小队合力拉绳。
  贺屿感觉一股强大的力量将自己往上拽,他紧紧抓着顾则桉的手不敢松开,两人身体交叠,血与汗混在一起。
  “顾则桉,你醒着吗?”他喃喃着,声音飘忽,可顾则桉没回话,脸色惨白,唇色泛青。
  终于,两人被拽上崖顶,躺在地面上。
  贺屿唇角翕动了两下,像是想笑,却连呼吸都断断续续,眼前天光一闪一闪地晃动,他努力抬起眼看向一旁的顾则桉,顾则桉的手还没松开,哪怕已经失去了意识,他的五指依旧紧紧攥着自己的手腕,最终贺屿也昏了过去,
  两人指尖相扣的那只手,在风中轻轻颤动,却没有分开。
  第117章
  一个小男孩躺在病床上,瘦小的身躯在蓝白条纹的病服下瑟瑟发抖,两个护士按住他细弱的手臂。
  “别让他动,等一下哭了就不好操作。”
  针头刺入皮肤的瞬间,小男孩很想撕心裂肺地哭喊,可是周围没有爸爸也没有妈妈,只有哥哥的主治医师站在角落,冷漠地记录着数据。
  “忍一忍,这是在救你哥哥的命。”
  钻心刺骨的疼痛从脊椎蔓延到全身,小男孩蜷缩成小小一团,就在他感到快要窒息时,病房门突然被推开。
  一个人影走了进来,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快步走到他身边抱住他,把他整个身体包进温暖的胸膛里。
  “别怕,我在。”那人低声说。
  小男孩的眼泪瞬间决堤,可下一秒,“砰——!”
  一声枪响让拥抱他的人身体猛地一震,热血喷涌而出,洒在他脸上。
  小男孩惊恐地抬头,看见那人倒下去的一瞬间,是顾则桉。
  “顾则桉!”
  贺屿从病床上惊醒,后背撞在床头架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他右手无意识地揪住左胸口的衣料,那里还残留着梦境中的绞痛。
  “你终于醒了。”
  护士推着护理车进来,拉过贺屿的手腕测血压。
  “心率有点快。”护士记录着:“有没有头晕恶心的感觉?”
  贺屿目光急切地在病房里搜寻,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和我一起送来的另一个人...顾则桉呢?他......“
  “在楼上特护病房。”护士头替他调整输液速度:“伤得比你严重,不过已经脱离危险。”
  贺屿紧绷的肩膀骤然松懈,整个人陷进枕头里,他闭上眼长舒了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指一直在发抖。
  “我......昏迷了多久?”他睁开眼问道。
  “两天。”护士取出血压计:“你右腿胫骨骨折,左侧第三、四肋骨骨裂,还有轻微脑震荡,需要静养。”
  贺屿机械地点了点头,试着动了动脚趾,一阵尖锐的疼痛立刻顺着神经窜上来,让他倒抽一口冷气。
  护士做完检查离开后,病房陷入死一般的寂静,窗外的梧桐树影在窗帘上摇曳,像极了梦中那些晃动的人影,贺屿盯着天花板,耳边似乎还回荡着那声枪响。
  必须见到顾则桉,现在就要。
  他掀开被子缓慢地坐起,伸手去够床边的腋下拐杖,却在俯身时扯到肋骨的伤,疼得眼前发黑。
  “艹...”他弓着身子缓了好一会儿,等那阵剧痛过去才继续动作。
  走廊的灯光刺得贺屿眯起眼,等他进了电梯关门的一瞬,旁边的另一部电梯“叮”地一声打开。
  顾则桉的左肩膀缠着绷带,右手捂着隐隐作痛的胸口出了电梯,在走廊的护士站问了护士后径直往贺屿的病房走。
  在他推开门看见空荡荡的病床时,原本还算平稳的呼吸倏地一滞,心脏漏空了半秒。
  “贺屿他人呢?”顾则桉声音低哑,问着门口经过的的护士。
  护士记录完数据抬头,看见里面空无一人:“这人刚刚才醒怎么就到处走,他刚才问了你,可能去楼上找你。”
  顾则桉紧绷的身体松了几分,转身重新走进电梯,他按下上楼的按钮,靠在电梯内壁闭着眼重重地呼了一口气。
  而与此同时,贺屿从电梯里再次出来,拖着打了石膏的右脚慢慢往自己的病房走,刚要推门就看见护士从走廊另一边走过来。
  “你去哪了?”护士回头提醒他:“刚刚楼上的病人来找你。”
  贺屿一愣,随即忍不住笑出声,声音里带着点喘和无奈,他回了病房走到床头柜前,从抽屉里翻出手机。
  刚抬起手想拨号,手机却先响了,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是刚才来找他的病人。
  “我们两个是穿越过来的吗?”贺屿接起电话,气喘吁吁地说:“是不是不知道电话这个东西?”
