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您也知道,我和小鸭认识得太早。她上初中的时候,我就曾经因为觉得她疏远了我而感觉到失落,那么现在,我不愿意她和穆柏在一起,和那时候的失落,真的有区别吗?
  等等,这里面还有穆柏什么事?老先生皱眉。
  盛玉霄将穆荣丰那天生日宴上的话转述了一遍。
  老先生这次是真的气狠了,抢过盛玉霄手里的茶杯往桌上重重一磕,茶杯磕烂,茶水四溢。
  穆荣丰!真该打断他的腿!他放屁!他放屁!他想死吗他!那是老子的宝贝孙女!是惜年唯一的女儿!他穆家配吗?
  什么豪门,去他妈的,小鸭缺他那点钱吗?他们那些肮脏事,一辈子都别想沾上小鸭的边!
  小鸭的另一半只该是永远忠于她,永远爱她不会动摇的人!
  盛玉霄伸手捡走了章老先生面前的碎瓷片。
  章老先生注意到他的动作,喘了口气,冷静些许。
  他看着盛玉霄的手。
  这双手,把小鸭从泥沟里抓了起来。
  永远忠于她,永远爱她不会动摇。
  是有一个。
  从一开始,就不掺一点利益。
  不倚靠血缘关系的连接。
  没有成年男女的见色起意。
  从很早以前,章老先生其实就很确认,当他彻底老得不能再动,只能死去的时候。
  盛玉霄还会陪在小鸭的身边。
  就像很多年前,还没有任何人找到小鸭的时候,他就坚定地站在小鸭身边一样
  盛玉霄重新给章老先生倒了一杯茶。
  这次他接了过来。
  你谈过恋爱吗?章老先生问。
  盛玉霄说:没有。
  章老先生:你上学的时候都没喜欢过谁?
  盛玉霄:没什么意思。
  章老先生抹了把脸。还得靠我是吧?
  我跟小鸭她奶奶,那是小时候儿童团就认识了,那是打小的友谊,深厚啊!后来长大点,她以为我打仗死外头了,还给我立个碑,年年给我烧香,那种黄纸,上头还一定得写我的名字,她怕我在地府收不到,没钱花挨人欺负。
  再后头,我回来了,我一看那个碑,我就哭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哭。她就跟我说,别人都是家人给烧纸,她一直怕就算写了我名字,我也收不到她给烧的,她也不算我什么人。
  那阵儿她家里叫她去相看人,我想我得帮忙看看吧,她对我这么有情有义,结果我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把她惹生气了,后来不想搭理我,她一不见我,我就老梦见她,天天梦。
  再后头,又得去执行军事任务。这回是我怕自己死外头了,我怕死了,晚晚做噩梦了。总觉得我真死外头,她就从那些歪瓜裂枣里挑一个结婚了。
  那会儿年轻啊,还幼稚。满脑子都是,要是这样,我死得都不甘心,我冤魂都要回来,趴她家窗头。
  但又怕我死了连冤魂都没有,成鬼都没法多看她一眼。你懂么,这就是爱了。
  盛玉霄有点震撼地听完,喉头动了动:章爷爷,我懂了。
  章老先生抹了抹眼角:哎呀,为了教你小子,还把老子眼泪勾起来了。
  章老先生紧跟着语气一肃:那么还有个问题,我得问你。
  您说。
  小鸭现在是亲近你,但如果仅仅只是因为感谢你当年在黎家村做的一切呢?
  章老先生停顿片刻,紧盯着他的神色,缓声说出残忍的话:如果只是你单方面的动了心思,而小鸭她并没有这样的心思呢?
  盛玉霄攥了下手指。
  脑海中又掠过了小鸭那句那比他好的,就可以了是吗。
  他垂下目光,语气紧绷:那本来是什么模样,就还是什么模样。小鸭不会知道我有过什么心思。
  也就是说,你还是像过去一样,护着她?把她放在重要的位置上?
  嗯。
  那你每次见她,都要忍住求而不得的冲动,忍得住?
