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好在阿柠抬起手,轻揉了揉他的脸:“你只是不愿意让外人看到我,是不是?”
  李秉璋沉默了片刻,略垂下眼,仿佛不好意思地道:“是,那些内侍虽然是公公,可他们——”
  阿柠叹了声,搂着李秉璋的颈子,软声道:“那你以后好好和他们说。”
  她知道,底下人,包括太医院的对李秉璋很有些误会,他们都以为李秉璋凶残暴戾,但其实不是,他只是恰好坐上皇帝的位置,恰好生得面相冷一些,才被人那么想。
  其实他是这么好的人,她盼着他的声名好一些,不要让别人误解了他。
  李秉璋弯腰,亲了亲她的脸颊,把她打横抱起来。
  他低声在她耳边道:“嗯,以后听阿柠的,会好好和底下人说话。”
  说着,李秉璋这才对外面吩咐道:“说。”
  外面似乎有片刻死水一般的寂静,显然这种情况他们都被吓到了。
  之后,才有一个格外恭顺谨慎的声音道:“陛下,太子殿下于行宫外求见。”
  李秉璋薄唇微动,一个“不见”便将扔出。
  不过他很快意识到,不能这样。
  在须臾的缓冲后,他的声音硬生生变得温和平静起来,淡淡地道:“朕龙体抱恙,今日早些歇下,太子明日再来请安吧。”
  可他这么说后,却见怀中的阿柠正冲他眨眼示意。
  哦……
  李秉璋无声地看着她,征询。
  阿柠勾着他的颈子,在他耳边小声嘀咕道:“我想看看他。”
  第51章 母子
  甜媚的清香就在耳边, 细软的热气洒在李秉璋的耳根,李秉璋眼底眸色转身,他抬手握住她的手腕, 忍不住放在唇边亲了一小口。
  如果可以, 他希望这世间只有他和阿凝,要一直抱在一起, 永久地不分开, 永远偎依着。
  任何人,哪怕自己的儿女,若是打扰了此时两个人的相处,他都会心生排斥。
  不过他滚了滚喉结, 压抑下这种心思,他知道阿凝不喜欢。
  其实他和阿凝完全不是一种人, 阿凝是雪白柔软的,他是暗黑冰冷的, 不过没关系,他可以克制, 可以压下来, 让自己表现得更软和一些。
  他便搂着她,柔声哄着道:“好, 你若想见他,那我便让他进来见你。”
  阿柠:“嗯。”
  其实如今想起李君劢就是自己儿子, 她心情复杂,很有些说不上来。
  一点也不喜欢李君劢,虽然他也长得很好看,可那么大一个少年了,比自己都高, 站在那里冷漠孤高,目无下尘的样子,她素来不喜那些过于孤芳自赏目空一切的人,对于这种人她向来敬而远之。
  至于李君劢更是莫名其妙,对自己敌意颇大。
  结果现在,这个少年竟是自己儿子!
  她回忆着昔日那软糯小娃的可人,完全没办法想象他怎么“嗖”的一下就变成这样了,甚至无法接受。
  可是她也明白,她经历了一场轮回,这个世间也在向前行进,所以大梦醒来,一切都变了,那就是自己的儿子,她总归要面对。
  李秉璋一直专注地凝视着阿柠,自然看出她心里的忐忑,他安抚地道:“可是担心他不认你?这你大可放心——”
  他说到一半,觉得如今的李君劢实在是有些拿不出手,他没办法让人放心。
  但他还是笃定而温柔地道:“他知道你回来了,一定会很喜欢。”
  激动?
  阿柠有些怀疑地看着李秉璋,她可不觉得李君劢会喜欢自己。
  李秉璋用拇指轻抚着她的眉尾:“他性子倔强固执,一时分辨不清也是情理之中,不过你放心,他是我们的孩子,自小聪颖,自己的母亲,他自然认的。”
  阿柠抿唇笑了笑:“无隅,我知道他对我有些误会,这会儿他既来了,那我们当面说清楚。”
  李秉璋:“好。”
  阿柠想起什么,又扯住他袖子,叮嘱道:“你不许说他,他还小,记不得我也正常,我们要慢慢和他讲道理。”
  李秉璋侧首,专注地注视着她,听她说话。
  她的声音总是绵软温柔的,慢条斯理的,上辈子是,这辈子也是。
  可他就是会听她的,她说什么,他都觉得极好。
  李君劢是她为自己生的孩子,他当然会好好讲道理。
  他当下吩咐了,让内监宣太子李君劢,又命宫人送来各样衣物盥洗之物,都放在屏风外。
  他当然不能让那些太监看到阿凝一根头发丝,太监虽然不是正经男人,但原本也是男人,他对任何男人都充满怀疑和提防,不许他们靠近阿凝。
  至于太子,虽然是亲生儿子,可也已经快十三岁了,是半大的少年了,李秉璋也不想儿子多看到阿凝。
  况且此时的阿凝玉雪娇艳,温软娴静,实在是太过美好,这样的美好他绝对不想让任何人看到。
  他亲自为阿柠擦拭过,又为她披上自己的里袍,是轻盈如雾的软烟罗,穿在身上柔若无物,阿柠生得粉玉一般,穿上这松绿软烟罗,自是娇艳欲滴,鲜润动人,如同被绿叶包裹着的荔枝,新剥的荔枝。
  这么亲手照料着她时,他又想着,要为阿凝整修寝殿,要为她搜集各样华美衣料,还有珍奇玉石,各样好的,全都要好的。
  但凡女子会喜欢的,所有的好物件都要拿最好的给阿凝!
