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沈今懿飞快眨了一下眼:“每个人都有私心,就像问出这个问题的你,我理解他,也同样能理解你,所以没关系。”
  比起以前,现在的她成长得平和了许多,陆憬然不知道这些变化是否是因为陆徽时。
  “我放在你这里的东西,明天我会安排人过来取,指纹和密码,你尽快改一下吧。”
  她最后嘱咐了一句话后起身准备离开:“早点休息吧,好好养伤。”
  走到门口,身后传来一道心有不甘的声音。
  “一一,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沈今懿转过身,看向想要追出来的人,他神情悲切,是如此诚挚而渴望地想要求得她的心疼和宽容。
  她摇头,轻声说:“你有过机会的。”
  **
  陆徽时和沈今懿四目交接,他一向耐心,静静等着她的回答。
  沈今懿看了他一会儿:“为什么这么说?”
  陆徽时缓缓抚过她的脸,“因为我比以前更了解你一些。”
  她很聪慧,但感情经历单薄,和憬然那十余年的时间积淀是最大的迷障。
  他借楚烟之手想让她看尽快看清,按照常理来说,她该早就从这段感情里果断抽身,但偏偏,她这样一个当断则断的性格,却在这件事拖沓了两年时光。
  谈到这个话题,她总是讳莫如深,一度让人以为是割舍不下。
  在一起后,他发现或许是受沈临川再婚的影响,她在感情上喜欢拿安全牌。
  憬然是一直在她身边的人,自然意味着安全。
  那么促使她维持现状的原因,大约是——不安全的因素出现了。
  两相比较,她选择了憬然。
  她成人礼那天,他抓住她偷学抽烟,沈大小姐自幼被宠大,她就是把天捅破,也只是小事一桩,她怎么会怕一个并不熟悉的世家哥哥的训斥?
  她的反常,或许是因为……他对她而言,有某种特别的含义。
  下午宴会后,他想着在她成人礼让她受伤,心有歉意,在休息室的沙发上找到了醉酒的人。
  她第一次喝酒,反应很大,浑身都红透了,看到他,醉醺醺地伸手要抱。
  应该是错把他当成了憬然,他只是碰了碰她的额头,触感滚烫,要外出叫医生过来的时候,小醉鬼坐不稳,一头栽进地毯。
  他急忙返回她身边,才发现她不知道是摔疼了还是没有得到回应委屈地红了眼睛,直愣愣地看着他,圆滚滚的泪珠挂在眼睫上,欲坠不坠。
  如果是现在的他,那么一看就了然,这样的眼泪是她一贯用来惹人心疼的小手段。
  但那时,他一天内两次让她哭了,有些手足无措,生硬地哄人:“不要哭了。”
  沈今懿可怜巴巴地抹眼睛,他扶她起身,一靠近她,就被她抱住。
  “哥哥,我难受。”她埋在他颈侧小声抽泣:“头好疼,我要疼死了,香槟有毒,你不要喝了,大家都不要喝了,保留证据送到警署,叫他们一定要抓住那个下毒的人啊。”
  醉酒的小姑娘,让他的头也很疼。
  “我叫医生过来,吃了药就不疼了,今懿,听话。”
  哄了很久,沈今懿才乖乖放开他,放手前,她在他脸上亲了下。
  “谢谢哥哥,我的银行卡密码是我的生日,里面的钱都给你。”
  她身上越来越烫,他忧心得什么都顾不上,紧急找管家叫了家庭医生来。
  这件事他深埋在心里,她那时候是半昏厥状态,神志不清,一直在胡言乱语,醒后也不像是记得的样子。
  直到此刻,陆徽时才问她:“成人礼那天,你亲过我,你是记得的,对吗?”
  庭院外,明月升空,黑夜无声蔓延,沈今懿听到这句话,呼吸都放缓了。
  陆徽时抱着她靠向自己,温热的呼吸相闻,他拨开她脸颊边的碎发,黑沉幽深的眼瞳锁定她:“什么时候开始的?”
