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想到上次和阿姨的聊天内容,宴泠昭有些头疼。
  当时阿姨笑着问他有没有谈女朋友,宴泠昭如实回答说没有。阿姨一听,顿时来了兴致,拍着胸脯说要给他介绍对象。宴泠昭连忙借口自己有事,匆匆‘逃离’了现场。
  就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阿姨说难得见他一面,是他有意避开阿姨......
  ——可千万别再说介绍对象的事了。
  宴泠昭在心里默默祈祷。
  出乎宴泠昭意料的是,阿姨居然真的没有提及和他感情状况相关的话题,而是说起了另外一件事。
  “你们这栋楼最近不知道咋回事,总有一股特别臭的味道。我楼上楼下仔仔细细都打扫了一遍,愣是没发现啥脏东西,估计是从哪户人家里传出来的,你知不知道是哪家?”
  【作者有话说】
  i人就是e人的玩具[化了]
  第6章
  宴泠昭顿了下,问:“有吗?”
  他并没有闻到什么臭味。
  阿姨其实也就是随口一说,本就没指望能从宴泠昭口中得到答案。眼下见宴泠昭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心里升起果然如此的感觉。
  她是知道宴泠昭的情况的:小伙子经常宅在家里,鲜少外出,听说是个什么自由工作者职业。
  现今这职业好像挺热门的——若是观念传统守旧些的人,或许会觉得这并非一份正经工作。但阿姨性格开朗豁达,平日在小区里跟谁都能聊上几句,见识颇广,因此对于这种新兴职业,她接受得很快。
  况且宴泠昭长得好、身材高挑瘦削,整个人也收拾得干净利落。
  可见生活习惯不错。
  阿姨是越看越喜欢。
  “不说这个了。小宴啊,我一个朋友的女儿刚大学毕业,年纪比你小几岁......”
  该来的终究会来。
  宴泠昭耐着性子听了几句,最后到底还是按捺不住,含糊的表示自己还有工作要忙。
  阿姨闻言,意犹未尽的停下聊天的欲望,放宴泠昭走了。
  ......
  宴泠昭停在半道上,距离他家还有三阶楼梯。
  停下来的原因是他看到一个男人呆呆地站在对门邻居家门前,手里提着一个红色塑料袋,袋子撑得鼓鼓囊囊,明显里面装着液体,不过具体是什么液体就无从知晓了,也许是水吧。
  宴泠昭刚要收回目光,看到袋子跳动了一下。
  就好像里面有个活物在挣扎蠕动。
  看来装的大概率是海鲜。
  宴泠昭抬起眼眸。
  ——他就说男人怎么会轻易善罢甘休。
  倒不是什么难舍难分的感情纠葛问题,纯粹是他们这个小区虽说老旧破败,但胜在地理位置绝佳,位于大城市市中心附近,大致处于二环~三环之间。
  要知道在这样一座繁华的大都市里,越是好的地段越是寸土寸金。
  所以有一点宴泠昭不理解:这样好的位置,周边皆是现代化风格的高楼大厦,鳞次栉比。小区在这其中格格不入,宛如平整画卷上突兀凹陷的一块瑕疵。
  而按照城市整体规划布局来看,正常来说不应该遗漏这样一个地方。可现实是小区就像是被遗忘了一般,无人问津。
  收回思绪,宴泠昭语气冷淡的开口道:“田燕婉叫你来的?”
  田燕婉是隔壁女人的名字。
  男人不说话。
  果然是不请自来。
  宴泠昭走上最后三级台阶,伸手按住男人的肩膀,稍一用力,便将人扭转过来面朝自己。
  ......嗯?
  映入宴泠昭眼帘的是一张没有五官的扁平的脸,面部皮肤犹如融化的蜡油般,呈现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流动状态。
  他这是又犯病了?
