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高海臻没有出言解释,而是直接来到她对面坐下。
  “我见过你。”常馨说。
  “在那场俱乐部晚宴上,”她替她补充了一句。
  “是你发的短信。”常馨还是有些怀疑。
  “是。”
  “你想干什么?”
  “我不是说了么,来帮你解决难题。”
  她眉头一蹙,话里带着满满的警惕,“你凭什么觉得我会相信你。”
  “常小姐,”高海臻低头扶了扶眼镜,“你除了信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而且跟我合作,我不会收你一分报酬。”
  听到这句话,常馨脸上闪过一丝诧异,下一刻便立马垂眸掩盖了下去。
  包厢里一时间沉默了下来,高海臻也没开口催促。只是静静等着,等着她自己想通。
  过了不知道多久,常馨才终于开口:“你想要什么?”
  她明白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不要钱,就必然会要点其他的。
  高海臻双手搁在桌上,倾身向前。
  “我要知道,关于冯道全的一切。”
  第96章 碎雪
  ◎对他的称呼,也是博弈的一种。◎
  除夕当天,京都又下起了雪。
  从中午开始的,细碎的雪落在路上,像铺了一层鹅绒毯。
  踩在脚下,也觉得柔软。
  脚印延伸到门口消失,进到屋内,高海臻将外套交给迎上来的佣人。
  佘少娴正在站窗旁的檀木桌前,桌上铺着一张红色烫金宣纸以及笔墨纸砚,空气中还隐约可闻见松烟墨锭散发出的淡淡麝香。
  见她来了,她放下手中的狼毫笔。
  “海臻你来了,今天下雪,路上很不好走吧?”
  “还好,雪不算很大。”她走了过去,“您在写对联吗?”
  “是啊,”佘少娴重新拿起笔,“你们会长不是每年过年都要我写几对贴在家里。”
  高海臻走过去看了一眼,纸上是一副刚写完的对联。
  笔势游云惊龙,笔触铁画银钩,一看便知道书写者的功底不浅,至少练过数十年。
  “您的字还是一如既往的漂亮。”
  “常年不练,跟年轻时候比,还是差了点。”
  “人书俱老,老笔苍劲,您现在的字却是比以前更有韵味了。”
  佘少娴笑了声,“你向来是个会说话的,快上去吧,他在书房等你了。”
  高海臻应了一句,而后踏上楼梯去往书房。
  敲了敲门,她开门进去,便看见钟士承正站在窗前拿着手机,似是在跟某个人打电话。
  “谷宁的事我会处理的,她现在年纪大了,真是老糊涂了,居然推荐一个外人坐理事长的位置。”
  “我已经派人去查她的底细了。”
  “嗯,不会有变动的,他儿子已经和我谈过了。”
  “放心吧,是个听话的人。”
  “先不说了,有什么事等开年来再处理吧。”
  说完这句话,电话便被挂断。
  收起手机,钟士承转过身,“谷宁推荐的那个叫鲍天晴的女人,查得怎么样了?”
  “身份上没什么特别的问题,从小到大一直都生活在国内,大学毕业后主动申请去援助贫困县区,回来以后放弃了三甲医院的工作,创办了一个民间组织,主要是去全国各地的小山村问诊。”
  “后来因为资金问题,这个民间组织被迫解散,两年后她被理事长邀请加入了慈善基金会,之后便一直在基金会工作持续至今。”
  钟士承一边听着,一边在书房里来回踱步,等她说完,脚步正好停在了黑王蛇的饲养箱旁边。
  或许是刚吃饱,它蜷缩成一团,怏怏地躲在角落。
  他伸出手抚摸轻轻蛇鳞,吃饱饭的冷血动物,身体也有了温度。
  “挺好一小姑娘,”钟士承声音轻飘飘的,“就是可惜,来错了地方。”
  高海臻盯着玻璃里蜷缩的蛇,没有附和。
  若说资格,这名鲍女士比起基金会里的每一个人都有资格坐上理事长的位置。
  不过就像钟士承所说,她来错了地方。
  慈善基金会,是大家合伙做生意的地方。
  但爱心不是商品,卖不出去,赚不了钱。
  赚不了钱的公司,又有谁会来投资。
  “这事你不用管了,让他们自己去想办法。”
  “是。”
  “明诀那事呢,查得怎么样了?”
