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
  现在的日子太美好,周孜柏已经快忘记是他把徐霁鸣囚禁在这里的,徐霁鸣的乖巧和顺从让他觉得安全。
  他开始经常回家,把大部分事情都拿到家里做,能线上的会议就在线上。
  他在工作的时候,徐霁鸣就在他旁边安静地等着他,有时候也会躺在他怀里睡着,不过徐霁鸣睡得不安稳,经常会做噩梦。
  从梦里惊醒,他就要到处找周孜柏,周孜柏在的时候还好,从周孜柏那索取一会儿安慰,两个人就开始做些别的,徐霁鸣就可以很快地忘记噩梦对他的影响,安心沉溺在情/欲中。
  他像是被关在猛兽的巢笼里,外面疾风暴雨,这是他唯一的安全地。
  后来有一次噩梦惊醒时周孜柏不在。
  徐霁鸣在床上发懵,片刻后下意识叫周孜柏的名字。因为睡觉之前周孜柏还在自己旁边,他才安心睡下去,他从住在这里之后睡眠就变得很浅,有一点风吹草动就会醒过来,但是昨天他们做得太过分,周孜柏早上走了,他居然没有意识到。
  或许是在客厅。
  徐霁鸣站起身,喊着周孜柏的名字,下床推开卧室的门,可他只停在了卧室门口,就被脚上的锁链拦住。
  这段时间他都已经快要忘记这链子的存在,刚才慌忙之下直觉要往门外冲找人,直接被这链子一扯跪在了地上。
  空气中传来巨响,徐霁鸣感觉膝盖传来一阵剧痛,这个姿势在地上缓了半天,才撑着地板站起身。
  徐霁鸣看不清客厅的全貌,不知道外面是否还有人,对着空旷的空气喊了几声,连一阵回音都找不到。
  他肉眼可见地开始慌乱,不自觉地开始咬下唇,意识到周孜柏不在家,刚才梦里的恶鬼好像到了这空旷的房子里,马上要在黑暗里将他吞吃入腹。
  他突然看见了头顶泛着红光的摄像头。
  徐霁鸣走到了摄像头下面,对着镜头,喊:“周孜柏。”
  他知道周孜柏会天天看着他,会盯着他在干什么,有时候有什么事情,周孜柏会透过摄像头和他说话,或者问他想吃一些什么。
  徐霁鸣看着摄像头,企图让周孜柏像之前那样回应他,但是他在这里等了半天,依旧没有反应,他觉得有些委屈,红着眼睛道:“周孜柏,你理理我。”
  房间静得可怕,周孜柏从应酬抽出身下意识打开摄像头的时候,就看见徐霁鸣缩在卧室的门边,怀里抱着件衣服,那是周孜柏的外套,很小一团躲在那里,看起来有些可怜。
  他一下子看出来不对,把录像往回倒了一下,看到了徐霁鸣那摔得惨烈的一下,觉得心也在跟着疼,恨不得冲进镜头里把徐霁鸣扶起来。
  他打开了麦克风,声音很轻,像是怕把人吓到。“徐霁鸣。”
  蜷缩着的徐霁鸣瞬间抬起头,片刻后想起来自己怀里还抱着人的衣服,往后躲了躲,但是意识到这根本于事无补,他就不再动了。
  他的脸正对着头顶的摄像头,周孜柏道:“去床上,别在这里,会着凉。”
  徐霁鸣听话地站起身,那一瞬间不经意地皱了皱眉,在屏幕前的周孜柏看不见他这么微妙的表情,徐霁鸣已经上了床,看着摄像头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很快,乖乖等着我。”周孜柏道。
  徐霁鸣点头,空气沉默了一会儿,他又问:“你还在吗?”
