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谈箴轻弯唇角,清薄冷峭的眉眼也因为这点笑意,倏然间染上一丝秾丽,“小叔不用皱眉,我既享受了您给的便利和权柄,该尽的义务自然认账。”
  他顿了下,视线直直撞进容缄眼底,带着轻微的讽:“只是婚内忠诚那条,望您务必恪守。我这个人,不喜欢碰别人沾过的东西,嫌脏。”
  话落,他眼前覆下一片阴影,容缄倾身,捏住他的下颌。
  力道同生日宴那晚,把他困在露台角落逼问时如出一辙。手指精准地卡住他的下颌骨,迫他抬脸对视。不容挣脱却又不至于留下痛楚,纯粹是掌控的姿态。
  “谈箴。”容缄声音低沉,几乎贴着他的气息,一错不错地锁住他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凝着漉漉水光,却不会显得无辜惹怜,更像是寒月下冻湖初凝的冰面,清透、薄脆,底下却蕴着刺骨的冷意。
  “只解决生理需求的,”容缄的指腹在他下颌摩挲了一下,动作带着一种怜玩珍珑的意味,语气却依旧平静,“那叫性/玩具。如果我对你只有这点念头,不会费心和你结婚。”
  第7章 同床
  那还能有什么念头?
  总不能是……
  这个荒谬的念头刚冒尖就被谈箴利落地掐灭。人贵在有自知之明,偶尔的胡思乱想无伤大雅,但肖想完全不属于自己维度的事物,那叫痴人说梦。
  “我明白了。”谈箴下颌仍被容缄扣着,自始至终没有过半分挣扎,安静到近乎乖驯的姿态。这句话更是放得轻柔,像是无论容缄提出何种要求,他都能全盘接受,悉数奉上。
  那对黑漆漆的眼珠在昏暗光线里,呈现出一种无机质玻璃般的冰冷光泽,就这么一瞬不瞬地回视着容缄:“现在,可以放开我了吗?”
  容缄盯着他,缓缓松了钳制。指腹难以察觉地,摩挲了下婚戒外圈。
  “小绥,你究竟明白我对你的定位吗?”
  “当然。”谈箴悄无声息地把左手的智能表转了个向,盖住因心率飙升而急促闪烁的微光,表情和语气却能维持波澜不惊的平静:“小叔同我说过,需要一个能镇得住场面的伴侣。”
  一个皮相或许合乎他心意的,能拿得出手的“容太太”
  除了见色起意外,谈箴实在想不到容缄执意要和他结婚的理由。毕竟自己也就只有这幅皮相尚可。
  在容家人,或者说整个上流圈的认知里,再光鲜亮丽的大明星也不过是登不得台面的戏子,用于赏玩取乐尚可,但登堂入室?那是连提都不配提的僭越。
  说得更难听一些,也不过是个“玩意儿”
  若非容老爷子那份“不与他结婚便拿不到核心股份”的遗嘱死死压着,柳如慧恐怕早已撕毁他与容玹那纸婚约,他也不必再困于容庭,受制于容家分毫。
  “小叔放心,”推开车门前,谈箴侧首,对着阴影中的容缄做出承诺,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我会让你满意的。”
  他利落地推门下车,车门关闭的闷响,恰好盖住身后传来的一句低语,那声音冷而沉,带着一丝难以捕捉、近乎告诫的意味:
  “你不需要让任何人满意。”
  ……
  电梯迅疾攀升,数字跳跃,最终停在顶层。
  “叮——”
  一声轻响,电梯门向两侧滑开。
  视野骤然开朗,映入眼帘的并非传统的玄关,而是一个极度开阔、挑高惊人的空间。
  巨大的落地玻璃幕墙取代了整面外墙,璀璨流璘的江景,对岸耸入云霄的楼宇……将沪城最繁华的夜景框成一幅流动的巨幕画卷,毫无保留地倾泻进来,一切尽收眼底。
  头顶的感应灯无声亮起,光线是柔和朦胧的暖白,照亮脚下光可鉴人的深灰色大理石地面,纹理如同冻结的冰川
  抬眼望去,整个空间是纯粹的黑白灰构成,线条利落,材质冷感,洁净到让人疑心近乎无菌,比样板间还缺乏人味和暖意。
  着深色套装的管家如同影子般无声出现,微微躬身:“先生,小少爷,欢迎回来,醒酒汤已准备妥当。”
  领证前一晚来云玺公馆时这位管家并未露面,谈箴看向容缄,他脱下外套递给管家,语气平淡地介绍:“这是麦森。”
  ......还挺洋气,都整上英文名了。
  谈箴对老管家微微点头,“麦叔你好,我是谈箴。”
  醒酒汤温度适宜,带着清淡的药材香,落入胃中后驱散了些许翻腾的酒意。谈箴放下碗,对容缄道:“我去休息了。”
  他刻意用了模糊的指向,转身便欲朝上次住过的东翼套房走去。
  “主卧在这边。”容缄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声调平静,像一道无形的墙,拦住了谈箴的去路。
  谈箴脚步顿住,背影僵了一瞬。他缓缓转过身,脸上没什么表情,眸底深处掠过被强行留住的倦怠和不耐:“小叔,这‘新婚夜’是今天就非过不可吗?”
