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穆清公主却直接问道:“那桂花糖呢?”
  她看着聂姑姑的眼睛:“桂花糖,从何而来?”
  聂姑姑心里一慌, 突然不知道怎么说了。
  她从穆清公主很小时便照顾她了, 一直觉得自己轻松地拿捏把控着,可是现在,穆清公主望着自己的眼神,隐隐有了太子或者说元熙帝的样子。
  本来以为牢牢掌控在手中的雏鸟, 却突然长出坚硬的翅膀,她抓不住了。
  穆清公主看着聂姑姑的神色, 好笑至极。
  这几日她当然没闲着,她已经查过了, 就是聂姑姑在欺瞒自己!
  她咬唇,冷冷地盯着她:“说话啊, 怎么, 不说了?”
  聂姑姑直接跪下了,她跪在那里:“殿下, 这桂花糖是顾医女送来的,要送给殿下的, 当时奴婢代为收下的。”
  穆清公主一听,直接拿起杯盏来,对着聂姑姑砸过去:“你竟敢欺瞒本宫?”
  上等白瓷盏直接砸在聂姑姑额上,聂姑姑额头顿时迸出血来。
  不过她咬牙跪着,也不擦, 低头哭着道:“殿下息怒,奴婢并不是特意要欺瞒殿下,实在是——”
  穆清公主:“实在是如何?”
  聂姑姑犹豫,含泪看了一眼旁边的阿柠:“生怕惹出是非,毕竟桂花糖来历不明,奴婢不敢交给殿下,可殿下恰好看到了,奴婢没法,只能顺水推舟。”
  她这番话倒是说得情理之中,然而穆清公主却依然不解恨:“这虽只是一桩小事,可往日你又有多少欺瞒本宫?况且,本宫特意问起她来,你却推说不知,岂不是可恨?”
  聂姑姑一叠声认错,低头哀求。
  阿柠从旁看着,也有些不忍,反而为聂姑姑求情。
  穆清公主哪里听呢,她是千万娇宠的孩子,素来唯我独尊的,往日对聂姑姑倚重,如今知道聂姑姑竟在阿柠一事瞒了自己,便把往日对聂姑姑的喜爱尽数化为气恨了。
  也是她年纪小,不曾经历过什么大事,还不至于如同她的父皇元熙帝一般说出“斩了”这种话,不然依她此时的气恼,是真会直接要了聂姑姑性命的。
  她来回踱步,想了想,又问阿柠:“你为何会离开神秀宫,说,是她欺负你,逼你离开吗?”
  阿柠微诧,回想了下当时,摇头:“是苏嬷嬷要奴婢离开的。”
  一旁聂姑姑连忙道:“这是太医院的安排,这个和奴婢实在并不瓜葛,请殿下明察——”
  她说着,连忙扯来太子:“此事太子殿下也知情,若是公主殿下不信,请来太子殿下,一问便知。”
  穆清公主听说和李君劢有关,蹙眉:“他竟知情?竟不曾和本宫提起?”
  当即便命人去唤来李君劢,她是要当堂对峙的,至于聂姑姑,她便先打发到一旁。
  阿柠看她气哼哼的,气得脸都红了,也怕她气坏了身体,好一番劝慰,穆清公主这才稍缓,恰此时,外面传报,提及御用贡马到了。
  穆清公主听此,喜出望外,把聂姑姑也抛到脑后,对阿柠道:“你对本宫一片赤诚之心,本宫心领了,念在你如此记挂本宫,本宫也会对你好,恰好本宫向父皇要的矮种马到了,本宫可以带你一起骑马,你要不要去?”
  阿柠惊讶:“骑马?”
  穆清公主:“对啊!”
  阿柠:“可是,奴婢不会骑马,也没骑过马。”
  她只远远看到过马,很是高大,有些吓人,她从家里来京城乘坐的也是牛车。
  穆清公主却笑道:“矮种马,一点也不高,我都不害怕,你害怕什么?”
  说着,她不由分说地拉着阿柠就往外走。
  阿柠其实还想和她说说自己的画,让她看看,不过看她迫不及待的样子,只能暂且罢了。
  待到了瑞辉宫,却见这里倒是有各样稀奇鸟雀,都是往日阿柠没见过的。
  穆清公主看着阿柠那震撼的样子,得意地扬眉:“你没见过吧?”
