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这次呢,又是要干什么?!
  “好吧,我待会再联系一下她。”
  冯道全应了一声,便往钟宅里走去,佘少娴正在里面招呼客人,随意寒暄了几句后,他便往楼上走去。
  来到房间门口,他抬手。
  正要敲门时,却滞在了半空。
  他突然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这个孩子。
  尽管,他什么也没做,做什么都有原因。
  可冯道全还是犹豫了,犹豫要不要敲开这扇门。可不等他做出决定,门便从里面打开了。
  “你怎么…”
  看着坐在轮椅上的钟明诀,冯道全只感觉,所有的话堵在喉咙,怎么也说不出来。
  “冯叔,我没事,做完这段时间的康复训练就好了。”
  闻言,冯道全这才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
  “进来说吧。”
  门关上,两人来到窗台。
  从这个角度看,可以看到楼下前来哀悼的人们,以及钟士承的遗体,躺在鲜花台中。
  钟明诀静静看着父亲,冯道全则看着他。
  看着这个孩子,再不似以前那般,满身的傲气和自信。如丢了灵魂的躯壳,抽离了所有的情绪。
  “会长走得没什么痛苦,你不要担心。”
  钟明诀嘴角微微抽动了下,似乎是想笑一下,做出来的表情却看起来难过无比。
  “我都知道,冯叔,你不用这样安慰我,都是我不好,我知道。”
  见他这副样子,冯道全只感觉胸口堵得更厉害了,“怎么会是因为你,明诀,会长他身体本来就一直不好…”
  话说到这,他没再说下去了。
  他知道,自己说得再多,也无济于事。
  连自己爸爸最后一面都没见到,无论是谁,都很难不将一切过错都揽到自己身上。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为遗憾找到借口,用来惩罚自己,转移注意力。
  一时之间,两人沉默无言。
  “高海臻回公司了。”
  冯道全原本不想提她,一提起她,他就不免想到自己答应她要做的事情。
  可他知道,她是唯一可以转移他注意力的话题。
  钟明诀垂眸,没有说话。
  许久,才抬头,重新望向楼下的庭院,视线在人群中流转。
  “她没有来。”冯道全说。
  听到他的话,钟明诀的视线停滞了一瞬,随即又重新垂下了眸子,不再找寻,也没再说话。
  冯道全不知道他们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这似乎也并不是一个好话题。
  “我…”
  “冯叔,我想自己待会。”
  “好吧。”
  关上房门,冯道全迎面碰上正往这过来的钟临琛。
  “冯叔。”
  “找明诀吗?”
  “嗯,葬礼要开始了,姐让我带他下去。”
  “等一下吧,让他自己待一会先。”
  钟临琛一愣,虽不知道原因,但看冯道全满脸惆怅的样子,便也答应了下来。
  守在门口,没有进去。
  屋内,钟明诀坐在窗边,楼下黑压压一群人。
  唯一的亮色,便是父亲遗体旁,那一圈鲜花。
  他闭上眼,将那抹亮色藏进眼睛,埋进心底。
  为了给康利做好形象,钟念玺坚持一直从简。
  所以,葬礼办得很简单,来的人也不多。
  自然,也没有什么复杂的流程。
  等一切忙完,已是傍晚时分。
  除了几个高管,其余的客人陆续离开。
  钟宅的餐桌,时隔许久,终于又坐满了人。
  “各位,我想和你们宣布一件事。”钟念玺一发话,众人都不自觉停下了手里的餐具。
  她双手盘在桌上,视线扫过众人。
  “今年下半年,我将会和周容谦,也就是谷宁阿姨的儿子举办婚礼。”
  此话一出,餐桌上落针可闻。
  他们都知道,周容谦是老爷子生前给她安排的联姻,但那时他们都看得出来钟念玺十分抗拒。
  现在,怎么反倒要结婚了。
  其他人想不明白,邱淳雁却大概能猜到她的想法。
  阳光儿童基金会是康利最为重视慈善机构,她现在当了康利的ceo,自然也是要把这个机构的控制权牢牢攥在手里,避免以后被其他公司抢占先机。
