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我看你们是店大欺客,原来是多少银子当给你们,我便给你们多少赎回去。”
  二夫人摸不准典当行究竟是谁的,却也不愿忍受这个窝囊气,冷笑连连:“不长眼的东西,竟敢欺到我赵国公府的头上!”
  朝奉惶恐,急声解释道:“我们是本本分分的生意人,在这皇城脚下哪里敢欺压客人?莫说您是赵国公府的人,即便是去天家跟前敲登闻鼓,我们也是不怕的。”
  二夫人脸色黑沉如水,气得手指都在发抖。
  朝奉似乎有些顾忌她的身份,态度不如一开始强硬:“我去请示一下掌柜。”
  二夫人不过是搬出身份吓唬朝奉罢了,哪里敢闹开啊。
  如今见朝奉似怕了,她冷哼一声:“去吧。”
  二夫人见朝奉离开屋子,心气儿稍微顺畅一些,分出心神打量这一间屋子。
  屋子布置的极为雅致,条案放置一对青花填彩梅瓶,花几上细长的青釉瓷瓶,插着一枝娇嫩妍丽的桃花。
  墙壁上悬挂着名家的画作,每一幅都极有来历,千金难求。
  二夫人心里酸得很,开一间典当铺这般赚钱的吗?
  她侧身端着茶盏,这才发现香几上放置精致的铜胎掐丝珐琅缠枝莲纹双扳耳香炉,点的也是档次最为名贵的沉水香,比她在赵国公府用的还要奢侈。
  半口茶水都喝不下了,她阴着脸将茶盏又搁在香几上。
  转念一想,不过一个卑贱的商贾罢了,再奢侈无度,又岂能有他们这些官眷尊贵体面?
  二夫人瞧见朝奉回来,摆着架子,气定神闲道:“你们掌柜如何说?”
  朝奉比出四根手指:“掌柜说这个数。”
  二夫人挑眉:“四万两?”
  她不满道:“你们只给了三万两当银。”
  朝奉摇一摇头:“掌柜说再翻一倍。”
  二夫人瞠目,正要发怒,便又听朝奉说:“掌柜说他见惯了以权压人的,咱们做的正经生意,不必怕事。您若再闹腾,再往上翻一倍。”
  二夫人横眉瞪目:“你们是要与赵国公府作对?”
  “小人不敢。”朝奉面上看似恭敬,但说出的话一点不客气:“世人皆说赵国公清正廉明,我们倒要看看传言是否属实。若是真要以权压我们,我们拼着生意不做了,也要揭露赵国公府的真面目。”
  一句句强硬的话砸懵了二夫人,心知是将典当铺的人给得罪了,今日若是不将嫁妆买回去,不出一日满京城会传赵国公府以权压人的话。
  她不仅私吞侄媳妇的嫁妆拿去典当,还拿权势施压典当行,无论是哪一条,都在挑衅赵国公的底线。
  赵国公平生最恨以权谋私的官僚,若知她在外仗势欺人,以他那又臭又硬的脾性,即便赵国公府断了传承,也不会让二房继承爵位。
  嫁妆只当了三万两,而赎金却要十二万两。
  这简直就是拿钝刀子在割她的心!
  二夫人一口牙都快要咬碎,典当行果然是吃人不吐骨的地方,莫怪富得流油,屋子里的摆设都很精致名贵。
  她算是明白那句“穷死莫典当”的话,将货物的价值压到最低,相当于贱卖了,若想要再赎回去要被扒一层皮。
  朝奉下逐客令:“夫人,您请回吧,我们不卖了。”
  “我来都来了,岂是你说不卖就能不卖?”二夫人肠子都悔青了,不该为了占便宜,将嫁妆典当了。
  早知道要大出血,宁可掏出私房给赵珏买军粮。
  她强忍着肉疼,恨声说道:“我买了。”
  她不断的在心里安慰自己,国公府爵位所带来的价值,不是这十几万两银子能比得了。
  朝奉脸上堆满了笑容,重新给二夫人换一杯热茶:“小人就知道您是个爽快人。”
  二夫人冷着一张脸,从袖子里掏出单子给朝奉:“一件不落的给我拿回来。”
  朝奉点头哈腰的应下。
  隔壁屋子里一片静默,大夫人惊愕地看着二夫人像个人傻钱多的大财主,任由典当行的人坑骗银子。
  她意识到一个问题:“罗灵芝哪来这么多银子?”
  第31章 家贼难防
  沈青檀记起库房里的赝品:“二婶还给我的嫁妆,全都是以假乱真的赝品。若是不识货的人,很容易被糊弄了。”
  大夫人心中一动:“她卖赝品牟利?”
