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
  这次你睡醒,迷迷糊糊地眨眼,意识到自己在钟离怀里。尾巴还缠在你腰间,你推了两下,又被它缠上。
  挣脱不开,你打个哈欠,晕乎乎地把头往他胸口处埋得更深。
  又睡了片刻,你想起自己没说完的话,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来。
  有些话还是要说清楚的。
  “哦对,我想说,我之前躲着你是因为——”
  “我明白。”钟离很少见地打断了你,他神情认真,告知你不必再解释此事。
  “……”你皱眉,眼神一瞬间清明,疑问道:“你明白……什么?”
  他明白。
  你咀嚼着这三个字,忽然想起望舒客栈那一日,你简要地告诉他自己醒来后的变化,其中也包括自己见到他就会产生一种复杂的情绪。
  当时你并不明白这种感情是愧疚,但钟离听了你的解释,慢悠悠地说了一句“大致明白了”。你误以为他的“明白”,是指他得知你见到会难受后,便不再每日都追着你。
  实际上却是他从那时开始就知晓你躲着他是处于愧疚。
  你意识到一件事:“我好像上当了。”
  你早该在被钟离的龙尾巴卷着陷进温柔乡时,就意识到这场道歉根本是自投罗网。
  现在意识到只会——
  啊,你被吃干抹净了。
  第44章 放水修缮旧物。
  你决定对钟离进行强烈谴责——这人明明什么都知道,偏要装糊涂。他装糊涂就算了,还什么都不告诉你……简直可恶!
  怎么想都是他的错!
  将自己的逃避行为摘得干干净净,你心安理得地躺下,抓着缠在自己腰间的尾巴,报复性地揉了好几下。
  尾巴上的祥云绒毛都被你揉蔫了。
  龙尾看着矜贵、气派,摸起来却意外地柔软,鳞片光滑温润,像打磨过的玉石,边角圆钝不扎手。
  尾巴尖懒洋洋地爬过你的手腕,仿佛一条晒太阳的小蛇,慢悠悠地绕了两圈,有一下没一下地来回晃。
  你想起自己得到他鳞片时问过他逆鳞的存在,他对你说少看点话本,没有那种东西。
  于是,你不怀好意地开口:“我现在拔一枚鳞片,你会痛吗?”
  钟离被你问了个措手不及。
  尾巴仿佛也被你问住了,它顿在那里,从你手腕上滑了下来。
  你掌心贴着鳞片一路摸到底,指腹清晰地感受着每一片龙鳞的纹路,又听他说:
  “以普遍理性而论,不会。”
  他居然认真思考了你的问题。
  不过,仙祖法蜕的形象是变化而来的话,确实很难会感到痛吧。
  你脑子里又冒出来一个点子:“那你是不是能每次都薅一些鳞片拿来送给别人,我是说,百无禁忌箓?”
  钟离:“……”
  他沉默了。这次钟离没回答你,他叹口气,下一秒——你刚刚还在把玩的尾巴瞬间消失,徒留你的手愣在空中。
  “等等,我的尾巴——”你不满地嘟囔起来,作势要撒娇。
  拥有健康作息的钟离先生没给你机会:“该起了。我白日里有些琐事。”
  早知道不嘴欠了。
  为时已晚,你只好眼睁睁看着自己还没玩够的龙尾巴离自己而去。
  误会解除,你不用再怀揣着复杂古怪的心情满璃月港乱跑,终于能和钟离谈一场轻轻松松的日常恋爱,结果发现:
  钟离这些天每天都早出晚归。
  明明退休了还那么忙,简直不合常理。
  你好心地去追问他到底在做什么,自己能不能帮忙,他不仅没透露任何消息,还打太极地和你说“修缮旧物”。
  更可气的是,他用最近太忙做借口,不再变尾巴给你玩了。
  不给就不给,你又不是龙性恋!
  嗯……应该不是。没有前世记忆的你在心里没底气地补充道。
  无聊的日子流水一般逝去,院里棠花开败的时候,男人递给你一个木匣。
  你低头接过木匣,打量着它。精致的却砂木,风雨百年不侵,木匣表面刻的霓裳花纹看着像是钟离的手笔。
  奇怪的思绪涌上心头,你张了张嘴,问他这是什么。
  他说是“旧物”。
  你心中满怀期待打开匣子,见到一枝桂花簪。
  木簪通体白色,表面光滑,洁净如初。
  桂花的花蕊上沾着许多盐晶,是被你丢掉的「硫」。
  你抬头,与钟离四目相对,疑惑道:“它怎么在你这里?”
