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代驾从上车就感觉后面这俩大男的气氛不太对,但这世界上啥人都有,他自从做了这行,也算是见识颇光,他极其有职业素养,非必要情况下连后视镜都不敢看一眼。
  可走到岔路,他还是不得不开口,“老板,前面修路了,我们要不要换一条路?”
  徐霁鸣感觉到自己腰上的手越收越紧,道:“你看着走就行。”
  代驾说了声好,顺势瞄了一眼后座上的两个人,就见周孜柏锋利的视线透过后视镜直直地看向他。代驾不敢再多看一眼,安静如鸡地开车。
  徐霁鸣把人哄下车,周孜柏几乎像一个大型挂件挂在自己身上,代驾在徐霁鸣付完钱之后跑的飞快,在周孜柏仇恨的视线里一刻不敢多留,于是把周孜柏这么大块头的人弄到家门口,着实废了徐霁鸣不少力气。
  偏这人极其不听话,完全遵从自己的本能,只顾着贴在徐霁鸣旁边。
  好不容易拉开家门,还没等开灯,徐霁鸣就被人按在了玄关的墙上接吻。
  酒气在两个人的口腔里来回穿梭,徐霁鸣安静和人接了一会儿吻,才把人推开,进屋开了灯。
  他身上都是外面的味道,此刻极其难受。徐霁鸣喝了口水漱口,又把外套挂在衣架上,来来回回晃了好几圈,周孜柏就这样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徐霁鸣火了,语气有些不耐:“你先去沙发坐着。”
  周孜柏动作一顿,不情不愿地说了声:“好。”
  让他坐着,周孜柏还真就正襟危坐在那,背挺得笔直。
  徐霁鸣倒了杯水,道:“你先喝水。”
  周孜柏拿起水杯,干了。
  徐霁鸣又倒了半杯,周孜柏这次不用他的指令,直接全都倒进了嘴里。
  徐霁鸣暗暗觉得好笑,问道:“是不是我说什么你都听?”
  周孜柏道:“是。”
  “那我现在问你什么,你都要如实回答。”
  “好。”
  徐霁鸣眯起眼,问道:“你喜欢我吗?”
  没有迟疑,“喜欢。”
  “想不想和我上床?”
  周孜柏呼吸重了,哑声道:“想。”
  徐霁鸣笑了,片刻后又问,“那你为什么不会开车?发生过什么事?”
  这话要回答的语言似乎过于长了,周孜柏张了张嘴,没说话。
  徐霁鸣的手机适时响起来,是维克托的消息:【你养了一条好狗。】
  徐霁鸣冷笑一声,想道,有事儿瞒着我的可不是什么好狗。
  他瞬间失去了耐心,也不想再继续问,转身进了浴室洗澡。
  等他披着浴巾出来,周孜柏已经换了一身衣服,顺便把徐霁鸣脱下来的藏衣服扔进了洗衣机。
  徐霁鸣拿毛巾擦着头发,问道:“酒醒了?什么时候醒的?”
  周孜柏动作一顿,回答道:“刚进门的时候。”
  行。徐霁鸣想道,互相骗一次,扯平了。
  虽然徐霁鸣没有兴趣去窥探别人的伤口,但是他随口这么一问,周孜柏真的不说那一刻,他心里还是觉得有些失落。徐霁鸣以为按照他们的亲密程度,是可以互相分享伤口的人。
  但是周孜柏不开口那一刻,徐霁鸣突然觉得他们之前还有一道无法跨越的横沟,即便他们每天朝夕相处,躺在一张床上。
  徐霁鸣神色如常,催周孜柏既然酒醒了就赶紧去洗澡。
  晚上他们依旧在床上翻云覆雨,初冬充满凉意的晚上两个人在床上滚出来了汗,在床上他们依旧如此契合。
  徐霁鸣恍惚地想,除了在母体和骨灰盒,这是世界上两个人能够让距离最近的方式。
  他们在对方身上留下自己的烙印,仿佛这是维系这段关系的唯一方法。
  只要没有人提这些,他们的日子就会一如往常的过下去。和世界上的大多数人一样,活成知己,活成亲人。再或者运气不好,一拍两散。
  可是徐霁鸣不想这样。
  第45章
  那天晚上他们走了没多久,维克托的包间深夜被警察探访,这是徐霁鸣后来才知道的。
  维克托在手机上说周孜柏是狗,原来是真的在骂人。
  彼时徐霁鸣在路边点了根烟,正靠在路边的石墩子上抽着,成功收获路边拿着红色买菜篮阿姨的一个怒其不争的白眼,以及一句:“没素质,不知道谁家孩子。”
  马上三十的徐霁鸣被阿姨水灵灵地认成了不良少年,
  徐霁鸣耸耸肩,还是把烟掐了,路边报亭煮玉米的香味儿传过来,徐霁鸣肚子应声叫了几声,他去找老板买个根玉米,打眼一扫,一块旧报纸。被老板用来放一堆杂物的垫脚。
  露出来的标题那里还有个发黄的“新宛”。
  老板见他视线发飘,问道:“想要这份吗?我这儿还有呢,喏。”老板指了指放报纸的那一堆角落,放了一摞同样的报纸,题目醒目:《著名企业家徐新茂为地震灾区捐款》。
  徐霁鸣啃了口刚出锅的玉米,被烫得呼了一口气,“两个月前的报纸,我要这个干什么?”
