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他有时候想,那张嘴亲一口不知道什么滋味,是绿豆爽,还是水蜜桃。
  他看过她吃水蜜桃,用嘬的,水蜜桃在她嘴里像果冻,嘬进去大概舌头顶两下就和着汁水咽了。
  但湘妹子,亲起来也可能是辣椒的味道。
  林坤河提起酒,继续陪吃陪喝。
  喝完看见对面有人肉搏,两个男的打架一个女的拉,他们在旁边看了会热闹,得知是附近工厂的三角恋。
  二男争一女越打越来劲,最后治安过来通通带走。
  师兄点评说女人多得很,争这一个搞得多难看,不合适,也没必要。
  林坤河没接话,太阳很猛,他往脑袋上扣了个棒球帽。
  晚上仍然在东莞跟一位下海开设计院的老师碰面,去了当地一所比较出名的俱乐部唱k,里面形形色色,红男绿女高矮扁胖都有。
  林坤河想起广州的夜场,抡着麦唱了个小姐贵姓。
  唱到一半,有个广州电话打进来。
  林坤河叫了辆车过去。
  杨琳坐在连排椅上,歪着脑袋像在打瞌睡。
  林坤河过去喊她:“杨琳。”
  杨琳慢慢睁眼,抽了魂一样,看人的目光有些呆。
  林坤河问:“你有没有事?”
  “她有事?”对面一个光头男嚷嚷:“她拿酒瓶砸老子,你该问老子有没有事!”
  林坤河没理他,低头继续问:“杨琳,你有没有哪里受伤?”
  杨琳茫然地摇摇头。
  房东说她还没醒酒,林坤河问:“跟谁喝的酒?”
  一提这个房东有话说了,说她那帮朋友喝酒的时候一个个积极得很,要叫他们来,电话一半打不通,另一半听完就挂。
  林坤河问:“她喝成这样,怎么跟人打架?”
  治安说了下情况,房东也帮着调解,说来说去无非是钱那点事。
  对方报的数跟敲诈无异,林坤河把路上取的钱扣在桌面:“就这么多。”
  光头拍桌:“你什么意思,是不是不想谈了?”
  他还嫌少,林坤河突然笑了一声,短促干硬。
  “你笑什么?”光头被惹怒,伸手指着他。
  林坤河当即就迎着他那根手指往前走两步,被房东拦住。
  旁边一个大着肚子的女人也扯住光头,低声跟他耳语几句。
  光头顶着气说:“再加三张,我老婆被吓到了,明天要去做检查!”
  “唉,算了算了,后生给他吧,你早点把你朋友领回去,我看她人都不太舒服了。”房东一个劲劝。
  弄完出来,广州的环卫工人已经开始扫街。
  林坤河松了松臂膀,拳头上一股无处发泄的戾气,杨琳晕乎乎跟在后面,拖着脚走路。
  走了一会她蹲下来,林坤河回头见她在哭,耳边一点碎发拨了半天都拨不明白。
  林坤河站在原地等。
  然后他们发生了争吵,她对他又是瞪又是骂,眼里恨意过分的多,像她经历的所有事情都是他的错。
  林坤河极度不爽。
  她喜欢不干不脆地在泥地里打滚,他却不想当一条被火烧的池鱼,于是说话格外的刺。
  点破她并不难,毕竟事实摆在这里,而她也一如既往的吐字发硬,把他当什么仇人一样,只是越说,眼泪掉得越多。
  吵到最后林坤河低头看她:“杨琳,跟你谈恋爱的是何渊文不是我,跟你分手的也是他不是我,如果我写一行字能对你人生造成这么大的影响,那要不要我再给你写一行,以后你有什么过得不顺的可以再拿出来骂我一次,给你自己一点心理安慰?”
