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高海臻坐在末席,突然想到了钟士承那天在书房说的话。
  看来,老爷子今天是要另搭戏台了。
  “正好你刘叔退休了,所以我想,也是时候让你进公司了。”
  此言一出,饭桌上的气氛凝固了片刻。
  突如其来的局势倒转,让众人的眼神都不约而同地聚在了钟明诀身上。
  只是他神色如常,好似不在意。
  可那双黑沉沉的眸子,却藏着说不清的情绪。
  钟临琛更不必说,喜色溢于言表。
  “但有个条件。”
  钟士承的话拐了个弯。
  “爸您说,我一定能做到。”
  “南方沿海地区准备在明年开年后推行医疗先行区,一些创新药械也会简化审批流程,这可是一个好机会。所以我打算在政策下来以前,扩张南方医疗市场。这段时间我派人考察了几个目标公司,但一直没有时间决定。”
  他不疾不徐地擦了下嘴。
  “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如果完成得好,我相信公司会非常欢迎你的加入。”
  南方的贸易和投资政策有太多不确定性,再加上管理半径的问题,要想扩张不是件简单的事情。
  但机会摆在面前,钟临琛没有不接的道理。
  只是他还没高兴多久,钟士承的下一句话给他的惊喜打了个大折扣。
  “你们几个没事也可以去了解一下,如果有好的方案也可以交给我。”
  给他,而不是给钟临琛。
  个人战的意思表达得很清楚了。
  “搞什么啊,竞赛游戏吗?”
  钟时寅陡然插了一句。
  “你这小子,脑子里除了玩就没别的了。”
  钟士承佯斥道。
  “你不是就这意思嘛,”钟时寅咬着叉子上的樱桃,“这么说的话,我,大哥和姐都能玩一玩咯?”
  他说这句话的同时,高海臻看见,钟念玺捏着餐具的手在暗暗发紧。
  她嘴角弯起浅浅弧度。
  看来,戏台上又要多一个人了。
  “哦不对,大哥那么忙肯定不会跟我们玩这种游戏对吧?”
  钟时寅漫不经心的一句话,引起多方思量。
  “公司最近确实很忙,但我跟爸的想法不谋而合,近段时间也一直在关注南方市场。爸既然提出来了,我自然要尽可能地出一份力。”
  他的话,在场的人自然都听得明白。
  “明诀啊,你的前瞻性一向不错,”钟士承看向二儿子,“所以临琛,你以后可要跟你大哥多学习学习。”
  钟临琛笑得有些勉强,“我会的。”
  “关于收购的事宜,你们有什么不懂的可以去问阿臻,”钟士承看向高海臻,“这段时间就辛苦你一下了。”
  “是,会长。”
  “行了,我话说完了,”钟士承站起身,“希望下个月,你们能有人给我一份满意的生日礼物。”
  话落,他便离席去了楼上。
  佘少娴也放下餐具,一起跟了上去。
  桌上剩下的五个人,心思各异。
  但这些与高海臻无关。
  “钟先生,钟小姐。我吃饱了,就先回去了。”
  她的声音,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因为刚才老爷子那番话,几人蠢蠢欲动。
  他们都清楚,对于收购,老爷子心里肯定有了答案。
  作为他的心腹之一,高海臻一定也知道什么。
  她是外挂,是可以改变战局的人。
  所以,他们要俘获她。
  “我送你吧。”
  第一个开口的人,让高海臻有些诧异。
  但又不是很诧异。
  “外面天冷,不用麻烦钟小姐了。”
  “不麻烦,”钟念玺笑得温和,“就当是吃饱散散步。”
  如此,高海臻也不好再拒绝。
  佣人给钟念玺拿来披肩,两人一同出了门。
  见她们走了,钟临琛看向钟明诀。
  “大哥,以后我进了公司,还请多多指教。”
  钟明诀饮下最后一口酒,“当然,如果你能进的来的话。”
  说完,两人便一前一后离了席。
  钟时寅坐在空无一人的餐桌上,慢悠悠吃着牛肉。
  吃到一半,又觉没趣,将肉丢回了碗里。
  想要去拿酒杯,却发现里面已经一干二净。
  见对面的酒杯里还有半杯,他拿了过来将剩余的酒一饮而尽。
  月色下,两人走在石板路上。
  却没有并肩前行,而是后者落于半步。
  “真没想到,这次我也有参与的资格。”
  “会长对您也是很重视的。”高海臻说。
  钟念玺笑了一声,“你真这么觉得吗?”
