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挂了电话后他还没把手机揣回兜里,琛哥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小屿,你说的那个车牌号的车主,我问了人,他们叫他廖拐子。”
  “刚刘叔给我打了电话,说有个姓方的人去警局,已经揽了责任。”贺屿说:“可能是廖拐子的小弟。”
  “应该是。”琛哥顿了顿,继续说:“这廖拐子跟着吴三爷混,你肯定不知道吴三爷,在南城那边比较出名,专干不见光的活,手底下有很多打手,其中有几个打手就是之前上门恐吓洛洛妈妈的人。”
  贺屿没有意外,心里那些模糊的线条在这一刻全都连成了一张网,矛头直接指向了李柏宁。
  “琛哥,你把那天上门恐吓的视频发到网上。”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秒:“你确定?”
  “嗯,而且不光是视频。”贺屿开了免提,点开之前用手机扫描的协议文件,继续说:“把我之前给你们拆迁协议上面标的模糊条款一并发出来,比如‘乙方须积极配合政府工作,未按时搬离视为放弃补偿权利’,‘甲方有权根据实际情况进行补偿标准的动态调整’......这些都是典型的霸王条款,他们留有后路的。”
  “嗯。”琛哥应了声:“我明白,那我让洛洛和她妈先搬来我这儿,安全点。”
  挂了电话后,贺屿有些疲惫地呼了口气,突然想起昨天顾则桉说的去他家,去食堂随便吃了点便回宿舍收了几件换洗衣服和洗漱用品放进包里。
  赵尘一边玩游戏,一边腾出一张嘴问他:“你要去哪?”
  “刘叔生病了,我过去照顾他一段时间。”贺屿找了一个借口。
  赵尘摘下耳机,问:“严重吗?”
  “不太严重,就是行动不便。”贺屿收拾完背着包:“卧床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我先走了。”
  “那你别忘了考试时间。”赵尘提醒他。
  贺屿应了一声,就离开了宿舍。
  到顾则桉的公寓,他输了那人刚告诉他的门锁密码,门“滴”的一声解锁打开,在门口顿了两秒,才进去。
  贺屿提着包在客厅转了一圈,不太确定衣服应该放哪儿,进了主卧看着诺大的衣帽间思索了一会儿,还是自觉地拐了个弯出了卧室,把衣服堆进了客房。
  把衣服放好后,他又把洗漱用品拿进卫生间,顾则桉的牙刷整整齐齐立在牙杯里,犹豫了几秒,才把牙刷和牙刷杯放在旁边,不然也不知道放哪儿。
  可放完那一瞬间,他突然愣了一下。
  两把牙刷肩并肩立着,白色和蓝色,像是某种莫名其妙的象征,盯着那牙刷看了好几眼,突然有点不自在。
  靠...怎么感觉像甜蜜同居!
  贺屿赶紧把牙刷和杯子往旁边挪了几格,顺手打开水龙头洗了把脸,试图把那点怪异的错觉冲掉。
  晚上七点过,顾则桉从律所回公寓,本打算回来先洗澡换身衣服带贺屿出去吃饭,结果一进门,就闻到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气味。
  他蹙着眉关门,换上拖鞋,刚走两步就看见餐桌上赫然摆着几盘色彩奇异、造型粗犷但热气腾腾的菜,红的一坨、绿的一片,还有一锅像“汤”的黄色液体。
  顾则桉:“……”
  贺屿听到客厅的声音从厨房探出头,头发被热气熏得有点软塌塌的,袖子卷到手肘,整个人像刚经历一场火场抢救。
  要不是等下有事求顾则桉,他也不会这么折腾,要说他家务什么都能做,唯独就是做饭不怎么行,不然小时候也不会饿一顿饱一顿,落下了胃病。
  贺屿努力提起嘴角,笑了笑:“今天别出去吃了,我做了点菜,你就坐着享福。”
  这能叫福?
  顾则桉不敢苟同,扫了一眼桌上那几道“佳肴”,没出声,转身进了厨房。
  可他刚推门进去,差点原地退出来。
  油点儿在灶台上星罗密布,菜板上还有一截没剁完的胡萝卜孤零零地躺着,锅盖不知道被放哪去了,燃气灶上的锅还在滋滋作响,像随时准备自焚。
  贺屿讪讪地挠了挠头:“有点手忙脚乱的,不过你先吃吃看,我都查了教程,特意选了几个不容易失败的菜。”
  顾则桉眉梢轻跳了一下,没说话,突然抬手抓住贺屿的手腕,把人带着就往浴室走。
  “哎?你干嘛?”贺屿手里还拿着铲子,脚步踉跄:“还有一锅压轴的。”
  “你身上一股油烟味。”顾则桉没有松手的意图:“先去洗澡。”
  “不是......我还没做完啊!”贺屿的手腕在顾则桉的掌心里挣扎了两下,想挣脱,结果没挣开。
  顾则桉一边带着他走,一边面无表情地说:“我让你来这不是让你折磨我的。”
  “......”贺屿愣了愣:“这菜有这么难吃吗?你都没尝。”
  顾则桉脚步停下,松开了贺屿的手腕,双手握住他的肩膀让他原地转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你先享享福。”
  贺屿有些不服气,把手里的锅铲放桌上抓起旁侧的一双筷子,夹了一块番茄炒蛋壳塞嘴里,可一秒后脸立马变得比这番茄还红。
  他强行咽下去,眼神突然茫然地盯着盘子里的“福气”:“我明明是照着教程做的,这味道吃起来怎么怪怪的,酸不酸咸不咸的怎么还有点甜?”
