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要不是我,这事也不会闹到公安局来,丢秦家的脸了。”宋时溪一边说,一边偷偷去瞅秦樾的脸色。
  她原本无所谓闹不闹到公安局来,反正她是有理的那一方,再怎么样,她也不可能吃亏。
  可等坐上了公安局的车,她才倏然反应过来,她们都还是学生,涉及到经济纠纷,很有可能会被叫家长,而依照秦枝意的性子根本不会叫父母来接,她会叫的便只剩下了秦樾这个哥哥。
  一想到会在公安局见到秦樾,她只觉得脖子痒痒的,好像要断掉了。
  老天奶啊,要是让秦樾知道她连累秦枝意进了公安局,那她的小命还能在吗?
  可后悔也晚了,她只能一边想着对策,一边硬着头皮跟着去了公安局。
  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装可怜来博同情这一招最管用,因为效果好像一直都挺不错的。
  虽说秦樾这个人软硬不吃,但两者相比,还是软的更有胜算。
  思及此,她又眨了眨眼睛,掉出两颗金豆子。
  秦樾睨着她,垂在腿侧的手动了动,但很快又放了下来,神色晦涩不明,暗哑低醇的嗓音缓缓从喉间泄出,“你也知道你是秦家人?”
  听见这话,宋时溪不明所以地抬起头看向他,就瞧见那双眸子黑沉沉的,带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她不明白,其他人却都听懂了。
  陈雯娟打了个哆嗦,身子抖了抖,下意识地抓住秦枝意的胳膊,脸上闪过一丝慌乱。
  秦樾这话摆明了要给宋时溪撑腰,她该怎么办?要是得罪了秦家,得罪了秦樾,她爸妈会扒了她的皮的!
  早知道会闹成现在这样,当时她怎么着都不会为了把宋时溪赶回家去,泼她汽水,更不会为了一百块钱犹犹豫豫,闹到公安局来。
  陈雯娟这会儿是一千个一万个后悔,抓住秦枝意的力道也在不断加重,显然是将她当成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好在秦枝意仗义,平日里又极为护短,这会儿还知道帮她说话,“哥,这事也不能算是雯娟的错,她是为了帮我,所以……”
  “所以什么?”
  见她反反复复只会说这些话,秦樾眉宇间难掩失望,淡漠的眼神扫过去,“所以就可以在公众场合往人身上泼汽水?你们都是女孩子,难道不知道后果?”
  闻言,秦枝意脸色一白,下意识地看向宋时溪胸前那一大片黄色印记,当时要不是她拿外套及时挡住了……
  她们总说宋时溪做事恶毒,可是她们现在做的事情又何尝不恶毒?
  甚至宋时溪都从未让她当众出过丑。
  秦枝意抿紧唇瓣,一时之间哑了声。
  见状,陈雯娟更着急了,慌得后背全是汗,再这样下去,等她爸妈过来了,岂不是死定了?
  她张嘴刚要说话,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门口传来一阵嘈杂声,是她的父母来了,与此同时进来的还有一位身穿公安制服的年轻男人。
  “阿樾。”
  听到熟悉的声音,秦樾暂时将视线从宋时溪身上挪开,转而转身看向了门口的曾景叙。
  这还是他从深市回来后,两人第一次见面。
  但是彼此都知道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仅仅互相打了个招呼便停了话头。
  “既然双方家长都到场了,你们是想私了,还是走程序?”曾景叙长得高,差不多跟秦樾齐平,五官硬朗俊秀,皮肤呈现小麦色,浑身都写着正气凛然四个大字。
  秦樾他们还没开口,陈雯娟的父母就抢先一步道:“私了!”
  曾景叙又转而看向宋时溪和秦樾,见他们点点头,才继续说:“行。”
  说完,挥手示意在场的其他公安同志们跟他一起出去,留给他们自行解决的空间。
  大铁门重新被关上,气氛陷入沉默。
  秦樾偏头,深邃的黑眸锁定宋时溪,薄唇轻启:“你想要什么?”