  而就在此时,阿柠看到,这软烟罗虽然是松绿色,可衣摆那里竟有暗纹的云,腾云驾雾的。
  她疑惑:“我可以穿这个吗?”
  她还有转不弯来,上辈子他们被迫离开皇都,前往偏僻的封地,活得小心翼翼,至于这辈子,她只是一个小女医。
  李秉璋自然察觉到她的情绪,他当即道:“当然可以。”
  他捧着她的脸,恋恋不舍地再次吻她的鼻子,嘴巴,口中安抚道:“你忘了,我已经是皇帝了,我可以穿,你也可以穿,我便是把龙袍裹在你身上,也没有人敢说半句。”
  他说这话,只是想安抚阿柠,自然没意识到自己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偏执和不羁,当皇帝当了八九年,他唯我独尊,为所欲为,早就习惯了恣意行事。
  阿柠听了,想想也有道理。
  ……他是皇帝了。
  其实此时的她并没有意识到,说出这话的李秉璋已经是荒诞不经的昏君了,她只是纯粹地沉浸在夫君是皇帝的喜悦中。
  李秉璋自己也没觉得什么不对,他还在想着该给阿凝穿上什么,虽然汤池内银炭烧得很旺,温暖如春,不过他还是担心她会冷,他将一件紫貂绒的大氅裹在阿柠身上,裹完后,发现大氅几乎拖在地上。
  他低头盯着那拖地的部分,觉得这样显然不对,必须短一些。
  他抬头恰好看到一旁的一把剑,当下抬手,拔起那把剑,就要——
  阿柠惊了下,待看着他提剑便要割那大氅,赶紧阻止:“别!”
  说完,她连忙将大氅拎起,掖在腰间:“这不就行了?”
  李秉璋愣了下,之后将那把剑插回剑鞘,拥住她,满足地道:“阿凝真聪明。”
  他自然不觉得自己提剑来割的动作有什么不妥,他只觉得他的阿凝聪明,真心实意这么觉得。
  说着,他又检查了一番,从头到尾检查,确认不会被人看出任何痕迹,才命人宣太子李君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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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君劢在行宫外等待了许久,氤氲水汽中,他的耐心几乎消磨殆尽。
  上次与父皇的争端不欢而散,自那之后,父皇虽然依然会定时抽查他的课业和文章,但父子之间却显得有些疏远和冷漠。
  他其实一直暗中留意着父皇的动静,生怕有什么不妥。
  他深知父皇的性情与自己不同,父皇刚硬脆弱,一生心思全系于一处,太过专注,执念过深。
  一旦那丝希望破灭,他也许会彻底崩塌。
  况且——
  如今种种迹象表明,那个女医果然别有用心。
  他在行宫外等候着,有些烦躁地踱步,一抬头,却瞥见一旁御医们,他们神情凝重,不知道在低声商议着什么。
  他不免觉得好笑,但也不想过多理会,只是负手上前,命道:“看来今日不敢劳烦诸位了,毕竟太医院出了位女神医,诸位大人先行退下吧。”
  年少的太子往日总是沉稳贵重的,可是此时言语中却有着不加掩饰的尖锐。
  诸位御医自然惶恐,毕竟谁都知道这位太子并不好惹,朝中文武百官也都对他敬重畏惧。
  不过大家也不敢多言,只能先退至行宫外,听候宣召。
  李君劢却依然不解气,周身覆着一层冰寒,背着手在那里来回踱步。
  就在这时,他听到里面传话,说是元熙帝有请。
  李君劢听此,连忙踏入房中。
  此时的温池行宫中香雾萦绕,淡淡雾气弥漫开来,他提着袍角,走上玉阶,转过回廊,进入暖阁中,却见南窗下设了黄杨木雕云龙纹屏风,屏风掩映间,案几上摆着几样精致的果品,而旁边坐着的正是他的父皇元熙帝,他父皇怀中半搂着一个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