  那头沉默了一秒,接着传来顾则桉低低的笑声:“我现在知道了。”
  “我到你那儿,你就走,你到我这儿,我就走。”贺屿扶着点滴架坐回床边,笑着说:“咱俩这是演什么偶像剧呢?”
  顾则桉轻轻应了声:“你在下面等着,我过来。”
  “你伤得比我还严重,别再跑来跑去。”贺屿皱眉:“要不我现在上来,你别再......”
  “你脚伤得严重,我肩伤而已。”顾则桉沉声说:“乖,等我。”
  病房门被推开时,贺屿正靠在床头,听见声响立刻抬起头,阳光从窗帘缝隙漏进来,在他发梢镀了层金边,衬得那双眼睛格外明亮。
  “我有个好消息和坏消息。”他晃了晃没扎针的那只手:“你要先听哪个?”
  顾则桉反手带上门:“好消息。”
  “我记起来了。”贺屿忽然说,声音很轻:“全部。”
  空气凝固了两秒。
  顾则桉的喉结剧烈滚动,右手无意识地攥住门把手,金属发出“吱呀”一声,他几乎是踉跄着走到床前,缠着绷带的左肩差点撞到床头柜。
  “别动!”贺屿慌忙伸手抵住他胸口,掌心立刻感受到急促的心跳:“肩膀不要了?”
  顾则桉呼吸明显乱了,他固执地用右手环住贺屿后颈,拇指摩挲着那段凸起的颈椎骨:“坏消息呢?”
  “坏消息是......”贺屿鼻尖蹭过对方渗血的绷带:“我们怎么又在医院!”
  顾则桉突然直起身,这个动作太突然,贺屿下意识地抓住他衣摆,却见那人绷紧了下颌线,阳光从他背后漫过来,在地上投下一道极具压迫感的阴影。
  “我也有两个好消息。”他说:“先听哪个?”
  贺屿见顾则桉学他,笑出了声:“先听其中一个。”
  “第一个。”顾则桉俯身时带着淡淡的消毒水味,指尖掠过贺屿的耳朵:“我也全部想起来了。”
  贺屿耳尖瞬间红了,他正要说话,却见顾则桉突然退后半步,脊背挺得笔直,眼神格外地认真深沉,贺屿心脏突然漏了半拍,这架势怎么像要......
  “第二个......”他喉结动了动:“以后我不会再让你进医院了。”
  哦,这郑重其事的架势,还以为是求婚......想多了哈。
  但这句话依旧像块烧红的炭,还是烫得贺屿眼眶发酸。
  他看见顾则桉垂在身侧的手在抖,看见他病号服领口下未愈的淤青,突然掀开被子,没有打石膏的右腿跳下床。
  “嘶!”
  可左腿还是不小心撞到床栏,顾则桉及时接住他,两人跌坐在病床上时,贺屿整张脸都皱了起来:“啊...没注意...”
  “有没有事?我叫护......”顾则桉正准备按呼叫铃,贺屿却拦住了他,一边倒吸气一边拽住他的衣领:“顾则桉,这次不关你的事,我......”
  “对不起。”贺屿还想说话,就被一个颤抖的拥抱打断,顾则桉弓着背,把脸埋在他颈窝处,贺屿感觉到一股温热的液体浸湿了他的病号服领口。
  “是我不好。”顾则桉的手指深深陷进贺屿后背的衣料:“如果我......”
  “顾以轩那个人就是疯子。”贺屿把额头抵在对方完好的右肩上,他感觉到怀抱骤然收紧,安抚性地捏了捏顾则桉的后腰:“你总不能24小时把我拴裤腰带上。”
  “现在需要了。”顾则桉答得斩钉截铁,他侧过头,唇瓣不小心擦过贺屿发红的耳廓:“等下就去买绳子。”
  贺屿抬头,却在撞进那双深邃的眼睛时笑了:“不要告诉我你要买狗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