  沈今懿看着他,思绪被拉回那个夏日炎炎的午后。
  第133章我给你撑腰
  外婆担心自己去世后外公睹物思人,临终前叫他回家乡定居,沈今懿随他回伦敦居住后,每个暑假都有半月的时间住在京市。
  不是为了和陆憬然培养感情,只是为了替外婆陪伴一生的挚友宋奶奶,直到她去世,这个习惯因为她和陆憬然稳定发展的感情,一直保留了下来。
  大一那个暑假,在她和陆憬然因为情书的事情激烈争吵之前,已经因为一件小事发生过一次不愉快。
  她那时候一身公主脾气,又犟又难哄,陆憬然几次道歉她觉得他不诚恳,没有给他台阶,他少爷脾气上来,就和她冷战了。
  原定去海洋馆的行程取消,她那个在京大美术学院做交换生的朋友和几位同窗留校完成一座泥雕作品,邀请她去学校玩。
  沈今懿自发前往,老校区植被葱郁,遮天蔽日,走在绿树掩映的校园小路,她很轻易就迷了路。
  乌云席卷,夏季的暴雨来得毫无征兆,她跑到最近一个挂着计算机学院数据实验中心标识的红砖楼下躲雨。
  给朋友发了消息,她抱着腿坐在台阶上,楼前水流汇集,豆大的雨点在水面溅出一朵朵小花。
  出门太急,忘了带药,沈今懿担心会打雷,有些心不在焉,出神中,鸭舌帽檐下出现一双男式皮鞋。
  她仰起头,帽子和黑框眼镜遮挡了大半张面容,看见一位撑着伞的叔叔。
  叔叔递过来一把做工考究的雨伞,“姑娘,快回宿舍休息吧。”
  她道了谢,“但是,我怎么还您呢?”
  “不用还了,我们先生送您了。”
  叔叔说完话,回到车上,开走停在不远处的车。
  隔着细密的雨幕,沈今懿看见迈巴赫车尾的京a连号1字车牌,那是陆徽时的座驾。
  新上任的司机没有认出她来。
  手上的雨伞用金线绣着融达集团的logo,她看向已经开远的车。
  给她送伞的好心人,竟然是陆家这位一向对她不大亲近的哥哥。
  陆徽时在她眼里单一的高傲淡漠资本家的形象,突然就变得立体生动不少,也有了一丝温度。
  从那之后,沈今懿的目光不自觉也会旁落在他身上。
  但为数不多的相处中,他的疏离和冷淡,足够令一个还不满18岁的少女退却。
  很长一段时间,沈今懿都在疑惑,她从小就生得漂亮灵动,身边人几乎没有不喜欢她的,陆徽时为什么会是那个一点都不喜欢她的例外?
  他戒过毒吗?
  成人礼那日偷学抽烟,被他当场撞见,她下意识地藏住烟,不想让他看到自己学坏的样子,慌神中,烟头烫进手心。
  尚且来不及分辨那一份别扭情绪的由来,陆徽时冷着脸训斥了她。
  她是有点伤心的,因为她发现这个哥哥是真的完完全全不喜欢她。
  宴会中她假装兴致高昂,其实只是一味地闷头喝酒,醉酒时的记忆在醒后清晰而深刻地留存在脑海里。
  警钟敲响。
  她意识到,频频投向陆徽时的视线可以理解为好奇,过于在意他不喜欢自己可以理解为她骨子里的争强好胜,但……
  潜意识里对他的亲近,没有任何合理的理由可以解释。
  或许有。
  但那不该有。
  沈临川再婚后,她的理性自洽却在情感上缺失,她在感情中的理想主义,太过绝对导致过度寻求安全感——
  她只喜欢喜欢她的。
  她只选择可以预见永恒的。
  除去道德和伦理层面的因素,陆徽时本身所在的维度,并非她能够触及和掌控。
  她深感不安。
  在嗅到危险的气息时,几乎是本能一般,习惯去向陆憬然寻求安全感。
  他是从她记事起就陪伴在她身边的人,十余年的时光沉淀,他在某种程度上,已经成为她心安的锚点。
  尽管那时候她已经察觉到她和陆憬然之间存在不可修补的裂痕。
  她第一次违背自己的原则,给了陆憬然第二次机会。
  成人礼后,她每年暑假在京市的时间缩短到三五天,和陆徽时只在特定的时间会见一面,维持着基本的礼貌,更多时候是躲避。
  向他寻求帮助的前一晚,她失眠到凌晨。
  那个时候,她想的故事,有开始,有结束,但唯独没有想过会有永远。
  沈今懿从回忆里抽身,目光看向陆徽时成熟英俊的脸。
  “你有一次在京大,给了一个躲雨的女生伞,你还记得吗?”
  这是一件久远的小事,沈今懿说起,陆徽时才从记忆中搜寻出来:“是你?”
  沈今懿点点头,“是我。”
  陆徽时眼中藏有深意,唇角微翘,沈今懿及时打住他的幻想:“我承认,那是一个契机,我对你有过好奇,有过一点点悸动……”
  她用拇指和食指比出很小的一点,“可以说是心动,但是定义为喜欢的话太单薄,应该……算不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