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这是第一次,他主动这样叫她,她的眼泪又涌了出来,手抬起,轻轻抚过他的侧脸。
  “谢谢你……还愿意等我。”她颤抖着声音说。
  他没有回答,只是轻轻闭上眼,呼吸混在她脸侧,带着一点点咸意。那一瞬间,所有尖锐、所有怀疑、所有被时间拉扯的裂缝,都在这个靠近里安静下来。
  他们回到她的屋塔房时,夜已经很深,郑禹胜一直半抱着她,像是怕她再出什么意外,他帮她找出毯子,盖在她的肩膀,动作比任何时候都要慢。
  “以后别再随便跑上去。”他低声说,像是命令,又像是在哀求。
  “好……”她轻声答,喉咙还有哭过后的沙哑。
  郑禹胜抬头看她,神情缓缓变得更柔和,他伸手,帮她理了理乱掉的发尾,指尖在她发丝间停了几秒,像是不舍得放下,屋子里只开着一盏昏黄的小灯。谢安琪坐在床沿,郑禹胜站在她面前,看着她,眼神柔得几乎要融化,过了好一会儿,他缓缓弯腰,双手撑在她两侧,把自己缓缓靠近她。
  “以后,不许再说再见。”他低声说。
  “好。”她几乎是立刻回答,声音轻到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郑禹胜低头,轻轻吻上她的额头,动作很慢,像是确认,也像是一场等了很久的接纳。吻结束后,他没有退开,而是把额头贴着她的,呼吸缓慢而沉。
  “我会记住你说的话。”他轻声说,“我会找你,无论在哪条时间线上。”谢安琪抬头,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心底忽然生出一股说不出的坚定。
  “我会等你,无论在哪里。”她回。
  屋外的风还在吹,带着屋顶雨水的味道。他们安静地靠在一起,谁都没有再说话。那一刻,时间像是突然失去了重量,只剩下两个人缓缓起伏的呼吸声。就算未来再错乱,记忆再错位,他们都知道,这一刻,是属于彼此的永恒,谢安琪轻轻推开他一点,指尖缓慢摩挲他手背。
  “你
  以后,会不会还是会怪我?”她声音很轻,几乎要被夜里的风声淹没。
  “会。”他没有犹豫,低声回答,谢安琪愣住,看着他,呼吸停滞了一秒。
  “我会怪你,怪你不告诉我什么时候回来,怪你每次都突然消失,怪你让我一个人习惯等待。”
  她低下头,眼角缓缓滑落一滴泪,可下一瞬,他抬手轻轻托住她下巴,让她抬头。
  “但我还是会等你。”他看着她,眼神坚定,“就算怪你,我也只能选等你。”
  他转身去厨房,找出小锅,烧了一壶水。等水滚的时候,他站在灶前,低着头,指尖有些颤,谢安琪悄悄从后面走来,看着他紧绷的肩膀,伸出手抱住他腰。
  “我没走,我还在。”她的声音哑得像是哭过很多遍。
  他停了一下,缓缓把火关掉,转身回抱她。
  “坐下,我帮你泡点茶喝。”他说,谢安琪乖乖坐到桌边,看着他倒水、找杯子,动作慢得像是怕吵醒一只睡着的小动物。当他把热水放到她面前时,她抬头,眼里盛着光,她捧着热水杯,掌心慢慢暖和起来。
  “你还记得第一次我们见面的时候吗?”谢安琪忽然问。
  “记得。”他回答得很快。
  “那时候,你总是会在便利店偷偷看我,以为我不知道。”
  “你都知道?”他微微一愣。
  她轻轻点头,笑着:“我那时候就在想,这个人怎么那么别扭。”
  他没说话,只是低头笑了一声,手指在桌面轻轻敲了两下。
  “我别扭,但一直只有一个念头。”他说。
  “什么?”
  “想靠近你,想把你留下来。”他说这句话时,声音几乎听不见。
  她的眼神忽然温柔下来,笑得眼角弯成一条细线,他们一起把杯子洗好,他走到窗边,拉开窗帘。外面月亮很亮,挂在黑蓝色的天空上,像是为他们专门点亮的灯。谢安琪走过去,靠到他身侧,看着月光落在屋顶和小巷之间。
  “如果未来再有很多条线,你还会找到我吗?”谢安琪轻声问,随后转身看着他。
  “会。”郑禹胜不假思索地答。
  “那要是我不认得你呢?”
  “那我就再一次让你爱上我。”谢安琪转头看他,鼻尖微红,却忍不住笑了。
  “真狡猾。”她低声说。
  “那也只能是你。”他轻声回,抬手碰了碰她的额头。
  ……
  夜越来越深,风也停了下来,谢安琪慢慢走回床边,躺下时,郑禹胜走过来,弯下身帮她把被角掖好,她拉住他衣摆,轻声:“今晚别走,好不好?”
