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皇后想了想,终究还是硬下心肠,没说让永琏休息的话。
  永璜睡眠不好,经常喝安神的酸枣仁茶,皇后就命茶房那边,今日也给二阿哥上酸枣仁茶。
  不仅永琏院子里的奴才们察觉到自家阿哥爷做了噩梦,尚书房的师父和小伙伴们也都发现了。
  二阿哥上课很少走神的,今日却经常心不在焉。阿桂第一次没有直接批评二阿哥,而是点了伴读明瑞的名字。
  二阿哥自然就明白了。
  可
  二阿哥只是短暂回神,很快就又变得神思不属。
  “二阿哥,刚才奴才讲得内容您听懂了吗?”阿桂无奈,走到永琏桌前,温声问。
  “听……听懂了。”永琏道。
  “那二阿哥说说,刚才这段话是什么意思?”阿桂问。
  永琏支支吾吾,一脸为难。
  阿桂见二阿哥都快哭了,就好脾气道:“无妨无妨,奴才再讲一遍。”
  满文课结束后,其他仨小孩都来关心永琏。
  “弟弟,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要不请半日假回去休息吧。”永璜道。
  永琏抱住小脑袋,趴到桌上,闷闷道:“我没事,我趴一会儿就好了。”
  弟弟太不对劲了,永璜担心的不行,想了想走到外面吩咐永琏身边的小太监马瑞,“二弟今日蔫蔫的,你去问问汗阿玛的意思,能不能让二弟休息一日。”
  马瑞一愣,小主子竟然还没好?什么噩梦,威力这么大?
  马瑞和陈福商量了下,立刻去养心殿禀报乾隆。
  乾隆这会儿还在召见大臣,马瑞只好小声跟李玉说:“二阿哥昨晚做了噩梦,今日瞧着不太对劲。”
  李玉闻言,不由皱眉,做噩梦虽是小事,但二阿哥身上就没小事,他犹豫片刻,还是推门进去悄悄将此事告诉乾隆。
  “这孩子,胆子真小。”乾隆凝眉,永璜之前不也经常做噩梦?人家第二天还是该干什么干什么?永琏不能搞特殊,再说永琏是储君,若是做个噩梦就害怕的神思不属,日后还怎么承受朝堂上的腥风血雨。他于是道:“让马瑞他们不必大惊小怪,下午就没事儿了。”
  李玉就把皇上的意思传给马瑞,又低声叮嘱,“却也不可掉以轻心,若二阿哥身体有什么不舒服,就去告诉皇后娘娘。”
  马瑞答应一声。
  永璜得知汗阿玛不同意给弟弟请假,有些心疼弟弟。
  他刚问了弟弟,弟弟说他做了不好的梦。
  这症状永璜可太熟了,正好茶房送来酸枣仁茶,永璜就哄弟弟喝,“这个可管用了,养心安神,我喝了就没怎么做噩梦。”
  “可是我的梦……”永琏欲言又止,叹了口气,然后乖乖把酸枣仁茶喝了。
  永璜见弟弟又乖又委屈,摸了摸他脑袋,心说汗阿玛平日对弟弟那么关心,怎么关键时候心肠这么硬?
  到了用晚膳的时候,永琏也没吃几口饭。
  但小家伙可不饿肚子,虽然看似没吃几口饭,却吃了不少菜。
  但永璜、明瑞都觉得他今日胃口不好很正常,只关注剩下的小半碗饭了。
  永璜急得不行,晚膳后先让永琏去隔壁屋子睡午觉,自己则往养心殿去。
  永琏躺在小床上,鼻子有些酸涩,大哥也太好了吧。
  不像臭阿玛,竟然都不来关心他。
  不过这也正常,阿玛来得越晚越好。
  小家伙撑着眼皮等了一会儿,不知是天气原因还是酸枣仁茶的作用,他困得不行,很快就睡着了。
  乾隆嘴上嫌弃永琏胆子小,心里却不自觉就惦念着。本想用完晚膳借着去考校功课的由头看看儿子,刚准备出门,永璜就来了。
  “你怎么一个人过来?永琏呢?”乾隆问。
  “回汗阿玛,永琏正在午睡。”永璜道:“弟弟今日状态不好,心神不安,学文化课走神倒还罢了,下午学骑射走神容易受伤,儿子求汗阿玛让弟弟休息半日。”
  乾隆一愣,永璜这孩子平日很腼腆,经常附和永琏的话。今日这还是头一回来主动提要求。竟然还是为了永琏,理由也非常充分。
  乾隆又感动又欣慰,瞧瞧,他的两个儿子感情多好?