  二来,周容谦是谷宁的儿子,谷宁又是一个名声极好的理事长,如果放出两家联姻的消息,对外界来说会是一个很积极的信号。
  钟念玺能想通这些,足以证明她想挽救康利的决心,可邱淳雁却突然觉得有些无奈。
  无奈这桩联姻,她怎么看,也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感情因素来。
  “我吃饱了,”钟念玺放下筷子,“就先上去休息了,佘阿姨,麻烦您待会替我送一送邱姨他们。”
  “好。”
  众人看着她往楼梯走去,这段时间忙前忙后,她的背影看起来疲惫极了。
  来到楼上,钟念玺没有回到自己的房间,而是转了个弯,去了父亲的书房。
  书房里每天都有人打扫,里里外外都很干净。
  可太干净了,就会显得空荡。
  钟念玺看向窗边,她记得,自己每次来书房时,父亲都会站在那,要么看向窗外,要么逗弄着那条黑王蛇。
  黑王蛇仍在饲养箱里安安静静卧着,父亲,却不在了。
  她走了过去,许是察觉到陌生的气息,箱子里的蛇慢慢舒展了身体。
  等到她走近,黑王蛇也昂起头,看着她。
  看她抬手打开盖子,朝它伸出了手。
  吸取了上次的教训,这次,黑王蛇没有立马过去。
  它瞳孔竖起,像是在在审视她。
  审视她的胆量,审视她的能力,能否掌控它。
  它一寸一寸靠近,一点一点确认。
  最后,一圈一圈,附上了她的手臂。
  滑腻而又冰凉的鳞片,摩挲着她皮肤。
  钟念玺看着手臂上的黑王蛇,忽然,脑海中涌起一股诡异的熟悉感。
  只是,不等她想起这股熟悉感从何而来,蛇身就已经蜿蜒而上,游到她的脖颈附近。
  鳞片擦过项链上的宝石,不规则的宝石,刺痛了她的肌肤。
  这道刺痛感,让钟念玺猛地回过神,她一把扯下肩上的黑王蛇。
  然而,当她想要将蛇丢回饲养箱时,却发现,一条黑色的蛇正盘踞在里面。
  钟念玺愣愣地看向自己的手,握着的,是她今早戴上的宝石项链。
  累了,自己一定是太累了。
  她撑着墙壁,来到书桌前,将手里的项链扔在桌上。
  靠在椅子上,钟念玺的视线在书房里,游来游去。
  她想起自己以前和弟弟们捉迷藏,有几个地方,是绝对不敢躲的。
  书房,便是其中之一。
  原因有很多,但在这个时候,钟念玺不愿去想那些关于父亲的不好的回忆。
  他走了,她就什么都不想怨了。
  视线回到书桌上,堆积成山的书和文件里,是一张全家福。
  她支起身子,将照片拿过来。
  这才发现,照片上不是他们,而是父亲和他的家人。
  钟念玺几乎是一眼就认出了钟士承,那个最高的,瘦瘦的男生。
  老了以后,却矮矮的,胖胖的,一点也没有当年的样子。
  她看着照片里的人,轻笑了一声,忽然有些明白,他为什么那么偏爱钟明诀。
  他年轻时和现在的他,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父亲是个自私的人,他最爱的是他自己。
  所以,也最爱那个最像他的儿子。
  这无可厚非。
  可是,钟念玺觉得自己才是最像他的那一个。
  但,直到他生命的最后一刻,她才让他明白。
  将照片放了回去,她重新靠回椅子上。
  书房的窗户没有关,她隐约听见,楼下有人在说话,但听不清是谁的声音。
  钟念玺有些累,也懒得再去分辨是谁在说话。
  歪了歪脑袋,她的视线突然触及到书桌抽屉。
  她记得,这个抽屉是上锁的。
  不知怎么的,钟念玺盯着那锁孔,心中竟产生了一种想要打开的冲动。
  念头一起,她就伸出了手。
  伸到桌子下方,只稍稍用了些力气,抽屉就往拉出了一条缝。
  见到抽屉没上锁,钟念玺眼皮一跳,她身体离开了椅背。
  手上用力,打开了抽屉。
  里面的东西很多,但摆放得很整齐。
  所以钟念玺几乎一眼,就看见了那张摆在最上面的信封,以及信封上写着的一个高字。
  她眉头微蹙,伸手去拿。
  有点厚度,却又摸到里面放着一个硬硬的,不规则的东西。
  钟念玺没有犹豫,将信封倒转。
  哗啦一声,那东西从信封口滑出,落在了她的手心。
  她捻起项链,一轮银月,吊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