  他愣了愣,随后轻轻嗯了一声,脱下外套,躺到她身边,屋子里只剩下他们的呼吸声,像两条河流,缓缓汇成一个安静的湖面。谢安琪把脸埋进他胸口,声音闷闷地传来:“以后,再也不要让我等那么久。”
  “好。”他轻轻拍着她的背,声音像夜里最温柔的风。
  他们就这样靠在一起,直到夜完全将他们包围,世界外的一切都与他们无关,那一刻,只有这条线,只有这两颗紧紧相贴的心。
  夜里风吹得很急,屋塔房的窗户被吹得嘎吱响个不停。郑禹胜洗完澡出来,头发还湿着,随手用毛巾胡乱擦了两下。他看了一眼她那堆叠乱糟糟的纸,忍不住走过去,把她的笔拿走。
  “这么晚怎么还在做什么?”
  谢安琪抬起头,嘴角带着一点疲惫的笑:“我在练字。”
  “太晚了。”他皱着眉,动作却很轻,把纸整齐叠好,放到桌角,“别再写了,早点休息不好吗?”
  “没事的。”她笑着回嘴,声音却带着软软的撒娇意味,郑禹胜没接话,只是转身去厨房,把水壶拿出来烧水。几分钟后,水声滚烫地响起来,屋子里起了一层浅浅的水汽,他拿出一包方便面,又从冰箱里找出一颗青菜,笨拙地洗了几下。
  “你不是说晚上不吃宵夜吗?”谢安琪站到厨房门口,看着他小心撕面包调料包的样子,忍不住问。
  “我饿。”他语气简短,但手里的动作依旧很认真,甚至把面条煮得特别小心,怕煮碎了。
  面端上桌后,他装作若无其事地把碗推到她面前,自己则只拿了一双筷子,在锅里挑了几根面随意夹着吃。
  谢安琪捧着那碗面,低头闻了一口,忽然鼻尖发酸。
  她小声说:“这碗面真香。”
  “少废话,快吃。”他别开脸,盯着桌上的便签堆,不敢再看她。
  夜里的屋塔房安静极了,只有她轻轻的吸面声和他偶尔敲碗边的声音。
  吃完面后,她走到收音机旁边,拧了几圈开关,忽然听到一个老电台的夜谈节目。
  音质有点糊,夹着滋滋的电流声,像是被困在时间里的另一种呼吸。
  她抱着一只小抱枕,窝在矮桌旁,安静地听着。
  郑禹胜走到她身后,没出声,只是坐下来,把她轻轻揽进怀里。
  主持人在广播里缓慢地说着:“如果可以再选择一次,你会把什么留在身边?”
  谢安琪眨了眨眼,看向电台,又轻轻看了看他。郑禹胜没有开口,但手在她腰间轻轻收紧了一点。那一刻,广播里的问题仿佛只对他们发问,空气里浮着微小的答案,细碎而明亮。
  ……
  谢安琪靠在门框上,看着他认真擦拭的背影,心底涌上一阵莫名的酸楚。
  角落里有一台老电扇,因为太久没用,叶片上积了一层灰。郑禹胜蹲在地上,一点点拆开外壳,用湿毛巾擦净每一片叶子。
  “你干嘛这么认真?”她忍不住问。
  “吹坏了怎么办?”他头也不回,“你又怕热。”
  “可……它那么旧了,能不能用都不知道。”
  “总得试试。”他说完,又专注擦最后一块灰,动作慢得像是对待什么珍贵的东西,她走过去,蹲下身,也跟着一起擦最后几根栅栏。
  “那以后坏了呢?”她问。
  “再修。”他说得很轻。
  “修不好呢?”
  “那就陪着它,不让它丢掉。”这句话说完,他抬头看她,眼神正而温柔。那一瞬间,她忽然很想把他紧紧抱住,可她只轻轻伸手,帮他理了一下额前湿漉漉的碎发,两个人贴得很近,安静到只剩彼此的呼吸声。
  ……
  最近几天,郑禹胜变得异常敏感,谢安琪只要稍微走出屋子久一点,他就会在屋顶或者楼道里等着,见到她的时候,脸色总是很冷。
  那天晚上,她只不过去附近的便利店买了一瓶牛奶,回来晚了二十分钟,刚到楼道,就看见他靠在墙边,双手插在外套口袋里,目光阴沉,像是随时会暴风雨一样。
  “去哪了?”他低声问。
  “便利店,买牛奶。”她举了举手里的袋子,笑得很勉强。
  “这么久?”他的声音带着锋利的冷意。
  “人多,排队……”她刚解释一句,他就打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