  “还没有查到。”
  见她还没查到,钟士承脸色一沉,“查这么久都没查到,怎么回事。”
  高海臻抿着唇,没有说话。
  她的确也说不出什么。
  她的能力,钟士承是清楚的,查这么久还没查到只可能是因为有人不想让她查到。
  “明诀是不是私下找过你了?”
  “没有。”
  他盯着高海臻看了好半晌,跟在自己身边那么多年,这孩子撒谎没撒谎他还是能分辨得出的。
  “那就是他有心要瞒我了,”说到这,他嘴角抽搐了一下,神情万般复杂,“居然还跟我玩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养了他这么多年,到头来居然还比不上一个女人了。”
  当面一套,背后一套?高海臻捕捉到他话里的关键信息,只是她现在不了解父子俩的情况,分析不出来这话里的意思。
  “那我还要继续查下去吗?”她问。
  “查,我就不信他能一天二十四小时盯着那女人!”钟士承这一声怒,让满身的气血瞬间涌上脖颈。
  许是情绪起伏太大,等说完后他忽然感觉呼吸有些不顺畅,身体也因为发软不自觉往后退了两步。
  见状,高海臻忙上前扶住他。
  “会长,您哪里不舒服吗?”
  “没事,”他粗粗喘着气,“没事,扶我过去坐着吧。”
  将人扶到沙发旁坐下,钟士承做了几次深呼吸,缓了好一会,脖颈间暴起的青筋才渐渐消了下去。
  “这孩子的性格真是随了他那个妈了,”他靠在沙发上,眼球似是和满了沙砾,变得浑浊不清,“算了算了,先好好过个年吧。”
  “嗯,您的病才刚恢复好,也别太操心,当心注意身体。”
  听着她柔声细语的关心,钟士承长长叹了口气。
  他转头看她,拍了拍她的手,目光里尽是慈爱。
  “还好你是个懂事的。”
  高海臻笑了笑,垂眸错开了他的眼神。
  “会长,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听到这句话,钟士承的手一顿,嘴唇嗫嚅着似是想说些什么,可最终却*还是一句话没说,只是撑着她的手慢慢站起了身,往书桌旁走去。
  “您要拿什么东西吗?”高海臻问。
  钟士承却是没说话,只是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个红包。
  “过年了,”他慢慢走了回来,“给你的压岁钱。”
  高海臻看着从他手里递过来的红包,眼神动了动,“谢谢会长。”
  “阿臻,”钟士承声音软了下来,“这个红包我不是以会长的身份给你的。”
  言外之意,高海臻听得懂,毕竟每年都会进行拉扯。
  可她更清楚,对他的称呼,也是博弈的一种。
  “谢谢会长。”她又重复了一遍。
  见她还是不肯,钟士承轻轻叹了口气,也不再强求。
  “假期好好休息,别再那么早就回公司了。”
  高海臻点头,“我知道,会好好休息的。”
  “下雪了路滑,回去的时候注意安全。”
  “嗯。”
  转过身,高海臻离开了书房。
  待门慢慢关上,钟士承重新回到书桌前坐下。
  没有关上的抽屉里,原来放着红包的位置上,放着一张照片。
  他伸手拿出,照片里是一个女人和一个半岁左右的婴儿。女人脖间戴着一条银月项链,婴儿在她膝上笑得纯真无邪。
  钟士承的拇指轻轻摩挲着女人的脸,太多太多快要忘却的记忆,如潮汐的海浪,从远方涌回。
  下了楼,佘少娴已写完了对联,正坐在沙发旁与三个小辈聊天。
  一个是钟临琛,另一个则是钟士承的外甥钟文楷和他的未婚妻,程竹薇。
  见高海臻从楼上下来,四人的目光皆望了过来。
  “聊完了?”佘少娴问,“他没下来吗?”
  “嗯,会长还有事在处理,估计晚点会下来。”
  “辛苦了,”她站起身,走了过去,“时间也不早了,快回去吧。”
  “嗯,那我就先走了。”
  佘少娴正打算送她离开,却不料被一旁的钟临琛出声打断,“佘阿姨,我送高秘书出去吧。”
  见他主动要开口,几人都有些意外。
  但佘少娴却也想得明白,他大概是有话要跟高海臻说,便没再说什么。
  来到屋外,小雪已经将她来时的脚印覆盖。
  他们没有打伞,北方的雪是羽毛,挥一挥便散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