  后者犹犹豫豫,最后小声开口道:“我想要赔偿。”
  就算她不说,秦樾都知道她会要什么。
  真是掉钱眼里了。
  他默了两秒,跟在后面补充道:“赔偿,道歉,一个都不能少。”
  闻言,宋时溪睫毛颤了颤,倏然抬眼看向秦樾,却只能瞧见他冷硬的侧脸。
  陈父陈母对视一眼,当机立断先是掏了两百块钱出来,然后又压着陈雯娟道了歉。
  “秦同志,宋同志,真是对不住了,你们放心,我们回去后肯定好好教训这丫头,这两百块钱宋同志你拿去重新买件衣服,再买点儿好吃的,虽然不多,但也是我们的一点儿心意。”
  从一百变成了两百,原地翻了倍,宋时溪差点儿压不下唇角勾起的弧度,强压下激动的心情,故作正经地说了两句场面话,便迫不及待地伸出手把钱接了过来。
  秦樾就站在她旁边,将她的小表情尽收眼底,眸底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
  双方和解,又签了字,就可以各自离开了。
  秦樾见秦枝意神情恍惚,本想送她回家,但是她说要和朋友一起,他便没有强求,简单叮嘱了几句,就准备回公司继续处理事情。
  谁知道一扭头却瞥见昏暗的走廊中一男一女正有说有笑地说着话。
  宋时溪仰着小脸,卷翘的睫羽忽闪忽闪,唇珠圆润饱满,说话时吐露些许贝齿,看上去乖巧得不像话。
  而在她对面的曾景叙,早就红了脸,正不知所措地摸着后脑勺来缓解羞赧和紧张。
  不知道还以为是小情侣在谈情说爱。
  见状,秦樾脸沉了下来,眸中闪过一丝愠色。
  *
  从审讯室出来,宋时溪没有急着走,而是找到借给自己衣服穿的公安同志真心实意地道了谢。
  当时她的外套要一直挡在胸前防止走光,所以公安同志才把自己的外套借给了她。
  而宋时溪万万没想到他居然就是郑慧兰口中的曾警官,两人都认出了彼此的身份,交谈间便不自觉地少了几分生疏,多了几分亲切。
  曾景叙还热情地说他带的小分队每天巡逻都会经过她家,到时候会重点关注她的安全问题,如果有异常会第一时间处理,并告知给她。
  对此,宋时溪喜不自胜,正准备再说些感激的话,伴随着一股好闻的清香传来,肩膀上就多了一件宽大的黑色西装外套,将她整个人霸道地完全笼罩住。
  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宋时溪有些没反应过来,下意识手忙脚乱地去扶外套,涌到嘴边的话也咽了回去,等她懵愣地抬起头,就看见身侧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抹高大的身影。
  “阿樾,你还没走?”曾景叙瞧见秦樾倒是挺高兴的,剑眉微扬,眸中溢出笑意。
  相比之下,秦樾的情绪就淡了很多,只是轻声应了一声,随后便垂头对着宋时溪道:“穿着,跟我走。”
  细听之下,便会发现他语气中那浓浓的不满之意。
  宋时溪已经穿了自己的外套了,再加上污渍早就干了,秦樾的这件外套纯属多余,穿在身上还有些热,她秀眉皱成一团,但又不敢明晃晃地拒绝他的好意,只能委婉地小声道:“谢谢,但不用了,我家就在前面,走两步就到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就要取下那件外套,但是下一秒肩膀上就多了一只宽厚的大掌,制止了她的动作。
  秦樾眸子黑沉沉的,指尖的动作却温柔得不像话,慢条斯理地帮她整理好了领口,才冷声道:“我送你。”
  闻言,宋时溪心里咯噔一下,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秦樾这该不会是想秋后算账吧?
  想到这儿,她就更抗拒了。
  就在两人僵持的时候,曾景叙开了口:“阿樾,你什么时候有空,出来一起吃顿饭?”
  出于职业敏感,曾景叙敏锐地察觉到了气氛的变化,主动出声打破了尴尬的局面,随后若有所思地在他们两人身上转悠了一圈,只觉得这对兄妹的关系有些微妙,像是十分要好,又像是不太熟悉。
  总之,很怪异。
  “明天晚上吧,到时候我联系你。”听见曾景叙的话,秦樾暂时压下了脾气,回了他一句后,深深看了一眼宋时溪,便倏地大步往外走。
  宋时溪被他那一眼看得身子一僵,不自觉咽了咽口水,左思右想,觉得横竖都是一刀,还不如早死早超生,便咬牙追了上去。
  等往前走了两步,才想起来没跟曾警官告别,又停下脚步,转头笑盈盈道:“曾警官,再见。”
  “再见。”曾景叙对宋时溪的印象还不错,便勾了勾唇。
  这边宋时溪正要追上去,就瞧见了大厅里的秦枝意和李砚行,脚步微停。
  请问撞见瘟神该怎么办?宋时溪的回答是逃得越快越好。
  所以她也顾不上去追秦樾了,当机立断转变方向从另一个门跑了出去。
  这边秦樾朝着门口停着的车走去,脑海中却不断回荡着昏暗的走廊里,宋时溪对着那名年轻的男公安笑意盈盈的模样,只觉得胸口憋得慌,不禁伸出手松了松领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