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恰在这时,在电梯底下的女人小跑了进来。
  “高秘书,”她神色慌张,递出了手里的手机,“刘总让您接电话。”
  看见屏幕上的通话界面,高海臻眼神一暗,接过手机。
  见状,女人也很识趣地离开了办公室。
  “刘总。”
  “我现在在去会长家的路上,有什么事改天再说吧。”
  电话里,刘沛先的语气很强势,没有留她商量的余地。
  泼皮无赖总喜欢先斩后奏,高海臻已经习惯了他们的招数,所以处理起这种事她很得心应手。
  “刘总,恕我直言,您现在去钟会长面前只能是自讨苦吃。为了处理您的事情,会长已经忍痛割下金石计划的一个名额。”
  暗绿色的静音地毯,像一片沼泽,吞没了高跟鞋徘徊的声音。
  “而且照片里的事情您本人应该比谁都清楚,就此引退,或许还能为您挣得一个为公司着想的好名声。但如果您还要继续纠缠下去的话,结局只怕晚节不保。”
  “高海臻,你知不知道你在跟谁说话?”
  即使隔着手机,刘沛先的怒气也几乎扑面而来。他不敢相信,一个小辈居然敢这样对自己说话。
  高海臻却不在意,悠哉悠哉欣赏着墙上挂着的水墨画。
  她对古字画没什么研究,只感觉留白留的恰到好处,看起来很赏心悦目。
  “高海臻,你有没在听我说话?”
  刘沛先的怒气再次传来,将高海臻游离的意识拉了回来。
  她这个人有个坏毛病,听到别人单方面发泄情绪的时候,注意力就会不自觉地涣散。
  当然她知道这习惯不好,但她没有那么多同理心和别人共鸣。
  所以闭而不语做一个倾听者,是她所能做到的最大限度的礼貌。
  “刘总,晚辈不会说话,但句句都是肺腑之言。您与钟会长四十多年交情,不是家人胜似家人。”
  她放软了声音。
  “我知道,您也不想让会长为难,更不想因为这点小事破坏你们之间的感情。会长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做出这个决定出发点完全是为您着想。”
  “晚辈说句心里话,您在康利拼搏了这么多年。功劳无人能及,即使是会长本人,也承认要不是因为您,公司都走不到今天的地步。”
  “他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这样对我!”
  刘沛先怒声质问。
  “刘总,消消气。我知道您委屈,但您有没有想过您有多久没有和家里人好好团聚过了?我记得您最近添了孙子对吗,所以何不顺着这个机会享受一下天伦之乐,人忙活了大半辈子不就是为了这一刻么。”
  高海臻知道,这些话起不到任何安慰的作用。
  但她还是得说,只有她说了,才能留有刘沛先思考的时间。
  果然她说完,对面的人就沉默了好一阵。
  如此,高海臻便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刘总,市区的晚高峰马上就要开始了,您现在掉头的话还能和家人一起吃顿晚餐。”
  “我就不继续打扰您了,祝您晚餐愉快。”
  没等对方回应,高海臻挂掉了电话。
  能做到二把手的人不会蠢,现在穷追不舍估计也是在气头上。
  毕竟在公司里卖了四十年的命,陡然一下子被炒,心里肯定很难接受。
  但等气消下来了,自己回过味,自然就知道这已经是他最好的结局。
  毕竟发生了那样的性丑闻,凭哪个公司都不会留下他来损坏公司形象。
  说到底,他现在这么张牙舞爪,也是舍不得二把手的位置。
  不过也正常,要是她,她也舍不得。
  高海臻转过身,眼神落在前方。
  从窗前到她现在站着的位置,需要十五步。
  而她自己的办公室,却仅仅九步。
  六步的差距,是权力的阶梯。
  跨过这六步,需要多久呢?
