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好!谢临川立刻回应,瞪着一双桃花眼,目光烁烁。
  江清澜见他斩钉截铁的模样,心道:果然是这样!
  古有太监为皇帝试毒,今天我竟为他试菜?
  但我不是太监,你也不是皇帝啊。
  她一面往后厨去端冬瓜老鸭汤,一面心中幻想,在谢临川的脑门儿上写了大大的三个字
  瞎!讲!究!
  很快,汤上了桌。白瓷汤碗里,老鸭肉经慢火炖煮,油脂尽化。汤色清亮微黄,浮着金黄色的油圈儿。
  冬瓜切的是厚片,已经被炖得半透明。瓤肉绵软如脂,边缘却仍保持着形状。
  谢临川的心思哪在什么鸡汤、鸭汤上,眼珠子不错地盯着汤碗边的手。
  她系着蓝紫色的攀膊。
  杏白细布袖子高挽,露出一截白玉般的手腕,纤细得很。
  左手食指上竟横亘着一条伤口,虽不流血了,还泛着微微的白。
  谢临川经常耍枪弄棍,难免受些小伤。知道这是皮肤被割伤了,又在水里泡过的模样。
  他忽然有点儿感伤。
  江大人若知道她女儿过的这种日子,心里会如何想?
  他便怔怔地道:你的手受伤了?
  江清澜心中咯噔一声。
  他这话实在问得暧昧。
  便是在现代,一个男顾客去女老板店里吃饭,二人又不熟,看见她手受伤了,最多也是心中想一下。
  古代最讲究男女大防。
  寻常男子,便是女子的手都不该看的。他不止看了,还发现她受伤了;不止发现了,还问了出来。
  他想干嘛?
  江清澜立刻把手一缩,讪笑道:不妨事。转身就往柜台那边走。
  左手拇指,不自觉地轻抚一下食指上那道伤口。
  这是早上切冬瓜皮时划到的。这时候,没有锋利好用的削皮刀,她只能用菜刀去切。冬瓜又大又圆,掌握不好力度,便划了这道小口子。
  其实,在厨房里切菜、炸肉,难免手指被割一下、被热油溅一下。
  只是,原身是个深闺小姐,一双手养得白白嫩嫩,有点儿伤口,才那般明显。
  不过,这言郎君怎么回事?吃醉酒了吗?油嘴滑舌,一副浪荡公子习气?
  男人,任他长得再好看,只要一副轻佻神色,都像是流氓无赖,倒人胃口。
  她此时颇为忙碌,只这样一想,就捞卤藕去了,把谢临川抛在了脑后。
  天边渐成了靛青色,时候已晚。
  一份冬瓜老鸭汤、一份拌油麦菜,谢临川生生吃了许久。
  挨得旁桌人换了几波,他到底把来回打转儿的目光收了回去,唤人结账。
  江清澜听见,正想去,记起方才他的反常来,便唤王蕙娘去。
  但王蕙娘说了几句话,又回来了。
  她努努嘴,似笑非笑:那位爷说,要包封一份老鸭汤,还想请你过去说说话。
  江清澜心知是跑不掉了,暗道:
  算了,就当他吃醉酒了。我一个现代人,被大帅哥开几句玩笑,又不会怎样。
  只是,她也不是毫无准备。便取下攀膊,从柜台上拿了个什么东西,连同手一共笼在袖中,再不肯拿出来。
  谢临川看她走近了,瞟一眼她的袖子,笑道:看来,天气还不算热?
  干嘛呀,防我当防贼?
  江清澜知道他在打趣,不理那怪话,只正儿八经地道:
  言郎君今日这两个菜,加上包封的汤,共一钱三十文。
  见他要开口,她又先发制人地道:言郎君,我这里都记着账呢。
  把手中的账本摆到他面前,又飞快地收了手,藏在袖中。
  谢临川看她一本正经,也不捉弄了,盯着账本慢慢看过去:
  六月十九,卤猪蹄儿两个、鱼糜粥两份、油麦菜一份,银钱二钱二十八分;
  七月初一,猪蹄儿包封外带二十个,银钱四两;
  黄瓜玫瑰卷一份,卤肘子一个,银钱二两一钱
  得,宝庆和杨松,这两人还挺能吃!
  谢临川何时见过这些琐碎的账目?
  随便扫了两眼,他便抓住了重点,笑道:江娘子的字写得不错,是跟你父亲学的吗?
