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连晓晓!”万潼喊得更带劲了。
  “嘭——”
  地面上的花骤然像龙卷风一样盘旋飞起,旋风的中心断断续续传出连晓晓的声音,飞起的花瓣被吸进漩涡的中心,风停的时候,出现在安野他们面前的,是一只巨大花怪,与此同时,空气里的花香发生了明显的变化,有一股很明显的味道变得更重了,那就是他们都很熟悉的药水的味道。
  “连晓晓?”万潼还在唤着这个名字。
  新鲜出土的花怪,随着一声声喊叫,它脸上的花瓣如蜕皮一样,一层一层脱落,而每脱下一层皮,它的样子都在发生变化,它在无限趋近于连晓晓的模样。
  脱皮让花怪感受到痛苦,它一边惨叫着一边迅猛地奔向万潼,万潼还在惊诧中没有反应过来,苏在跑过去,将万潼扑了出去,两个人在地上连着滚了好几圈才停下。
  安野变出电锯冲了上去,刚举起来,万潼大声喊道:“安野!不行!万一她是真的连晓晓怎么办!”
  “这是花怪!”
  安野还是收起了电锯,她灵活地跳跃着躲避花怪的攻击,她不认为这是连晓晓。
  “可是万一呢!”万潼很不安。
  花怪听到万潼的声音,丢下安野,转身朝万潼的方向走去。
  “唰”,枝条甩裂空气,绑住了花怪的腿。
  “万潼你好好想想!之前见过的花怪也会幻化成人的样子!只有树才是本体!”安野一个后翻,躲过花怪甩过来的胳膊,电锯再次出现在她的手中。
  苏在也道:“看着刚才的现象这应当是花聚出来的!”
  万潼知道自己的脑子没有苏在或者安野转得快,既然他们两个人这么说,他从地上爬了起来。
  “去找树!”安野对万潼说道,她随即对苏在又大喊道:“牵住它!”
  花怪甩动胳膊攻击安野,安野侧翻跳起,背手划去,将花怪巨大的手掌劈成了两半,在白色血液未完全落下的时候,她迅速跑动,跳到苏在撑起的枝条上,跳到半空,怪物伸出胳膊抵挡安野的攻击,安野以极快的速度几刀下去,将花怪的胳膊砍碎成好几块。
  苏在牢牢牵扯住花怪,限制它的行动,安野每一刀都能实实在在砍到花怪的身上,她吸取之前的教训,避开了花怪心脏的位置,将花怪砍了个稀碎。
  花怪死去的时候,同样留下了一颗花球。
  安野将花球递给了万潼,“还没找到吗?”
  万潼摇摇头。
  “这什么味道?”苏在的声音插了进来。
  一股烧焦的味道盖过了原本浓郁的奇香,冒着黑烟,冲进了三个人的眼中。
  失火了。
  第11章 无妄森林
  失火了。
  周遭都是树木,火势以风驰电掣般地速度蔓延。
  原本只是幽幽森森的哭声、笑声、低语声变成了声嘶力竭地嚎叫,痛苦的哀嚎夹杂着噼里啪啦树木燃烧的声音,将这里变成了活地狱。
  “怎么回事!好端端怎么会着火!”万潼看着不远处迅速连成片的火,如正在飞速成长的巨兽,吞噬着周遭的一切。
  火势在向这边蔓延。
  大事不妙!
  “快找连晓晓!”苏在喊道。
  “好,好!”万潼踉跄着向下一棵树走去,他脑子乱成一团浆糊,像一个被设定了闻味道程序的机器人。
  “这火起得有问题。”苏在看着那边的火势。
  没人会想在这个地方纵火,除非能找到自己的同伴,否则就是在拿一队人的性命开玩笑。
  安野看着远处涌动着如海啸般扑来的火苗,“难不成还有其他人?”
  可是这说得通吗?
  “既然有个约束者在,这里参加试炼的就只会有十二个人。”苏在盯着舞动的火苗,心里有很不好的感觉,绝对不能贸然行动,“还是先找连晓晓吧。”
  安野收回目光,“好。”
  苏在指着另外一边,晃了晃带着面板的手腕,“ 我去那边,有事联系。”
  安野轻轻点头,去了另外一边。
  “万潼,你留在这里找,我们分开往中间包超,速度一定要快。”苏在对万潼喊道。
  “好!”万潼应道。
  安野跑向另外一边,离大火越来越近,火苗蹿动,烤得人又热又疼,她看了一眼就在不远处的火堆,收了收心,赶紧找连晓晓的树。
  一棵又一棵,明明都已经听到了连晓晓的声音,为什么就是找不到?