  他又重新回到他的石墩子旁边,蹲着把玉米啃了,啃完没多大一会儿,郭奎顶着俩大黑眼圈姗姗来迟,“哥,你给我的定位也不在那啊,你咋还到处跑?”
  徐霁鸣“嘿”了一声,把吃完的玉米扔进垃圾桶,拍了拍手,“半路饿了,找点吃的。”
  郭奎一看就是不知道在哪快活了一夜,这会儿也饿了,他直接把老板摊里有的东西买了个遍,拎着一兜子东西上了车,一手拿着玉米狼吞虎咽地啃了两口,一边开了车门。
  徐霁鸣顺势坐到驾驶位,“钥匙给我,你安心吃,我来开吧。”
  郭奎也不推辞,绕了一圈坐到副驾驶,饿得两眼发晕。
  徐霁鸣启动车子,“感觉你没到三十就有点发福的趋势了呢。”
  郭奎:“你能不能盼我点好,亏我大冬天早上四点来这荒郊野岭来接你,是个人也应该感动一下吧,你怎么能说出这种刻薄的话!”
  徐霁鸣:“好好好。”
  偏这人嘴里吃着东西也不安生,哪壶不开提哪壶,“你最近打得火热那位呢?这事儿你怎么不找他来救你,关键时刻还得是还兄弟吧。”
  徐霁鸣顺他的话,“他怎么能比的了你,我们不熟的。”
  “你这不熟真别致,在床上滚了不知道多少个来回也叫不熟,”郭奎回想起来自己床上那些莺莺燕燕,片刻后认同道:“确实,除了滚过床单好像和陌生人也没什么区别。”
  徐霁鸣不乐意了,“怎么没区别了,区别还是有的。”
  “那你说,什么区别?”
  徐霁鸣喉咙一梗:“说了你也不懂。”
  “啧啧啧……”
  凌晨五点,徐霁鸣的车抛锚在路上,偏他还在个荒郊野岭,四处都是此起彼伏的山,一座连着一座。
  徐霁鸣顺着地图走出去好远,才走到了这个有点人烟的地方。
  这里离他的目的地已经很近了,车没开多久,徐霁鸣就到了地方。他下了车,郭奎有眼力见儿地留在了车上,没跟着下去。
  这是一片墓地。
  徐霁鸣顺着蜿蜒的山路上去,林间不时有鸟虫鸣叫,天还没有完全凉,路过的树木上还带着清晨的露水。
  他很快就找到了一座熟悉的墓,上面挂着的照片是两个老人,略年轻的是徐霁鸣只在婴儿时期蒙面但没见过的姥爷,而隔壁那个慈祥的老太太,就是徐霁鸣的姥姥林淑芬。
  徐霁鸣捡了块干净石头坐了,顺手墓碑前面落的叶子用手扫干净,才道:“这次忘给你带酒了。”
  老太太生前最喜欢喝酒,徐霁鸣不知道这是不是他出生之后才养成的习惯。他只知道每天晚上,老太太要先闷几口高浓度白酒才能入睡,到后来,不只是睡前,连平时老太太也会揣瓶酒在身上,时不时抿一小口,仿佛已经成了习惯。
  “你埋在院子里树下那瓶,明年就到时间了,我到时候再拿来给你。”
  有风吹过了徐霁鸣的脸,似乎在回应徐霁鸣的话。
  “我最近还是和以前一样,没什么大事,和你期待的一样,平稳,健康。”徐霁鸣捡了一块树枝,在地上无意识的勾画着。说完这句他停顿了很久,意识到好像没什么可说的了。他又这样安静了半天,良久才道:“最近碰上个人,很有意思,我很喜欢。”
  “就是不知道他跟我想的一不一样。”
  徐霁鸣笑了一声,站起身,“有机会带过来给你们看看。”
  他从兜里抽出张纸擦了擦手,向前走两步到了另一块墓碑前。
  上面是个年轻女人的脸,和徐霁鸣有六七分相似。
  徐霁鸣盯着那张照片看了会儿,最终俯下身,把前面的落叶和灰用手清走,然后才转身离开。
  徐霁鸣装老实装到了头,这几个月的坚持天天上班,上班就回家,基本不在外面过夜,属实是挑战了徐霁鸣的生理极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