  人之所以人,就是比动物多出了忍耐力。
  章老先生笑了:有那么好忍吗?真喜欢,那就是抓心挠肺,辗转反侧,从此看什么都不对劲了。
  至少还能见到人。盛玉霄嘴角都绷紧了。
  哦,觉悟高。章老先生评价道。
  他顿了下,这才接着说:我后来赶在离开之前去找了小鸭她奶奶,我跟她说,要不咱俩结婚吧。这样她给我烧纸,我肯定能收到。
  她就答应了。
  但第二天,反而是我后悔了。我觉得我是个混账啊,万一我真死了,她就当寡妇了。人家好端端的,凭什么为我当寡妇啊?
  思念和独占是爱,忍让又怎么不是呢?
  章老先生吐了口气,站起身:我得回去给她上柱香了。
  说他自私也好,他的确对盛玉霄的回答很满意。
  他当然偏爱自己的孙女啊。
  他希望哪怕小鸭对盛玉霄没有那个意思,盛玉霄也能初心不改,永远偏爱于小鸭。
  章老先生走后,盛玉霄又独自在那里坐了很久。
  如果小鸭和他并不抱有同样的念头
  怎么样就能使自己忍受下来呢?
  那就亲自为她挑选一些优秀的富二代,当她的目光从他们身上掠过的时候那就是一次又一次的脱敏练习了。
  脱敏到某一天。
  那些不可得的情绪就能被完好地锁起来。
  这不难的,盛玉霄。
  他对自己说。
  他搭在桌沿的手指却截然相反地用力了起来,根根泛白。
  *
  另一头。
  邱岚夫妻很快搞明白了怎么回事。
  邱岚问:也就是说现在,你要尝试操纵飞机降落?
  章若水点头,解开安全带将少了一颗头的机长推倒到一边。
  邱岚夫妻总在外考察,走过很多恶劣的环境,也算见过大风大浪了,但目光一落到那无头机长的身上,还是忍不住泛起一阵恶寒。
  小鸭太厉害了。
  竟然还能面不改色地坐在机长坐过的位置上。
  怎么样?小姑娘?有人探头过来,能开得了吗?
  试试。章若水回答得比较保守。
  那个人皱眉说:试试?这可不是个好的回答。这么多人的性命不能拿来尝试
  邱岚打断他:那你会开吗?
  那人愣了下:我不会,但是
  那就闭嘴吧。邱岚制止他,如果你真的想帮上忙,或许你可以试试在广播里寻找一下有没有开战斗机退下来的飞行员,虽然这个概率很低。
  那人黑脸收声,真找广播控制室去了。
  经过他足足半分钟的广播寻人,一个退伍飞行员没能找到,机舱里的情绪倒是越发失控了。
  因为这通广播,让坐在后面的旅客陡然意识到机长出事了!飞机正在失控中!
  听着后面乱糟糟的声音。
  章若水抽空回了个头:空姐呢?
  我在的小姐,我在这里。空姐理了理凌乱的头发,抬起一双通红的眼。
  安抚乘客,告诉他们,我们已经找到替代的飞行员了。我们将在空中盘旋一到两小时,将机载燃油重量降低到可降落的程度,然后降落。
  好、好。空姐应着声,转身就要去广播。
  邱岚抓住她:等等,换一个人吧。
  空姐愣了下。
  邱岚说:你刚才回答她的声音都是颤抖的,从麦克风传递出去,你的恐慌只会被加倍放大。
  空姐喃喃道:可是、可是谁不慌呢?
  她看了看邱岚:你?你试试?你可以试试吧?
  邱岚摇头,看向了章若水的背影:小鸭,现在方便离开操作台吗?你来广播吧。
  章若水听完都愣了下:我?
  你的声音年轻,冷静,清亮,还坚定,最重要的是还好听。
  邱岚顿了下:是不是听起来有点奇怪?但人类的特性就是这样,在听见好听的声音时,会本能地停驻下来仔细去听她说了什么。
  战时广播的女主持都是要特别挑选的,靡靡之音能使人离散心志,坚定的声音能让人产生无尽希望这就是人神奇的地方。
  章若水垂眸看了看仪表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