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我没事,都是小伤。你呢,有没有哪里伤到?”盛惩呼吸急促,满头是汗,他不忍看到宋吹今流露出这样楚楚可怜的表情。
  宋吹今喉咙中梗着苦涩的酸水:“我没有受伤。”
  她怎么可能会受伤呢,在这样人力无法抗衡的天灾中,盛惩拼劲了全身力量去保护着她。最多、最多只有她身上穿着的大衣的衣角脏了一块。
  “还有这个小孩,你看看。”盛惩想转移宋吹今的注意力。他怎么会不清楚宋吹今此刻语气里的
  表达,失去光线的前一秒她那眼里的恐惧令他无比怜爱。
  盛惩不希望她太过担忧,于是将小荷花递给宋吹今。
  小荷花哭到咳嗽。盛惩刚才严防死守,不然一丝危机靠近他们,只是动作霸道野蛮,小荷花五岁未满,小小的身体没经历过这般剧烈颠簸,这会儿已经哭到脸色涨红,更多的是内心诞生起对自然灾害的先天恐惧。
  宋吹今连忙抱过小荷花,柔声哄了哄。
  最后,地震持续三十秒,巨鳄终于停止了它对这栋大楼的破坏。众人陷入一片黑暗的世界中。
  危机似乎短暂解除。
  没多久,小荷花因为害怕加上哭累了,最终在宋吹今温柔的安抚下睡晕了过去。
  “放他下去躺着,你不用一直抱,你会累。”盛惩支撑起的这片三角区域只是刚够他们两大一小容身,不过放小荷花小身躯在一旁躺着是没问题的。
  “我先抱着。”宋吹今坐在地上,将小荷花抱在怀里,这样的姿势不会那么累。
  空间窄小,视线一片黑暗,宋吹今耳边只能听到盛惩的呼吸声、心跳声。现在,她无法看清盛惩的表情和现状。
  这片三角区域似乎成了一处最安全的小小世界。此时的盛惩依然站着,心弦绷紧,不敢放松一丝警惕。因为,全世界最珍贵的人现在就被他护在怀里。
  第53章 骄傲这次终于真的保护了你。
  四周漆黑,在黑暗中人的听觉会被无限放大。
  这片黑暗的空间里并不寂静,产生危机的焦躁因子弥漫在每个人的身边,无法消散,仿佛在下一秒将会产生一场具有毁灭性的聚变。在坍塌的建筑物下,许多人被困其中,犹如岸边濒临窒息的鱼,无法从陆地逃生。天灾惊险无情,人的生死全靠天命。
  突然,四面八方充斥着一阵阵骨碌碌的巨响声,似乎存在着第二只无形的巨型鳄鱼,猛然出现将这栋大楼一口咬碎,这最后的一击使得所有垒砌起来的、静止的坚固再次全面倾塌,分崩瓦解。
  地震后的短暂平息,随之而来的是所有人始料不及的余震。盛惩和宋吹今所待的这片空间里剧烈晃荡,瓦砾坠落。宋吹今连忙将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下,用来包裹着怀中的小荷花,她牢牢将这个小孩护在怀里。
  而盛惩始终站着,脚下地板晃动不止,他不敢挪动半分,只怕会有落石砸在宋吹今身上。突然,一股巨大的压力猛地砸向盛惩的后背,他发出一声沉重的、痛苦的闷哼声。
  这道声音并没有淹没在瓦响声中,而是清晰传入宋吹今的耳尖,像是要穿透她的耳膜,震碎她的心脏。余震停息,宋吹今内心腾起一股不详的预感。
  黑暗中,宋吹今的心脏忐忑跳动,她颤抖着声音问:“盛惩,你怎么了?”
