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杨松装得氓之蚩蚩的,拎起桌上的醋壶摇了摇:小殿下,你吃了那般多的荠菜馄饨,腻不腻,要不要蘸点儿醋?
  宝庆公主狠狠瞪他一眼。
  樱桃露出神往之色,幽幽地道:
  谢世子我是见过了,都说陆少卿是月亮、清风一般的人,那得长什么样儿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见?
  她没读过书,什么月亮、竹子的,是店里来吃饭的女娘说的,她听了一耳朵。
  柜台那边的江清澜却知道:江上之清风,山间之明月清风朗月,澄澈高洁。
  听到他与福安公主的事,她心里有些堵得慌。
  倒不是她绿茶,既不答应人家又要吊着,而是她将心比心,想起了原身。
  她会难受的吧?
  王蕙娘见她神色变幻,却是会错了意。那边儿宝庆公主小嘴儿叭叭的,跟樱桃讲得正起劲,总不能把人撵出去吧?
  她就把江清澜胳膊一挽:
  锦春记新来了蜀锦料子。走,咱们去看看,给你做两身儿衣裳。
  江清澜自来对这些不感兴趣:
  做什么衣裳,还开着店呢,再说了,我衣裳那般多了
  王蕙娘死死拽着她往外走:
  有樱桃在,你怕什么?你柜子里那些叫衣服?抹布吧!你少女嫩妇的,要做些鲜亮的才好。
  下午,谢临川来的时候,买衣裳的两个人还没回来。
  他来替谢老夫人买吃的。
  她自听说有腌笃鲜和荠菜馄饨卖,馋得夜里流口水,好几次叫夏荫出门去买。
  哪知道,夏荫又说,王爷下了死命,荠菜性寒,腌笃鲜里盐分太多,不许多吃。
  她回回只买三五个馄饨,一小碗儿菜。
  那点儿东西,塞牙缝都不够啊!整个东平王府,跟她一伙儿的也就是谢临川了,就帮她买来了。
  屋子里静悄悄的。
  樱桃那个懒婢子,正趴在桌子上打呼噜。
  团团呢,踩在板凳上,杵在柜台前的一幅画前,认真看着。
  陌山就往后厨去,喊郑旺下馄饨。
  谢临川往团团那边走去。
  这小妮子跟他小时候有点儿像,看见琴棋书画这些玩意儿就要打哈欠的,怎么今儿个,看一幅画看得这般认真?
  走过去,才见得是一副《杏花春雨江南》图,灵秀隽永,像是出自名家之手。
  他自来对这些书啊画儿的没有兴趣,都没有注意过,这图是什么时候挂上去的。
  一只蚂蚱在画上跳来跳去。
  团团手握一根小木棍,想赶它走。只可惜,那画太大,蚂蚱在上面乱跳一阵,到底走不出迷宫。
  谢临川心道:这妮子从来是心浮气躁的,跟她姐姐是两模两样,怎的今日这般沉得住气?
  他也看了一阵,终于失去耐心,就道:懒得赶了,阿兄帮你一掌拍死它。撸袖子就要上手。
  团团大叫一声:那可不行!扯住他的袖子。
  我姐姐把这幅画当做宝贝,睡觉前都要多看两眼的。万一把蚂蚱拍死在画儿上,那可怎么办?
  什么?睡觉前都要多看两眼?什么宝贝这么稀奇?早知道她喜欢画,张萱、韩幹什么的,他家里又不是没有,拿来挂着就是了。
  谢临川不擅书画,却有一项绝活儿
  谁的字,谁的画,沉度严谨还是洒脱传神,飘逸秀美还是气韵生动,各种用笔风格,他看过一此,就再不会忘。
  这幅画,她爱成这样,他免不得细看一番。
  谁知道,这一看,竟然怔住了,这幅《杏花春雨江南》没有署名,但以中锋细线勾勒,敷色层层渲染,分明是
  团团哪里知道他在想什么,睁着一双黑葡萄般的大眼睛,马上来火上浇油了:谢阿兄,知音是什么意思?