  “前些日子才寻到。”钟离的目光落在簪上,“只是这上面的磨损……”
  他顿了顿,指腹摩挲过簪身,拿起簪柄,“费了些功夫。”
  你正欲开口,忽觉男人的指尖擦过耳畔。
  簪子在钟离手中轻巧又灵活地穿梭于你的发间,他轻轻一挽,便将簪子别好。你下意识伸手去摸发*簪的簪尾,鼻尖嗅到一阵桂香。
  赫乌莉亚为了减少魔神残渣的影响,将她的许多神力都留给了你。
  归终临死前,将一部分“尘”的权能当做礼物送给了你。
  被迫接受的这些“礼物”一度令你感到恶心与反胃,这些权柄与神力代表着你未能改变的过去。
  因此你将它们封存了起来,丢在了自己找不到的地方,不去想、不去接受。
  但此时此刻,你忽然有了不同的看法。
  盐的权能、尘的馈赠。
  那是她们留给你的遗物,是她们的一部分,也是她们对你未来的祝愿。
  你可以利用这些东西去做点什么。
  指腹还搭在簪尾上,你抬头看着钟离,目光清明:“我想——”
  话未说出口,对方的食指搭在你的唇间,示意你没必要再说下去。
  钟离明白你方才开口是打算去做什么。
  他俯下身来,为你整理好挽头发时落下的几缕发丝,只道:“契约既定,便不必急于一时。阿斯塔罗斯的结局已经定了,我不愿你涉险。”
  时间是空间的延续,倒转时间的权柄令她一直“存在”。
  青年将倒转时间的权柄从你身上分离时,与阿斯塔罗斯签订了新的契约。
  在这份契约里,他知晓了阿斯塔罗斯的一切谋划,阿斯塔罗斯也得以苟活——
  以灵魂的形式被囚禁在璃月这片土地,承担着远年近岁扭转因果产生的“代价”。
  独自吞咽自己诡计的苦果。
  钟离耐心地为你解释,“她的死亡发生在千年前。如今你所见的,不过是契约约束下的一缕残魂。”
  所以他会说翻不起什么风浪。
  他既然留下了她,自然不会任她在璃月这片土地上兴风作浪。
  不然,压在孤云阁下面也是“活着”。
  你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欲言又止,最后说:“那我去绝云间见见闲云。”
  *
  绝云间玉虚仙府。
  沉玉谷的春茶比往年晚,牌桌上,青瓷茶杯氤氲着热气,茶汤清亮,香味幽泠。
  “五万。”萍儿慢悠悠打出一张牌。
  闲云推了推眼镜架,轻咳道:“碰。”
  钟离指尖在六条上顿了顿,转而抽出一张九筒,对你说:“到你了。”
  “吃!”你眼睛一亮,推倒牌面,“胡了!”
  闲云挑眉,看着牌桌上剩下的牌,抽抽嘴角,直白地问:“这手气……帝君方才是不是拆了对子?”
  萍儿扫了一眼,笑而不语,抿了口茶。
  钟离垂眸理着牌,答非所问,“今日的茶不错。”
  “帝君!您这放水都快淹了璃月港了!”闲云不吃他这一套。
  “牌局如世局,亦需讲究缘分与时机,想必今日这缘分,是在木曦那里。”他这话说得眼不红心不跳,理牌的手都没有犹豫半分。
  眼看闲云的“怒气”一时半会儿散不尽,摆着一副要追究到底的架势,你干笑两声,随便找了个借口:“坐得太久,我去外面活动活动筋骨。”
  溜出洞府,你站在瀑布旁长舒一口气,俯瞰整个绝云间,略微出神。
  红枫、银杏、桂花,仙雾缭绕,秋季大多会染尽层林的树,此时还青绿翠然。
  你原本想独自来绝云间见见闲云,钟离不放心,便跟着一起来了。
  恰好萍儿也在。
  叙旧没两句,闲云这个性子就开始叨咕,从你几千年前每天在仙山招猫逗狗讲到帝君计划退休也不提前通知她,害她担心很久。
  萍儿为你解围,说自己许久未搓麻将心痒,如今刚好凑齐四个人,不如来几局。
  心中乱七八糟的想法挥之不去,你没注意到身后的人。
  “唉声叹气的,可不是你的性格。”
  你回头,见到已然是老婆婆模样的萍儿,女人脸上布满岁月的痕迹,皱纹堆积在眼角处。
  或者说,应该按照游戏称呼她为萍姥姥。
  “可能是心境变了吧。”你犹豫地开口道,“怎么说也死过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