  “恩人姐姐,我们又见面了。”
  安野面前的树旁缓缓显出一个人的轮廓,是鸢尾。
  这是安野第四次见到鸢尾,第一次没有印象,第二次看着她情绪崩溃身体溃烂,第三次看到她原本又怯懦的样子,但不管是哪一次她好像都不曾见到她完整脸的样子,而这一次更甚,她柔软有光泽的头发焦糊成一坨,脸上比之前更加可怖,大半张脸都被火烧毁了,身体也不再完整,失去了一条腿和一只胳膊,衣服破烂不堪有烧焦的痕迹,大片大片嶙峋的痕迹,有的地方甚至还冒着烟。
  纵然如此,可这一次的鸢尾却和以往都不一样,那双眼睛坚定又带着戏谑,直视着安野。
  “竟然能在最后的时刻见到恩人姐姐。”
  “这火与你有关?”
  听着安野平淡与之前无异的声音,鸢尾莫名的舒服,原来不被人在意,没有那么多感情纷扰掺杂在一起,是一件这么舒服的事情。她一直在被别人的感情牵着鼻子走,一直沉浸在从周围获得的情绪里,被包裹得密不透风,没有一刻像自己。
  “哈哈哈哈——”
  鸢尾突兀地放肆大笑了起来,激烈的笑声带着她残破的身体剧烈起伏,“哈哈哈哈,咳咳咳……”
  有血从她嘴角流出来。
  安野看她疯癫的模样便失去了继续问话的欲望,转身想离开。
  “你想留在这里吗?”鸢尾的笑声不知道什么消失了,她冷冰冰地问安野。
  “什么?”安野再度看向鸢尾。
  “我都想起来了。”鸢尾平静地让人害怕。
  “你…都想起来了?你的记忆?”安野不敢置信地确认道。
  “是,所有,我都想起来了。”
  我是个懦弱的人,除此之外我不知道还能如何评价自己。
  从我有记忆开始,家里没有吃过一顿正常的饭,父母永远在争吵,砸饭碗掀桌子已经成了永恒不变的家庭节目,我从一开始被吓得哭到不能自已,到后来麻木地在上桌后快速吃几口饭,在他们愈演愈烈之前,离开那里,在看着他们不可思议地和好。
  我不敢表露任何情感和欲望,努力做一个乖巧懂事的孩子,我害怕他们会因为我吵架,我讨厌争吵,讨厌我吃不饱的每一顿饭,也讨厌我是一个小孩子,小孩子能做什么?小孩子除了接受和被伤害,什么都做不了。
  我的存在感越来越低,不知道有多久没有听到他们喊我的名字了,他们没有多余的爱分给我,有的时候我也在想,为什么要生下我呢?可我还是不希望他们分开,如果他们分开,就更没人在意我了。
  我还是被扔下了,被扔在了奶奶家,在奶奶家我能吃到热热乎乎的饭,也不用再听到永无止境的争吵,这让我松了一口气。可好景不长,我又掉到了新的地狱,我每天都要在哭声里醒来,是奶奶在哭,年幼无知的我还跑到奶奶面前,问她:“奶奶你为什么哭啊?”
  奶奶擦擦脸上的泪,看着我,那么认真地说:“你说说,你妈妈既然都不想要你,把你扔在我这里受苦,当时生下你的时候为什么不掐死你啊?让你这么可怜地当个没妈的孩子。”
  我想要擦掉奶奶泪水的手停在空中,几秒后,还是轻轻擦去了奶奶的泪水,我不想哭,只是笑着说:“是啊。”
  这样的情况总会发生,我每次都要故作无所谓地安慰这个自以为是的老人,好累好烦,心就像被坠着一个一千斤的铁坨,没有一刻能舒坦。
  我再也没见过爸爸妈妈,一个没有爸爸妈妈要的小孩在那个村里很快就传开了,我在学校里开始被人欺负,所有人都可以欺负我,他们扯我的头发,殴打我,随意辱骂我,村里的人在我身后毫不遮蔽地议论我。
  到后面愈演愈烈,他们揣测我的父母在外面有了人,甚至说有什么事样的父母就有什么样子的孩子,我明明什么都没做,就被人追着喊破/鞋,学校里的男生早恋,甚至都不需要问我的意见,就只凭他们的想法,我就莫名其妙成为了他的“女朋友”,突然对我好,对我有所企图,强迫我,我反抗不了,那些孩子的家长知道后,暴跳如雷地骂我打我,我坐实了“破鞋”这个称号。
  我想要努力学习离开这个吸血的魔窟,可是我连学习的力气都没有,我每天回家后只能反复咀嚼消化今天的伤害,失眠睡不着,越想逃离,越做不到。
  一条活在阴沟里的蛆就算翻个身,也还是一条人人唾骂的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