  周孜柏的声音有一些失真,伴随着一些电流声,“不能时刻看着你,我会一直在的,不要害怕。”
  桌子上放了周孜柏留好的饭,和一个纸条,明显没有人动过。
  如果徐霁鸣发现,就会看见周孜柏在纸条上说要出差三天。
  不过此时此刻周孜柏已经不打算提醒他,他订了离得最近的航班,在当天三个小时后到家。
  进门一瞬间徐霁鸣就扑到他怀里,抱了个满怀。
  徐霁鸣这段时间在他的照顾下已经长了一些肉,抱起来温软,周孜柏心里也被这种温暖填满,从来他竟然从不觉得有人等着回家这件事情是如此的幸福。
  但是灯一开,他就发现了徐霁鸣脚上被镣铐刮出来的伤口,以及徐霁鸣腿上的淤青。
  他面色有些阴沉,对于徐霁鸣再次受伤产生了些不满和愤怒,把徐霁鸣弄到这里来,他自觉地担任了一个合格的饲养员的责任,但是如今徐霁鸣又受伤,这是对他能把人照顾好的能力的否定,这次他是对自己生气。
  徐霁鸣很快察觉到他情绪不对,条件反射开始认错:“对不起。”
  周孜柏掐着他的脚腕,仔细查了伤口,片刻后才道:“不怪你,我的错。”
  这链子解开就没再锁上,缠了好几圈放在床角的柱子,没几天就有些落灰。有时候徐霁鸣会看着它欲言又止,周孜柏以为他是心有余悸,是在害怕,瞧着徐霁鸣脚上刮出来的伤口,再三保证不会再绑他。
  徐霁鸣敛着眼睛,不说话了。
  或许是徐霁鸣最近表现的太过乖巧,周孜柏在逐渐放开对他的限制。最开始解了链子,他会出门时会严丝合缝地锁上卧室的门和窗户,徐霁鸣可以自由的在卧室活动,后来怕屋里太闷,他索性不锁卧室门,徐霁鸣的活动范围慢慢扩大到了整个房子。
  卧室、客厅、厨房。
  徐霁鸣开始不局限在卧室等他,大部分他回家的时候,徐霁鸣会在沙发上,面前的电视放着无聊的肥皂剧,这个位置可以第一时间看见回来的人。
  吃过饭,他们经常会看一些外国电影,周孜柏是学这个的,对大部分都很熟悉,徐霁鸣经常会看几眼就压着周孜柏的肩膀睡着了,睁开眼就问周孜柏刚才演什么,周孜柏嗓音低沉,给他讲了前面错过的剧情,不过徐霁鸣很快又会在他这种嗓音里睡着,根本看不完一个完整的电影。
  周孜柏在家的时候,徐霁鸣好像总是很困,好像周孜柏是什么入睡迷药。
  但是周孜柏很快就发现了这是什么原因。
  起因还是他不得不去出差两天,和徐霁鸣说了之后,徐霁鸣的情绪肉眼可见的失落,嘱咐周孜柏要早些回来。
  周孜柏在外面忙到后半夜,到没人的地方立刻打开了摄像头,徐霁鸣竟然不在卧室,居然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
  徐霁鸣自从来了这里,作息一向很规律,几乎从不熬夜。
  他透过摄像头让徐霁鸣早点睡觉,徐霁鸣点头答应了,关了电视回到卧室床上盖好被子。
  周孜柏也忙了一天,见徐霁鸣躺下就休息了。
  如果他继续观察,就会发现徐霁鸣翻来覆去一晚上,好像根本没有睡。第二天徐霁鸣起很早,安静地一个人按照周孜柏的要求吃饭,看书,晚上他没再熬夜看电视,到了时间直接上床睡觉,周孜柏看出来异常是他第三天回家,徐霁鸣眼睛下面顶着大大的黑眼圈,状态萎靡,这是在监控摄像里看不出来的。
  他感觉不太对,翻了这几天夜里的摄像头,发现徐霁鸣一个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一晚上,明显根本没有睡觉。
  他问徐霁鸣为什么不睡,徐霁鸣垂着眼,说:“你不在我身边,我睡不好。”
  周孜柏心疼的同时,心里又升起一种奇异的满足。
  徐霁鸣好像真的离不开他了。
  他开始不再出远门,最多是早上起早走,在徐霁鸣晚上睡觉之前无论多远都赶回来。合作伙伴说他家里养了个母老虎,不然每天早早回去干什么。
  周孜柏笑笑,说我就不能是金屋藏娇吗?
  那边问他:“藏这么久?哪天带出来给大家看看。”
  周孜柏就不说话了。
  这些日子确实有些像是梦境,过得太满意的时侯,人总会产生一些不真实感。
  但是回到家见到徐霁鸣的时候,这种不真实感又会被幸福和满足替换。
  要是这种日子可以一直过下去就好了。
  可惜百密一疏,他有一次走的时候忘记关上窗户。
  那天周孜柏忙了一天,没有空隙看摄像头,想起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他神经抽了一下,打开手机,发现画面一片漆黑。
  他不顾当时的事情,马不停蹄地赶回家,他知道,要是徐霁鸣逃了,这个时间已经足够逃到天涯海角。
  到楼下的时候他看见家里没有开灯,漆黑一片,周孜柏心里顿觉不妙。
  火急火燎地推开家门,周孜柏已经不敢想里面人去楼空的结果,他本来拥有的东西就不多,如今只剩下一个人,现在也要失去了吗?
  周孜柏已经知道结果,进门按下灯的开关,竟然发现没有反应。
  停电了。
  屋里漆黑一片,周孜柏开了手机的灯光,第一时间推开了卧室门。
  没人,床上平平整整,显然走了很久。
  他说不上什么表情,只觉得一直以来维持的平和、幸福的表象像是气泡,如今被人戳破,是血淋淋的现实。
  可下一刻,徐霁鸣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懒懒的,像是刚睡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