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6章
  三皇子闻言,眼睫微微垂了下去,遮掩住眼底的神色。
  “奴婢领命。”内侍匆匆离去,几刻钟之后,回来复命:“皇上,贵妃娘娘一切安好,并无大恙。”
  靖安帝眼底透着浓重的失望之色,对满殿的宫人说道:“但凡没有涉及到宫闱与生死大事,延祥宫的一应事宜,不必传到朕这儿来。”
  宫人齐刷刷跪下:“奴婢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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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誉王一动不动地站在宫门口,等待着御前侍卫过来回话。他等了将近三刻钟,方才等来了御前侍卫。
  “殿下,皇上让您回府筹备大婚事宜,至于贵妃娘娘那儿,他会派太医去救治。”御前侍卫临走之前,将靖安帝拒绝誉王进宫的根源说了出来:“皇上今日去了一趟延祥宫,派人传过太医给贵妃娘娘诊治,太医说贵妃娘娘是食物所伤,并无大碍。”
  “您心里惦记着贵妃娘娘的安危,大可继续在这儿等着。卑职来给您回话之前,皇上身边的内侍已经去请太医给贵妃娘娘诊病。若是贵妃娘娘的病况严重,那内侍会来请您去延祥宫。”
  誉王似乎已经预料到这个结果,攥紧手心里的小瓷瓶,似乎有话要对御前侍卫说。
  御前侍卫扫了一眼誉王攥紧的拳头,先一步说道:“三皇子住进了太极殿,这是所有皇子从未有过的殊荣。您应当知道世态炎凉,不少宫人向三皇子投诚。”
  能在御前当值的侍卫,都是出身世家,所以他不怕誉王和三皇子,但是他也不想被卷进夺嫡的泥潭中,连累到自家。
  “下官当值结束了,先行告退。”御前侍卫退下了。
  誉王如何不知道这个道理?
  靖安帝卸了谭锐的职权后,又清理了一遍宫人,令宫里的人,人人自危。
  无论是朝堂,还是宫人,在明面上,谁也不敢与他们母子沾边。
  除此之外,他也不敢随意把解药托付给宫人。
  这些宫人并无职权傍身,就怕他们替他给母妃送药的途中,被三皇子的人扣下。
  届时,他的母妃便当真活不了了。
  誉王继续在宫门前等待,距离凌贵妃服药的有效时间,还有一个时辰。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誉王内心愈发焦灼,头顶的夜幕沉沉笼罩在他的身上,那股子不安迅速发酵,越来越强烈,甚至牵动着他的心脏,止不住地狂跳着。
  此时此刻,只剩下半个时辰。
  再不能等下去了。
  这时,宫门打开,一个内侍走了出来:“殿下,贵妃娘娘无碍,您快回府吧。”顿了顿,他又说:“您此番来求见皇上,令皇上对您和贵妃娘娘心生厌弃。皇上还下了命令,从今往后,有关贵妃娘娘的事宜,不必再传到御前。”
  誉王猛地掐住内侍的脖子,带着人往宫门内走去。
  内侍一边挣扎,一边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誉王私闯禁宫,意欲谋反——”
  看守宫门的侍卫纷纷拔出腰间的佩刀,迅速将誉王包围住。
  空气瞬间冷凝,一触即发。
  就在这时,“噗呲——”一声,誉王将内侍往前一推,长刀贯穿内侍的胸膛。
  这仿佛是一种信号,半数看守宫门的侍卫动作迅猛地将手里的长刀刺向同袍的胸口,在同袍难以置信的眼神中,他们一路护送誉王去往延祥宫。
  誉王满身鲜血地踏进延祥宫,径直向内殿走去。方才走到内殿门口,他的脚步骤然停了下来。
  第549章 恨意蚀骨
  凌贵妃向来怕黑,每当日落时刻,整个延祥宫便会烛火通明,不余一丝黑暗,她才会心里踏实。
  如今,整个延祥宫的内殿,只有床榻前点着一盏烛火。
  那一簇摇曳的光影,微微照亮着床榻。
  誉王站在内殿门口,听着宫人的哀哭声,一瞬不瞬地盯着床榻,只见凌贵妃无声无息地躺在床榻上,下巴上的血液,映照着她灰白的脸庞透着青色,就连床前的烛火,也无法在她惨白的脸上涂抹一抹暖色。
  母妃每次见到他来了,那张光彩照人的面容会根据她当日的心情,流露出欢喜、忧愁、嫉恨和担心各色各样的表情,再亲切地把手搭在他的臂弯上。
  而如今,她的一只手垂落在床边,手指攥着一颗念珠。
  仿佛攥着她毕生的信仰。
  她再也不会等在殿门口,抓着他的手臂:“璟儿,你来了。”
  从前,他总是觉得这句话多余。
  分明他已经来了,还要多此一问。
  可现在,他想要母妃再对他说上这样一句多余的话,却已然成为一种奢望。
  为什么?