  “我喝了酒,不太舒服。”
  这句是真的,他这会只想洗个澡赶紧睡觉,并非推脱的借口。
  容缄的目光落在他脸上,眉心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睡在一起,不代表要做什么。”
  “结婚了,没有分房睡的道理。”话落,往书房走去。
  谈箴看着他的背影,沉默片刻,抬脚走向楼上主卧。
  主卧依旧是极简的冷色调风格,巨大的落地窗同样拥有绝佳的江景视野。卧室内陈设简洁,床品崭新挺括,深灰色床品泛着冰凉的绸光。
  相连的衣帽间里,已备好了他的衣物,春夏秋冬,从内到外,居家外出,一应俱全。甚至连出席一些活动场合的高定衣物,都成套的配好挂起。
  整得好像他要在这长住一样。
  谈箴取出睡衣,往浴室走去。
  ......
  等容缄处理好收尾工作上楼时,谈箴正懒散倚在那张尺寸惊人的床一侧看手机。
  容缄解了袖扣,“不是说不舒服吗?”
  谈箴没抬头,“在看剧本。”
  “早些睡,熬夜伤身。”
  谈箴看着他走进浴室的背影,把那句“也没见容总的休息习惯有多健康”给咽了回去。
  就他管得多:)
  等容缄洗完澡出来,谈箴放下手机抬眼,声音平静,带着一种事不关己的告知意味:“我睡姿不太好,先跟你说一下。”
  说完,他便掀开自己那边的被子躺了进去,背对着容缄的方向,留出了足以再躺两个人的巨大空隙。
  容缄擦头发的手一顿,没说什么,走到另一侧掀被躺下。床头灯熄灭,房间陷入一片沉沉的黑暗,空气里只剩下彼此清浅的呼吸声。
  ......
  直到深夜。
  容缄睡眠浅,几乎是在被触碰的瞬间就醒了过来。
  首先感受到的是一种源源不断的暖意,紧贴着后背传来,隔着薄薄的睡衣布料,热得惊人。
  紧接着,一条手臂压了过来,横亘在了他的腰腹间,将他牢牢圈住。身后温热的躯体更是完全贴了上来,从脊背到腿弯,不留余地的嵌合,带着一种畏寒之人寻求热源般的本能依赖。
  先前恨不得离他八丈远的人,此刻正像一只无尾熊,从背后将他紧紧抱住。
  容缄的身体在黑暗中瞬间僵硬。
  他终于切身体会到,谈箴那句轻描淡写的“睡姿不太好”,究竟意味着什么。
  原来是这种不太好。
  颈后传来谈箴温热的呼吸,轻柔地拂过他的皮肤。腰间的手臂沉甸甸的,带着一种不容挣脱的力道。容缄试着动了下,想拉开一点距离,身后的人立刻不满地哼了声,手臂收得更紧,将他死死箍住。
  谈箴的脸在他肩窝的位置无意识地蹭了蹭,细软的发丝扫过颈窝,带起一阵细密难言的痒意。
  容缄:“……”
  容缄维持着被禁锢的姿势,在黑暗中睁着眼,感受着身后源源不断传递过来的、属于另一个人的温度和心跳。
  也许是错觉,从谈箴身上传来的青橼香气,也浓郁了不少。清泠泠的草木冷香,却像是像一团意外闯入冰原的火焰,固执地燃烧着,将他牢牢困在冰与火的交界线上,动弹不得。
  容缄闭眼,尝试入睡。
  ……
  第二日谈箴在生物钟作用下悠悠转醒,意识尚未完全回笼,视线先一步聚焦。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深黑色的丝绸睡衣,质感极佳。往上,领口半敞,薄实漂亮的胸肌线条似隐似现。
  谈箴:“......”
  紧实有力的手臂拦在他的腰间,手拢着他的肩胛骨,几乎将他完全环抱入怀。一个极其亲密、不应该出现在他和容缄之间的动作。
  而他自己……一只手抱着容缄的背,另只手则堂而皇之地搭在对方腰腹间,甚至能清楚感觉到掌心下壁垒分明的人鱼线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右腿更是极其蛮横地架在容缄腿上,脚甚至踩着他的小腿,俨然把容缄当成他的人形抱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