  她气得脱了鞋要扔他,人却忽然往下倒,闭着眼睛几乎晕过去,呼吸又急又浅。
  林坤河把她抱回出租房,四层楼的步梯,热出他一背汗。
  房间门口那一箱酒瓶子还在,现在拿起来也相当趁手。
  林坤河把杨琳放在出租房门口,从她身上摸出钥匙打开门,摸灯的时候踩到一片粘鼠板,深一脚浅一脚把她弄到沙发上。
  一房一厅的格局,林坤河上次来的时候还很干净,这次乱很多。
  他上次被辣椒粉呛得连连咳嗽,这被酒菜味熏得眉毛发皱,地上还铺着几本垫过屁股的杂志,杂志上是小医院广告,男科妇科人流肿瘤,什么都能治。
  用来擦东西的纸巾也是医院发的,袋子外面印着靓丽女护士,袋子里面的纸巾搓粉,用起来挂手。
  沙发上有卷成团的袜子,插座旁边的红色房租收据像染色过度的假.币,一切的一切都有种置之不理的临时感。
  这里根本不像个家。
  林坤河把鞋底的粘鼠板扔进垃圾桶,再把垃圾桶上的超市袋子提起来,跟桌上那支百合一起扔去外面,然后上卫生间洗手。
  卫生间在阳台,地上有被风吹下来的衣服,林坤河捡起被晒得发硬的黑色工衣,下面是内衣裤。
  绿色的一套,跟她的黑色工衣两个风格。
  林坤河随手往空的衣架上一挂,内裤只有中间薄薄的布料,两边是弹簧带,还不像胸罩那样随手能挂住。
  他干脆把衣架拿下来,直接从挂钩那里套进去,在他头顶晃晃悠悠。
  洗完手回去,杨琳蜷在沙发上呻吟,说热。
  林坤河没找到体温计,用手试了试她额头,出门去买药。
  附近24小时营业的药店有点距离,他回来时顺便给房东买了条烟。
  出租房是苦生意,一把年纪还要守夜也不容易。
  这个房东是陕北人,讲话总像带点鼻炎,但人不错,前前后后跟了半晚上,这会又开始操心:“后生,你劝劝她,她一个女娃身边又没有男朋友,很危险的……脾气又暴,我天天要看着她,就怕她出什么事。”
  林坤河点点头:“您受累,她这段时间心情不好,应该很快会恢复过来。”
  房东叹气。
  他实在觉得杨琳一个人不安全,于是问林坤河:“你有没有她爹妈电话?让她爹妈过来把她接走,这几天房租我也不要了,帮我把房间搞干净就可以。”
  林坤河低头蹭鞋底,那块粘鼠板让他鞋底沾到不少灰,连糖纸都带了一片。
  蹭完说了句:“我也不太清楚。”
  他走回去,杨琳不在沙发上,而卫生间里有花洒的声音。
  林坤河站在外面敲门:“杨琳。”
  她没吭声,花洒也没关,但林坤河知道她能听见,毕竟就那么点空间,撅个屁股都要撑着墙。
  他提醒她:“你在发烧,最好不要洗澡。”
  动静没停。
  林坤河转身想走,里面花洒的声音关掉,杨琳穿着睡衣出来,头发也洗了一遍。
  林坤河皱眉看着她。
  她绕过他从客厅走回房间,走路和他最开始进来一样,也是深一脚浅一脚,背影看起来很飘。
  林坤河没进过里面,站在门口看她找什么东西,腿发虚,手没劲。
  就这样还要去开风扇。
  林坤河进去把风扇关掉。
  她瞪着眼看她。
  林坤河说:“自己什么样心里没数是不是,你现在能吹风扇?”
  “关你什么事!”她有气无力地骂他,又重新把风扇拧开。
  林坤河不管了,嘴角扯一下,随她吹。
  他把药扔在外面桌子上,手机没电,拿了她一个万能充插着,去阳台上厕所。
  卫生间的地漏很慢,还有一些没走完的水,空气里全是洗发水的气味,香得人发晕。
  林坤河打算充完电走人,出来后脑袋绕过那个衣架,在阳台弹了根烟,听到又一间早餐铺子拉卷帘门的声音。
  对面做酱香饼的店已经在冒烟,门口的碎酒瓶边跑过一只老鼠,嗖地爬上电线杆。
  电线杆上贴满了小广告,还有当地治安贴的寻尸启事。
  林坤河刚刚回来的时候看过了,事情很血腥,照片很直白。
  他低头踢着瓷砖,手指关节按得咔咔响,换只手要继续时,听到房间的干呕声。
  进去一看,杨琳趴在床上对着垃圾桶在吐,没吐出什么倒是人直打寒颤,吐完拿起床头柜上剩的半瓶饮料漱口。
  漱完口人又是一栽,顶着颗红脑袋像个安全帽一样从床上摔下来。
  这已经是今晚摔的第二次,她还不让林坤河碰,一个劲推他:“走开啊!”
  林坤河被推烦了,把她按在床上,拿了个水杯给她喂药,她噗一声呸出来,有些发蛮,有些狼狈。
  林坤河掐住她脸,稍微用了点力气把药给她喂下去。
  她嘴唇已经有些发白,咬字没气动作没力,他轻而易举地制住她,摸摸头发还有一大半没干,把她扯到腿上给她吹。
  杨琳不停在骂他,神经病王八蛋死深圳仔,林坤河充耳不闻,她话也越说越薄,吹风机吹着,她渐渐只剩下口型,人应该是完全没力,软趴趴伏在他腿上。
  林坤河绷着脸给她把头发吹完,吹风机一关,她闭着眼睛又在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