  阿柠连忙摇头:“没见过。”
  穆清公主便给她讲,这个是满刺加国的火鸡,那个是榜葛剌国的麒麟,还有那边是白鹤和白雁等,阿柠看得大开眼界。
  穆清公主又拽着阿柠去看马,这矮种马是以前南疆深山里的,据说汉代时还是用作战马,如今矮种马越发稀奇,一般都是御用贡马了。
  阿柠哪里见过这么矮小的马,这马又温顺耐劳的样子,自然觉得有趣。
  穆清公主唤来来叶宣怀:“你负责看护着,再帮我们挑几匹好的来骑。”
  叶宣怀低头,恭敬地道:“是。”
  穆清公主又兴致勃勃地领着阿柠去看别的,讲这个那个的。
  叶宣怀远远地看着,沉默无言。
  他从十四岁起便侍护在神秀宫,至今已经三年了,他从来都知道,因穆清公主自小受尽宠爱,可以说性情骄纵,目无下尘,她眼里能看得进去谁,便是皇帝和太子来到她面前,都得让她几分。
  可是现在,她几乎是有些讨好地拉着那个小医女,急切地显摆着,要把自己的好物件都给这个小医女看,要这个小医女喜欢自己。
  甚至,恨不得把自己所有的好东西捧到对方面前的样子。
  聂姑姑缓慢地起身,她的额头已经泛肿。
  一旁早有嬷嬷和宫娥上前,低声请示着问起要不要太医。
  聂姑姑摇头:“不必了,帮我擦些药酒吧。”
  待检查收拾过后,她又用鬓发遮盖过,这才看不出痕迹。
  她起身,望向窗棂外,穆清公主和阿柠早走远了,自然看不到,不过她盯着外面的果子树,看了好一会。
  这时有小宫娥上前低声禀报,说了阿柠带来的香枕,除了那香枕外,还有一件卷轴,似乎是一幅画?
  聂姑姑低声吩咐道:“拿来吧。”
  待到那卷轴拿来,她犹豫了下,到底打开。
  待看到卷轴中画着的人,她也是困惑起来。
  画中人一身黑衣,劲瘦倔强,抿着薄薄的唇,双眸黑亮,看上去也就十六七岁的样子?
  这少年样貌和元熙帝像极了,但又不太像,似乎比元熙帝更青涩一些?
  聂姑姑死死皱着眉,她又觉得这画中人仿佛有些像太子,但……又比此时的太子少了几分雍容,多了几分孤冷。
  关键是……这个小医女为什么会有这么一幅画,从墨迹看,应该是最近新作的,她自己画的吗,她为什么画这样一幅画?
  她如今拿来神秀宫,是要给公主看?她到底要做什么?
  聂姑姑回想着小医女的模样,越发不安。
  就在这时,却听得太子来了,她连忙出去迎。
  太子眸色冷淡:“到底怎么了?”
  聂姑姑不敢隐瞒,当即跪下,将阿柠以及那幅画的事都一一禀报了。
  太子挑眉。
  聂姑姑呈上那幅画,太子缓慢地打开。
  当看到那幅画上的人时,他眉头瞬间皱起。
  之后他抬起眸来,望向聂姑姑。
  聂姑姑在他的目光下,陡然心中生寒,不过也隐隐有些激动。
  她想,自己猜对了,这幅画必有古怪。
  太子挑眉,一字字地道:“你说,这幅画是那个叫顾柠的医女带来的?”
  聂姑姑点头:“是。”
  说着她再次讲了自己所看到的。
  太子低头凝视着那幅画,沉默了很久,才道:“这幅画,你只当没看到。”
  聂姑姑不敢多问:“……是。”
  太子:“至于这个小医女,盯着些,有什么异动,随时禀报给孤。”
  他说着,淡淡地补充道:“至于公主那里,孤自会为你说项。”
  聂姑姑:“是!”
  太子略想了想,又道:“去,把叶宣怀唤来,孤有话要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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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清公主领着阿柠骑马,刚开始阿柠还有些拘束,不过很快便放开了。
  当她骑在马背上时,甚至隐隐觉得,自己上辈子也是会骑马的!
  她很快便能驾驭得极好,倒是看得穆清公主眼红,追在她后面哇哇乱叫:“等等我,不要那么快,你等我啊!”
  两个人玩得不亦乐乎,大汗淋漓,于是便一起沐浴更衣。
  穆清公主早命人寻来替换的衣裙给阿柠,等沐浴过后,一起享受了香薰。
  身为元熙帝最受宠的公主,她这里日常所用都是奢华的,香汤沐浴用是金盆银桶,沐浴过后,又有宫娥奉上两盏水,一人一盏。
  阿柠好奇地闻了闻,只觉香味清雅,不同一般。
  她好奇:“殿下,这是什么?”
  穆清公主美滋滋地品了一口,才道:“这是古喇水。”
  她这一说,阿柠顿时明白了,她在医书上看到过,这古喇水来自海外番邦,据说为真龙涎之最,比苏合油和蔷薇露更胜百倍,可以利湿祛风,和血解毒,也明目泽肌,若是内服,香气透骨不散。
  不过听说此物颇为稀罕,天下只得十八瓶,没想到她竟在穆清公主这里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