  沈青檀摇头:“只是有这个猜想,需要去查证。”
  大夫人将这件事记在心上,起身来到小窗前,只看见二夫人离开的背影。
  她皱眉问道:“她只典当三万两,怎的愿意多给九万两银子?”
  “祖父一不喜兄弟阋墙,二不喜官僚主义。赵家老祖宗还未发迹时,家中开了一间镖局,遭受到强权压迫,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沈青檀不疾不徐地说道:“他一个人背井离乡,遇到贵人做了开国功勋,才有了如今的爵位。老祖宗将此事记入家训,告诫子孙后辈。”
  她曾经听赵珏提过这一条家训:不能因为父兄显贵仗势欺人,祖上势力微弱时,便深受其害,望后世子孙以此自省,做好官,做名将,做顶天立地之人。
  他当时立志要做一个名将,可做的事情桩桩件件都是小人所为。
  “二婶一直想要得到国公府的爵位,因为换婚一事,已经犯了第一条。
  赵珏揽下买军粮的差事,为的是将功补过。
  他们为了买粮,拿我的嫁妆典当了,如今为了将嫁妆赎回去,又以权压人,犯了第二条。”
  沈青檀微微勾了一下唇角:“她现在进退两难,我的嫁妆不得不还,又得罪了典当行,为了息事宁人,她必须得咬牙吃了这个闷亏。”
  大夫人听说过赵家祖上的事情,只是没有想得这么深。
  “除非二婶不想要爵位,典当行便拿捏不了她。”沈青檀笑盈盈地说道:“做了国公府的主子,这十几万两银子算得了什么?”
  即便二夫人知道被宰,也得乖乖捧上银子。
  “你是拿捏住她的要害,等着坑她呢。”大夫人理清利害关系,叹为观止:“你又怎得知道她会来这儿典当?”
  “我不知道呀。”沈青檀眨了眨眼,略有些无辜:“我原来只知道赵珏买粮缺银子,二婶会典当我的嫁妆。我琢磨着拿捏把柄,逼迫她赎回去还给我。”
  二夫人来德昌典当行,她便狠狠坑一把,大赚一笔。
  二夫人去别的典当行,她便与典当行的人合作,联手坑二夫人一把,赚得少一点罢了。
  大夫人算是开了眼,不过想到沈青檀坑了二夫人血赚九万两,心里痛快极了。
  “罗灵芝贪财,该她的,不该她的,都要沾手。这回栽跟头了,活该。”大夫人眉开眼笑道:“我的眼光真不错,当年可是一眼相中你。”
  沈青檀:“……”
  “可不是?”关妈妈附和道:“二爷与二奶奶多登对,两人心眼都一样多。”
  沈青檀:“……”
  你们将门出身的人,夸人都这般与众不同吗?
  ——
  沈青檀回到国公府之后,便派流月去赵颐的书房,问江朝借一本家训,靠在短榻上看得津津有味。
  天色暗沉下来,府里诸位老爷都当值回来,世安堂那边派人来请她去一趟。
  沈青檀带着流月去世安堂,方才发觉人都到齐了。
  赵国公与老夫人坐在主位,府里的四位老爷与四位夫人都在,小辈只有她和赵颐,以及赵珏沈明珠夫妻俩。
  屋子里的氛围凝重,似在酝酿着一场风波。
  她一一请安后,坐在赵颐的身边,目光不由得望向主位的赵国公。
  赵国公头戴乌纱帽,身着大红圆领袍,胸前金线绣麒麟补子,腰系玉革带,脚穿皁皮靴。
  这一身常服还未换下,显然是一回府便来了世安堂。
  他端坐在主位,一言未发,便尽显上位者的威严。
  “全都到齐了。”老夫人不紧不慢地开口:“府里出了内贼,檀儿的嫁妆被偷去典当。她的嫁妆经过老二媳妇的手,老二媳妇主动揽下这件差事。她已经查明了,嫁妆没有被典当,而是在废弃的西院找到的。”
  二夫人掏空了家底,整个人精神不济,只想尽快尘埃落定。
  德昌典当行拒不承认背后的东家是沈夫人,自然不会向着她。
  她再诬陷是沈青檀自导自演,老夫人只消派人去问一句,便会水落石出。
  二夫人僵硬地说道:“侄媳妇儿,西院是荒院,府里的主子与下人,不会轻易去那儿。你的嫁妆不是一件两件,一下子偷出去卖了,很容易被人察觉,那贼子便将东西藏在西院。”
  “是吗?竟然在西院?”沈青檀瞥向流月,询问道:“你不是说在典当行瞧见了吗?”
  流月连忙说道:“二奶奶,奴婢没有撒谎。”
  “对对对,流月没有撒谎。”二夫人笑得很勉强:“我清点了一番,的确少了流月说的那几样,亲自去德昌典当行赎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