  第一次献媚失败。
  “等下拿去给小区的流浪猫吃。”贺屿赶紧把桌上几道不三不四的菜倒进了垃圾桶里,还把垃圾袋拴得紧紧的:“算了,还是别祸害它们了。”
  收拾完,贺屿自觉去客房拿了衣服就去卫生间洗澡,等洗完澡出来走到客厅,顾则桉正半侧着身子,在厨房煮面。
  他换了一件深灰色家居t恤,肩背线条流畅,袖口微微卷起露出紧实的小臂,站在灶台前,左手握着锅柄,右手用筷子轻轻搅动着锅中的面条,水汽升腾,朦胧了一角光影,衬得他鼻梁挺直,侧脸线条冷峻又分明。
  贺屿站在客厅没动,忽然觉得这一幕…是不是温情了点。
  不是热闹的烟火气,也不是精致的情调,而是洗完澡出来就看到有人在厨房煮面,竟然产生一种久违的,让人想要静下来的踏实感。
  他见过顾则桉在名利场戴着面具与人谈笑的虚伪,也见过私下里对别人的不屑,清醒而利己,还有床上在欲望驱使下不可控的索取。
  可这样生活化的顾则桉,第一次见。
  贺屿心里掠过一个奇异的念头,这个样子的顾则桉,只有他一个人见过,就好像他意外闯进了顾则桉私密的生活,别人从未触及、也未曾想象的样子。
  可下一秒,碗碟碰撞台面的声音从厨房传来,“哐”的一声打破了片刻的宁静。
  贺屿心里一震,像是从一场不切实际的梦里倏然惊醒。
  这只不过是温情的假象。
  他和顾则桉,是两道平行线,在某个暧昧又模糊的时刻短暂交会,这其中只有各取所需,接着各自又会驶回原轨,并不是什么些细水长流的关系。
  第48章
  “这面很好吃。”贺屿吃完最后一口,放下筷子,一脸诚恳地看着对面的人:“顾律,原来你不仅会打官司,还会打动人心。”
  说的极其油腻且丝毫没有真情实意,只管给情绪价值。
  顾则桉抬眸看了他一眼,没搭腔,拒收这个没有用的情绪价值。
  “真的,我不是拍马屁啊。”贺屿舔了一下下嘴唇,一边自觉地起身把碗筷端去厨房,一边夸:“入口有劲道但又不会弹到我嘴,汤底加了干贝对吧?我喝得出来,不是普通咸,是有层次的咸,鸡蛋居然是溏心的!里面还流着黄,我一夹它就晃......”
  “不用洗,有洗碗机。”顾则桉见他把碗放在水池,在身后打断了他的夸赞。
  “啊...”贺屿去拧水龙头的手一顿,愣了一秒,回头看他:“......那我干嘛?”
  顾则桉靠在门边,单手插兜,姿态松弛:“你想干嘛?”
  “我就是...”贺屿眉眼弯弯,笑得有点心虚,“总得做点什么吧。”
  顾则桉没说话,只是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淡声道:“你是不是有事求我?”
  贺屿眨巴眼,转过身,单手撑在洗手池边,另一只手竖了个大拇指:“顾律,真的,你不仅官司打得好,还善读人心,真的...”
  又整情绪价值。
  他正想娓娓道来,可顾则桉却突然打断他,语气温吞偏偏又带着点不正经:“可以换种方式求人。”
  贺屿噎了一下,大拇指慢慢地收回:“给点提示?”
  顾则桉的语气淡得很:“不是嘴。”
  晚上,当贺屿被顾则桉抵在高空玻璃窗上摇摇欲坠时,才知道应该怎么给价值。
  顾则桉的手握住了贺屿脆弱的脖颈,掌心摩挲着他凸起又轻颤的喉咙:“学会了吗?”
  贺屿很缓很慢地眨了一下眼睛,但呼吸又急又促,一股细微的酥麻感从疼痛中破茧而出,顺着尾椎蔓延,喘着:“学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