  高海臻没有回答。
  反正她回答什么都不会合她心意。
  “这一次我想试试,哪怕没有他们优秀,起码也能告诉爸,我不是一个没用的女儿。”
  钟念玺突然停下脚步,转身面向她。
  “海臻姐,以后我可能会多打扰你了。”
  这还是高海臻第一次听到这个称呼,眉梢不由得挑了一下。
  “分内之事。”
  她走上前,“谢谢你。”
  高海臻看着握着自己的那只手,冰冰凉凉的。
  比这冬夜还要冷。
  “不客气。”她说。
  车子来到庭院外,钟念玺目送它远离才返回屋内。
  二楼阳台处,一个人影也同时消失在了月色下。
  等窗帘合拢,钟明诀回到沙发上。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刘沛先的位置空出来了。”
  “安排不了,老爷子说要让老三他们竞争。”
  “真没想到,钟临琛胃口这么大,一上来就搞掉了刘沛先的位置,还用的这么阴的招。”
  “不过你们放心吧,我不会让他进来的。”
  四楼书房,唱片机里传来柴可夫斯基的第四乐章。
  钟临琛站在窗边,长笛响起时。
  他的声音融进入了交响乐里。
  “我估计钟明诀自己也想不到,他布下的棋最后给我铺了路。”
  “他这会肯定在后悔把刘沛先弄走了,虽然是个老顽固,但起码不会跟他抢位置。”
  “放心吧,这个位置,我势在必得。”
  挂掉电话,交响乐突然发出一丝噪音。
  虽然细微,但钟临琛还是精确捕捉到了。
  他拿开唱针,取出唱片。
  在经过垃圾桶时,随手扔了进去。
  回到家,高海臻拿着一封信,来到窗台坐下。
  打开信封,她抽出里面的照片。
  数十张,全都是一个老男人和不同女人亲密的合照。
  火苗已经升起。
  她将照片一张一张扔进火盆。
  有了燃料,火苗烧得越来越旺。
  等到手里的信封也被火舌卷走,高海臻拿起桌上的烟盒。
  烈火燃烧烟草,生出尼古丁的焦香。
  她摘下眼镜,仰头靠在椅子上。
  烟雾从嘴里飘出。
  织成一张朦胧的网,掩盖了夜空中最后一颗星。
  第4章 阋墙
  ◎各位稍等片刻,我有话想说。◎
  “高秘书,早。”
  “早,小钟先生。”
  高海臻对着钟临琛点头致意。
  上次老爷子发话后,他每天都会来到公司。
  虽然没有职务,但人事还是为他专门开了一间办公室,各方面的待遇与高层无异。
  如同现在,他就正站在高层专用的电梯里。
  “其实你叫我名字就可以了,不用这么客气。”
  钟临琛温尔一笑。
  高海臻目视前方,没有正面回应。
  “今天上午十点有一场投资讨论会,您要参加吗?”
  见她不接自己的话茬,钟临琛眼神微变。
  “要的,爸让我来多学习,自然是方方面面都要学透。”
  “那到时候我派人通知您。”
  “你把会议时间和地点发给我就好,”钟临琛瞥过头看她,“不用专门麻烦别人。”
  高海臻转过头,对上他的视线。
  钟临琛长了一双好看的杏仁眼,看谁都带着温和的笑意,让人不自觉想要亲近。
  也是因为如此,管培的时候,他在员工之间的评价还算不错,甚至还有媒体称他是最没架子的继承人。
  而这新闻的背后,只因他在媒体上公开为山区儿童援助事业助力。
  至于走出大山的儿童凑不凑得了一个班,高海臻不知道,她只知道慈善这两个字让钟临琛在外界赚得不少好感。
  让他和钟明诀两人,形成了一个鲜明的对照。
  “现在会议室还没确定,”高海臻说,“等确定了,我再打电话通知您好吗?”
  从短信变为电话,这话乍一听起来似乎没什么不对劲,可她向来只为老爷子服务,而对他们几个子女从来都是保持中立不偏不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