  高海臻不得而知,但,想必不会太久。
  电话挂断不久,手机的主人就回到了办公室。
  “把这份文件转化成电子版发给刘总,签好字以后发送到人事处理。”高海臻将手上的文件和手机一同给了她。
  “是。”
  白跑一趟,高海臻感觉有些疲惫。
  但一想到待会还得去钟宅,又不得不强打起精神。
  数十年前,因为一次窃听事件。
  钟士承对于打电话这件事就颇为排斥,所以每次他交代自己的工作,大多数情况下都得亲自去向他汇报。
  很辛苦,但车接车送,倒也没有那么辛苦。
  高海臻按下按钮,等了一小会,数字到了楼层。
  电梯门慢慢开启,一个熟悉的身影慢慢出现。
  等到门彻底敞开,高海臻看清了男人的身影。
  他今天穿着一身褐色哈里斯人字纹羊毛西服,内搭一件黑色水洗衬衫,领带是红色。
  在一身的深色中,格外显眼。
  “钟先生。”
  高海臻走进电梯,停在了钟明诀身前。
  “这个时候高秘书怎么会来公司?”
  “会长让我来处理一些事情。”
  “我记得刘叔的办公室在这层,所以是爸找他有什么事吗?”
  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高海臻知道他在问什么,他或许也知道答案。
  但钟明诀就是想让她亲口说出来,得到印证。
  但,刘沛先的位置关乎着管理层的更迭。
  如果自己说了实话,就代表着向钟明诀投诚。
  套话的招数很烂,或许也是因为对她,钟明诀不屑用高明的招数。
  “也没什么事,就是会长想就今天早上的报道同他谈一下。”她回答。
  钟明诀就猜到她会这么说。
  对于这种试探,她从来都是模棱两可的回答。
  不偏不倚,十足的不倒翁。
  放在以前自己可以不在乎,但如果刘沛先真的被老爷子炒了。
  他的位置归属,可就是个大问题了。
  coo可是公司的二把手,他必须得抢先一步放上自己的人,避免让钟临琛捷足先登。
  但在此之前,他也必须摸清老爷子的意图。
  如果他心里有人选,自己贸然塞人只会惹得他不高兴,毕竟他最讨厌别人干涉他的权力。
  “他人既然不在,要我帮忙联系吗?”
  钟明诀继续试探。
  高海臻抬眸看向镜子里的男人,模糊的镜面里两人视线相对。
  “钟先生,我已经联系过刘总了。他说他在跟家里人吃晚饭,我想还是不要打扰他的比较好。”
  钟明诀盯着镜子,嘴角微微向下。
  两次三番的试探没得到结果,让他有些不满。
  “高秘书,腰板挺得太直,风浪卷起来的时候,很容易断的。”
  高海臻知道他话里有话,但到底也只敢藏着话。
  于她而言,不过隔靴搔痒。
  “钟先生,我不会游泳,所以不会去有风浪的地方。”
  话音落下,电梯门打开。
  钟明诀眼睑微动,声音阴沉。
  “你最好说到做到。”
  扔下一句话,他径直走出了电梯。
  看着男人的背影,高海臻嘴角的弧度渐渐消失。
  钟明诀的性格很简单。
  傲慢一词在他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放在普通富二代身上,倒是无所谓。
  但如果放在一个继承人身上,会是致命的缺点。
  半个小时后,两辆车一前一后驶进园林。
  大门打开,一个穿着驼色水貂绒外套的贵妇人正坐在沙发上,钟念玺坐在她身边,两人不知在谈些什么,笑得很开心。
  “明诀来了。”
  妇人将茶杯放到了一边,起身迎接。
  而后看到了跟在他身后不远的高海臻。
  “海臻也来了。”她热络地说。
  高海臻走上前,对着贵妇人微微颔首。
  眼前的女人是钟士承的第三任妻子,佘少娴。
  因为保养得好,即使年过五十看起来也像四十多岁的模样。
  与钟士承结婚后育有一子,也就是钟家排行老四的钟时寅。
  此人纨绔的名头响彻京都,平常也总是不见人影。
  高海臻看了一眼客厅里的人,不出意料,今天这位小少爷也没在。
  “夫人,我来向会长汇报工作。”
  佘少娴应了一声,“去吧,他现在应该在花园里浇他那些花花草草呢。”
  高海臻还没到后花园,就见钟士承正往回走。
  她迎了上去,将下午发生的事跟他简要汇报了一遍。
  钟士承将洒水壶放在修理架上,“既然没打电话过来,那就代表他同意了。”
  说完,他叹了一声,“他是个脾性大的,心里肯定对我有意见了。”
  “您和刘总这么多年的情谊,况且这也是为他好,他不会不理解您的。”高海臻安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