  明明还有一刻钟。
  为什么,他还是来迟了。
  誉王无法相信这个事实,想凑近去看一看母妃。
  他迈着步子,一步,一步地来到床榻边。
  再要往前一步,离母妃更近一些。
  这时,卡在凌贵妃手指里的念珠“咚”地落地,骨碌碌地滚到誉王的脚边,似乎在对他说着:“璟儿,你来了。”
  蓦然,誉王红了双眼。
  那“咚”的一声,重重地敲在他的心上,沉闷得几乎无法呼吸。
  誉王怔然地看着脚边的念珠,又看看凌贵妃青白的脸,不得不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
  他眼底的希翼破碎,满眼悲恸。
  “殿下,您怎得来了?”绘春跪在床边,仰头看着浑身是血的誉王。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脸色骤然一变:“您这是私闯禁宫?”
  她原本想说誉王这么做,辜负了凌贵妃的一片苦心。
  可事已至此,无论说什么,也于事无补。
  绘春满脸泪痕,哽咽地提起凌贵妃的事宜:“凌夫人让绣冬在娘娘吃的燕窝里放了百合粉和毒药。起初太医只诊出娘娘是吃了百合粉才引发的不适。”
  “之后娘娘又出现了咯血的症状,奴婢便赶忙派人去请太医给娘娘诊治。谁知,派去的宫人回来说太医都不得闲,全都出诊去了。”
  “奴婢不死心,亲自去了一趟太医院,可还是没能给娘娘请来一位太医救治……若是……若是太医来了,娘娘也不会在一刻钟前就薨逝了。”
  说到最后,绘春泣不成声。
  “一刻钟前……”
  誉王攥紧瓷瓶的手,青筋暴起。
  在他得知母妃中毒的时候,便立即派詹事进宫给母妃送药,那时距离母妃薨逝还有两个时辰。
  那时,靖安帝不见詹事,他心里不恨,也不怨。
  可他亲自来宫门口,特地请御前侍卫去给靖安帝禀明情况。
  只要靖安帝心里对他们母子还有一丝情分,准许他进宫送药,他也能及时救回母妃。
  但靖安帝并未动摇决心。
  逼迫他擅闯禁宫。
  到底还是迟了一步。
  这一切,全是靖安帝一手造成的。
  是靖安帝害死了母妃。
  靖安帝自诩看清他们母子野心勃勃,心里没有容人的雅量,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那靖安帝可有想过,将他逼到绝境了,以他残暴的性子,是否会起兵造反?
  还是靖安帝早就想到了这一切,所以不顾母妃的死活,以她的性命做饵,引他上钩?
  一箭双雕,彻底铲除他们母子。
  从此以后,靖安帝与三皇子就能高枕无忧了?
  誉王眸光阴鸷,恨意在他胸腔里肆虐。
  这时,延祥宫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甲胄和兵器碰撞的“锵锵”声。
  誉王转头望去,只见禁卫军里三层外三层地将延祥宫包围。
  禁卫军统领在外喊道:“投降不杀。”
  誉王听闻禁卫军统领喊的话,面庞紧绷。
  在王府等待詹事去宫里送药的时候,他便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如果靖安帝不顾念情分,不准许詹事,或者是不准许自己入宫给母妃送药,他定然要擅闯禁宫。
  而以靖安帝对他们母子的态度,在他擅闯禁宫的那一刻,靖安帝便会认定是他们母子意欲谋反。
  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愿意走到那一步。
  因为他心里很清楚,若想增加谋逆的胜算,除了精密的部署之外,更重要的是把握时机。
  如今靖安帝提防他们母子,定然会有所防备,此时并不适合造反。
  他原本打算徐徐图之,等三皇子将要登基之时,将皇位夺回来。
  可现在……
  誉王望着禁卫军,眼底布满了狠厉之色。
  在进宫之前,他就做好了两手准备,缜密地布置好了一切。
  若是在他闯进禁宫半个时辰之后,没有发出信号,在原地待命的部下便按照他在信里的交代,兵分四路行动。
  一路人马控制宫门,防止援军。
  一路人马控制皇宫武器库。
  一路人马杀入太极殿,挟天子以令诸侯。
  最后一路人马,则是把三皇子抓到延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