  实际上,江清澜的毛笔字临的柳体,自学成才。
  但她估计,原身的字真是跟她爹学的,只好答:
  正是自幼跟家父所学。
  谢临川兴致勃勃:
  你一个女娘,他也教你将字练得这般有风骨?
  江清澜哪里知道,这些天,自己在谢临川眼中,简直是翻天覆地地变了个人了。
  有了江渊的圣光加持,她一个市井小厨娘,甚至配上了风骨两个字。
  此刻,她只觉他说话没头没脑的,随口敷衍道:妾那时小,已记不清了。
  又指着账本,将话题转到钱上,言郎君可看清楚了,现下一共花了二十
  谢临川那颗春情勃发的心骤然遇冷,打断她:一定要算得这么清楚吗?
  他本是笑盈盈的,不知怎的,忽然就不笑了。
  陡然间,那张英俊的脸冷下来,竟令江清澜觉得有点儿瘆人。
  她假咳了一嗓子:
  那当然了,我们做生意的,亲姊妹,也是明算账的。言郎君与令妹,一共花去二十三两七钱四十二文,还剩二十六两二钱五十八文。
  行!谢临川沉着脸,言简意赅一个字,算是回应。拎起包封好的食盒,就要走了。
  江清澜赶紧掏出小金球,正要开口,让那凌厉的眼神一瞪,要将金球折成银两记账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她有些尴尬地一笑:言郎君,走好。
  他怎么好像有点儿生气?是嫌她啰嗦,烦了?
  契诃夫写过一个小说,叫《小公务之死》。
  俄国有个谨小慎微的公务员,看戏时,坐在将军的后排,不小心打了个喷嚏。
  为此,他胆战心惊,三番五次地向将军道歉。将军本来没注意到那个喷嚏,因他总去道歉,终于烦了,呵斥了他一顿。
  这人回家后忧虑成疾,竟然一命呜呼了。
  此刻,江清澜便觉得,自己有点儿像这个小公务员。
  他们有钱人根本不在乎这点儿钱,她却絮絮叨叨、啰啰嗦嗦的,好像是有点儿烦人?
  但今天这言郎君,也是怪,一会儿轻佻一会儿生气的,吃错药了吧?
  她将小金球捏在掌心,心道:要人伺候的大爷,真是惹不起!
  【作者有话说】
  明天上夹子,今天早点更,明天更新时间改为晚上11点。感谢宝子们的厚爱。[抱抱]
  第37章 茉莉蜜瓜冰奶
  ◎媒婆上门◎
  次日,又是个大晴天,太阳染红了半幅云霞。
  饭馆儿、酒肆早开了门,到处闹哄哄的,一派市井蓬勃生机。
  江清澜忙完了早市,当下,正捧了一大束花,往柜台上的瓶子里插。
  王蕙娘迎了肉贩子、菜农送来的肉菜,在厨房里安置了。收拾停当后,也打起帘子、从后院儿出来。
  还没看见花,她先感慨了句:好香啊
  江清澜道:方才见着挑担子卖茉莉花的,随便买了些。
  王蕙娘笑道:妹子到底是富贵人家出身的,有品位。
  这话是在夸她,江清澜却知,内里另含了一层意思。
  王蕙娘出身贫苦,中年又丧夫,四处奔波才挣下一份家业,对钱看得很紧。对于买花这种不实际的行为,恐怕,她有些不能苟同。
  不同的经历造就了不同的习惯,这无可非议。
  江清澜读大学时是个穷光蛋,有点儿钱就想着吃肉。买花这习惯,也是上了研究生、帮老师代课手头宽裕了,才养成的。
  她微微一笑,也不接话,插好了花,自往店门口去。
  呀见松花酿酒坊大门紧闭,她惊讶道,前日还开着,宾客盈门的,今天就关张了?
  专为解她疑惑似的,一个面黑、正往门上刷浆糊的小厮转了过来,接话道:
  哎哟,可不是嘛。周掌柜说,老娘生了重病,他急着回去伺候,店都不开了。
  我们东家正着急呢,这一时半会儿的,屋子租给谁去?
  原来,这人正是房东家的仆役。这会子,他正在贴告示招租呢。
  江清澜心中一动。
  她正嫌弃店面小了,不如,把这酒坊一并盘下来?
  这样,一来店面大了,可以摆更多的桌椅。二来,还可以做个饮品区。
  三来,这地方以前卖酒,定有足够的储藏室。她可以做些腌萝卜、泡豇豆、辣白菜、黄豆酱之类的,大坛子也有地方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