  “朕听说只是做了个噩梦。”乾隆道:“等他睡个午觉,说不定就忘了。”
  “可是……可是……”永璜皱起小眉头,他不太会说话,一时也找不到理由反驳汗阿玛,急得直搓手。
  “就让弟弟休息半日吧,等他调整好状态,儿子帮他把落下的骑射课补上。”永璜眼巴巴看汗阿玛,“弟弟今日太蔫儿了,儿子从来没见过他那样。”
  乾隆闻言,有些无奈,“好好好,朕跟你一起去看看他,这小子真是……做个噩梦闹这么大动静。”
  永璜觉得汗阿玛见了弟弟一定会心疼的,心下松口气。
  父子俩去了尚书房,虽设了让孩子们午睡的屋子,但现在只有永琏一个人在睡午觉,额尔登额和明瑞在教室做功课。
  乾隆先看了看二人的功课,才不急不慢去隔壁看永琏,他想着这小子能睡着觉,肯定就没大事儿。
  臭小子果然窝在被子里睡得很熟,就是眉头轻轻皱着。
  “这不挺好的,朕就说没事儿。”乾隆低声跟身后忧心忡忡的永璜道。
  永璜想说要不汗阿玛多陪陪弟弟吧,自己做噩梦的时候,也很希望汗阿玛在身边。
  他又不太敢直接说,只能道:“汗阿玛,您要不考校一下儿子功课。”
  乾隆很快明白这小子的用意,嘴角忍不住上扬,点了点还睡得跟小猪一样的二儿子,“看看,你大哥多疼你。”
  永琏心里还装着任务,睡得很轻,他听见耳边的说话声,立刻就清醒了,缓缓睁开眼睛。
  “汗阿玛……”
  乾隆刚想数落永琏两句,就见儿子突然坐起来,一头扑进他怀里,“汗阿玛,您不要走。”
  乾隆:???
  乾隆下意识搂住儿子,“这是怎么了?到底做什么噩梦,吓成这样?”
  “就是特别特别不好的梦,汗阿玛,梦都是假的对不对?”永琏把脑袋埋汗阿玛怀里,声音还带着哭腔。
  “知道还吓成这样。”乾隆拍着儿子的背,“好了好了,小男子汉不能这样胆小。”
  永琏闷闷答应一声,又仰起小脸,“汗阿玛,咱们这个月能不能不去泰陵?”
  乾隆闻言,眉头顿时皱了起来,“怎么突然这么说?”
  旁边的永璜也愣了下,弟弟的噩梦和这事儿有关?
  永琏不答,只是像小狗一样蹭来蹭去,没再继续问刚才的问题,以免暴露自己的企图。他只是做了个不好的梦而已。“汗阿玛,快告诉我,梦都是假的。”
  哎呀哎呀!他都不得不佩服自己,演技一流!简直就是大清影帝!
  乾隆听他这么说,也反应过来了,推推儿子,“到底梦见什么了?告诉汗阿玛。”他说着看一眼永璜,“你去做功课吧,一会儿按时去学骑射,顺便帮永琏请个假。”
  永璜虽然也好奇弟弟到底做了什么梦,却也只好应声告退。
  汗阿玛在弟弟身边,他就放心了。
  永璜走后,乾隆才推开永琏,用帕子给他擦擦眼泪。
  永琏抽噎两下,“儿子做的是很不好的梦,说了汗阿玛会不高兴。”
  “你这样吞吞吐吐的,汗阿玛更不高兴。”乾隆道:“你梦见这次祭泰陵了?”
  永琏颔首,“我梦见路上发洪水,汗阿玛的马车被淹了,儿子找了好久好久,找不到汗阿玛。”小家伙说着又哭起来,抱住汗阿玛,“汗阿玛,儿子好害怕好害怕……呜呜……对不起,儿子不该做这样的梦……”
  乾隆前面还只是觉得这个梦确实不吉利,孩子被吓着了很正常,但听小家伙语无伦次竟开始道歉,心都化了。“做梦有什么该不该的,朕难道还会因为这个怪你不成?又不是你愿意做这个梦。”
  他一边说,一边轻轻拍着儿子的后背安抚。
  永琏哭了一会儿,见效果差不多了,就收了眼泪。
  但他还是眼巴巴看着乾隆,小手也一直抓着乾隆的衣服不放。
  “你跟你皇玛法的魂魄说话时,胆子不是挺大的?”乾隆无奈。
  永琏鼓着脸颊,“我胆子本来就大,但是但是……”他说着仰脸看汗阿玛,“往返泰陵的路上,我要和汗阿玛坐一辆马车。”
  “干什么?”
  “万一……我也不要和汗阿玛分开。”永琏道。
  乾隆明白了永琏的意思后,心里又酸又软,面上却板着脸,“胡说,这只是梦,是假的。”
  “走,跟朕回养心殿。”乾隆拽起他,“汗阿玛陪着你,你就不怕了。”
  回到养心殿,乾隆让永琏在里间罗汉床上睡一觉,自己则把永琏身边的太监嬷嬷都问了一遍。
  听方嬷嬷说,小主子还哭湿了枕头。乾隆在心里叹气,不怪这孩子胆小,谁家小孩做了失去阿玛的梦能不害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