  在宴泠昭出神之际,男人额头正中央眉心的位置裂开一道缝隙,从中露出一只眼睛。眼睛先是滴溜溜地转动了一圈,好似在调整位置,随后直勾勾的盯着宴泠昭。
  这一幕诡异恐怖到了极点。
  好在宴泠昭已经习惯了“见鬼”。他紧紧按着男人肩膀的手没有丝毫放松,语气依旧平淡,然而若是仔细听,还是能听出其中夹杂着的冷意:“你们已经离婚了吧,一个成熟的、懂礼貌知礼节的人,可不会做出纠缠前任的事。”
  宴泠昭知道自己应该回屋吃药,但事已至此,还是先解决了再说吧,耽搁一小会儿应该问题不大。
  男人仍然没有出声。宴泠昭可不觉得是因为他没有嘴巴。
  ——不管他眼中的世界多么荒诞离奇,说到底都是幻觉。他所看到的没有嘴巴,并不代表“现实里”男人就真的没嘴巴。
  他又不是没和男人说过话。
  男人无视宴泠昭按着自己肩膀的手带来的阻力,朝着宴泠昭一点点逼近。融化的皮肤如同散发着恶臭的黏液,往外延展、拉伸,向宴泠昭蔓延而去。
  宴泠昭顿觉一阵强烈的恶心感涌上心头,他虽知道眼前的一切都是假的,但还是被恶心到了,本能地举起拳头挥了出去。
  “啊!”男人发出一道凄厉的惨叫,手中紧握着的袋子摔落在地上。
  “啪”的一声,袋子破裂,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儿地流了出来。
  暗红色的浓稠液体在地面上迅速蔓延开,散发着刺鼻的腥味,伴随液体一同流出的,还有一堆杂乱的内脏,脏器在地上扭曲堆叠......画面可谓是‘色味俱全’,甚至有些过于浓烈。
  宴泠昭被刺激得肠胃痉挛,呕吐感冲上喉咙,被他用力压了下去。
  这时,邻居家的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女人从里面探出头来,看到眼前的景象,先是愣了下,然后示意男人进屋。
  男人低着头瑟缩了一下,听话地走进屋子,消失在宴泠昭视野里。
  宴泠昭面色一冷,很是失望——对女人怒其不争的失望。
  要知道,女人没少遭受男人的暴力对待,不久前她说要和男人离婚,宴泠昭还以为女人终于想开了,有种欣慰的感觉。结果这会就护着男人,倒显得是他多事。
  女人察觉到宴泠昭的不满,赶忙开口解释:“我叫他来收拾东西的,他还有一些东西没拿走。对了,你没事吧......”女人注意到宴泠昭脸色难看,声音不自觉放小,小心翼翼的问道。
  宴泠昭摇了摇头,神情冷淡,“没事。”
  ***
  服用下药物后,宴泠昭神色恹恹地躺在床上。
  脑袋有些发晕,但睡不着。
  刷了一会手机,困意渐渐如潮水涌来,一波接着一波,淹没了他的意识。
  宴泠昭打了个哈欠,手指一松,手机滑落在一旁的枕头上。他合上双眼,很快进入了梦乡。
  窗外,天色悄然变换。昏黄的余晖渐渐隐退,夜幕如同一块巨大的黑色绸缎铺展开来。
  不知过了多久,皎洁的圆月爬上天空,清冷的银光透过窗户,洒落在宴泠昭的脸上。青年肤色白皙五官精致,鼻梁挺直,薄唇透着一股冷淡劲,仿佛天生自带厌世气质,在幽白的月色下更显冷清。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有那么一瞬间,宴泠昭脸上浮上一层朦胧的红光,但这层红光很快退去,仿佛只是错觉。
  ......
  深夜,万籁俱寂。
  客厅里的挂钟不紧不慢的走着,发出单调又清晰的“嘀嗒”声。
  突然,一阵“砰、砰”的闷响从窗外传来。那声音沉闷而有节奏,像是有人在黑暗中用钝器一下一下地敲击着什么。
  宴泠昭在睡梦中似有所察觉,眉头微微皱起,眼睛睁开一条细缝,目光有些迷离的朝着窗外望去。
  ——自然是什么都没看到。
  伸手把被子往上拉了拉,将脑袋盖住,被子隔绝了一部分声音,那恼人的“砰砰”声小了一些。
  这下勉强能接受了。
  宴泠昭的意识再度沉入黑暗深处,呼吸变得平缓。
  ......
  “砰!砰!”
  一只苍白如纸、瘦骨嶙峋的手,握着一根锈迹斑斑的铁棍,机械地敲打着悬挂在大楼外侧墙壁上的水管。
  每一次敲击,都会发出沉闷的声响。
  一双空洞的眼睛死死盯着宴泠昭家的窗户,仿佛锁定住了猎物。
  楼下。
  身穿红裙的小女孩与面目慈祥的老人一左一右坐在石凳上。他们中间放着一张石桌,桌面上刻着一幅棋盘,是小区里很常见的供居民下棋的‘器材’。
  不过显然两人都没有下棋的兴致。
  老人脸上始终挂着一抹微笑,嘴角的弧度分毫未变,透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怪异。他双手撑着拐杖,腰背佝偻,看着四楼外墙上攀爬着的身影,眼神里毫不掩饰的流露出恶意与愉悦,“看到他们,我就想起曾经......”
  老人总是喜欢回忆过去。
  小女孩沉默不语。
  老人叹了口气,破天荒没有再絮叨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顿了顿,仰头望向远方被高楼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天空,语气中满是沧桑与悔恨的感慨道:“如果时间能倒流、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跑得远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