  什么知音?谢临川拧起眉,心中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阿姐说,这画师是她的知音。
  谢临川一怔,整个人如同陷入冰窖之中。
  郑旺在厨房里煮馄饨。
  想着是贵人要吃*,他特意没有用上午包好的那些,而是现包现煮的。荠菜放得少,猪肉放得多。
  薄皮儿大馅儿的馄饨,在锅里浮沉几次,就被一个竹篓子捞起。在锅边轻轻一甩,汤就漏干了,装在盘子里。
  外送的馄饨从来只做干的,不加汤汁,且要煮得硬一点儿。
  这样,客人吃到嘴里的时候,才刚刚好,不至于皮软馅儿塌。
  馄饨装好,又用江清澜秘制的茱萸川椒酱加上醋,调了个辣醋汁,连同腌笃鲜一并装在食盒里。
  等他紧赶慢赶地出来,人却不在了。
  不是说要买荠菜馄饨和腌笃鲜,刚才人还在这儿,什么时候走的?
  樱桃还在打呼噜,他就问团团:方才的客人呢?
  团团也很蒙:不知道啊,刚才还好好的,谢阿兄忽然就黑了脸,走了。
  正在此时,平林跑了回来,累得气喘吁吁的,指着郑旺手里的攒盒道:馄馄饨
  郑旺赶紧交货,平林也没忘了交钱。
  把那攒盒拎上,平林又担心回去晚了,馄饨皮儿坨了不好吃,又要挨训,上马就是一顿风驰电掣。
  冷风呼呼地在耳边刮着,平林感慨道:聆泉院的差,不好当呀!
  同时,团团见平林走远了,就示意郑旺俯下身来。
  谢阿兄虽然长得漂亮,家里钱又多,但他这个人有点儿凶,我不喜欢。我还是喜欢陆阿兄。
  第59章 宋制点茶
  江清澜让王蕙娘拉着去买衣服,最后给团团买了一大堆。
  光是夏天的小裙子,粉的、蓝的、绿的、紫的,各色都来了一种。
  她又给樱桃选了两匹好缎子,还要给虎子选鞋。
  最后,是王蕙娘好说歹说,才给自己也买了两身。
  两人大包小包回到杏花饭馆,自然受到了大家的热烈欢迎。
  樱桃没想到,自己一个婢子,还能有蜀锦,捧着料子不撒手。
  团团抚摸着亮闪闪的新衣服,跳到姐姐膝头,搂着她的脖子,由衷地道:我的阿姐,是天底下最好的人。
  江清澜捏捏她那胖乎乎的脸蛋儿:这就是天底下最好的啦?
  团团点头:嗯!
  江清澜笑道:这话过两日再说吧,阿姐要去买宅子了!
  团团直吸气:是爹爹、娘娘和咱们的家?
  那可不是!
  团团呆了半晌,小胸脯里,一颗心欢喜得要炸了。
  她动了动嘴,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最后竟搂着姐姐的脖子,呜呜地哭了。
  其实,过年之后,江清澜就一直在张罗这事。
  只是,如今江家宅子的主人是一个泉州商人,很少来临安,又颇为神秘,就一直联系不上。
  最近几天,才有了点儿线索。
  如今,那宅子的市价是一千两左右。她已经打定主意,就算那人要两千两,她也一定要买下来。
  不止为了团团,也为了原身那个可怜的女子。
  且说那厢,谢临川携着怒气回到东平王府,立刻派人去查陆斐。
  这一次,他花了大力气,使了谢家的密探,一点儿一点儿地抽丝剥缕,竟然查出来一大摊子事。
  三日后,他看着手中的密信,心中冷笑道:好得很,这个陆斐,私底下竟搞了这么多事。
  就在此时,平林进来,小心翼翼地道:世子,枣子巷那边来人说,有人想买江家旧宅。
  谢临川抬起眼,面无表情。
  这点儿事也来给他说?他买江家旧宅,难道是为了卖的?他缺那点儿钱?
  似有钢刀刮骨而过,平林一哆嗦,忙道:是江娘子想买。
  平林心道:这宅子,本来就是爷买来送给江娘子的。
  等她什么时候知道了,一感动,指不定就不倔着了。
  现在她自己要买?难道她已经富得流油,买得起宅子了?
  无论如何,爷此时心情不佳,两个见面又是天雷地火的。这桩好事儿,恐怕要成了一桩坏事儿。
  他便多了一句嘴:不如,奴说此时宅子主人不在临安,缓缓再说?
  谢临川把手中密信撕个粉碎,腾的一下站起来:缓什么缓,难道我还怕她!
  平林叫苦不迭。
  我的爷哎,你们两个谁也不怕谁,是我怕你们!你发起疯来,遭殃的又是我!
  他便打定主意,等二人见面那一日,要避得远远的,最好是让陌山去。
  哪里知道,陌山这个滑头,早就避出去了。说王妃吩咐了,要趁着日头好,把聆泉院的书晒一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