  此时,盛惩只能张大嘴,用力呼吸,断断续续开口:“我、没事,只是脚被卡住。你、别动,可能......还有危险。”
  宋吹今听着他不对劲的语气,心弦紧绷。刚才的余震来得凶猛而极速,而他们又被围困在这片空间中,无法动弹。现在,盛惩的气息令她心神极其不安。
  宋吹今将被大衣包裹住的小荷花小心放在地面上,做完这一切,她摸出口袋中的手机,打开手机的电筒,一道光亮闪出,照亮这片窄小的空间,也照见了盛惩身处惊心动魄的险境。
  一根一米左右,直径四厘米的钢筋从后贯穿盛惩的胸腹,大片的鲜血染红了他那件纯白的衬衫,惊骇刺目。一股血腥味逐渐充斥着两人的鼻子之间。
  宋吹今看见这一幕,四肢瞬间无力,一股巨大的灵魂撕裂感疯狂冲击她的肺部,她像是被一道符咒封印五感,短暂失去呼吸和行动的能力。
  她手中握着的手机不知何时掉到了地上,独有那光线仍在向上消散。
  “盛惩......”宋吹今喉间发出一声呜咽。
  光线亮起后,盛惩蹙着眉,无力地眯了双眸,内心的想法却是:他现在状态不太好,被她看到了。
  盛惩为了保护她受伤了,又受伤了,这次伤得好严重,好疼......
  宋吹今的肺部像是被卷入飓风中撕裂开,使她呼吸困难。
  果然,宋吹今脸上又露出那样自责难过的表情,又是那样永远不会原谅自己,荒谬的将“祸害”的枷锁禁锢在自己的身上。
  盛惩脸色苍白,唇上血色全无,而现在宋吹今的状态似乎比他更不好。他更不想宋吹今流露自责,用力扯出一个笑容,安慰她:“其实、我不痛。在这样的情况下,人的身体是没有多大的痛觉的。”
  听到他说的这句话,宋吹今眼眶里的泪水瞬间流出:“你受了很严重的伤,你流了很多的血。怎么可能不痛,怎么可能......你一定很痛,很难受。是我不好,不该让你来这里。”
  宋吹今害怕到全身无力,她焦急,痛苦,担忧,而也只能紧握双拳,用尽发狠的力气生生抠出指甲印留在手上,她只能借助痛感来唤醒她的知觉。深深一道印痕像是被订书机印下一般,留在她手上,那是几天都不能消除的伤痕。
  “穗、穗穗,别哭了,好不好。”盛惩的左腿确实是被卡在石缝里,而腹部穿刺的钢筋更是将他禁锢住,无法动弹。即便他想帮宋吹今擦眼泪,也做不到。
  穗穗?
  宋吹今脑中似乎被劈下一道雷。这个久违的、熟悉的、亲切的小名,从盛惩口中念出的小名,只有盛惩失忆前记得的小名,就在此刻从他口中念出来了。
  缱绻的字眼震慑宋吹今的神志,心脏狂乱跳动,她无法理智。
  宋吹今颤抖着:“你想起来了?恢复记忆了是吗?”
  他轻轻地“嗯”一声。
  “全都想起来了。”
  大颗的汗顺着盛惩的额间流下,滴在他胸腹的伤口上,灼伤在宋吹今的心上。冰冷坚硬的钢筋好似也穿透了她的心脏,令她全身静脉痉挛抽搐,她想大口呼吸,却只能感受到一口气堵在胸腔,使她疼到哆嗦。
  ——全都想起来了。
  只是六个字,宋吹今终是忍不住发出悲痛的哭泣声,声声砸在盛惩心尖上,相比胸腹上的伤口,盛惩心里更痛。
  这一次的疼痛是他无法忍耐,无法开口。他紧紧咬着牙,喉咙里像是被人用一把剑卡主,随着一声压抑不住的咳嗽声涌起,一道鲜血从盛惩嘴角溢出。
  宋吹今吓到手脚慌乱,她这辈子从未如此无措过。
  她伸出手,小心地擦拭盛惩嘴角的血迹,还有脸上的灰尘。宋吹今的手根本无法平稳下来,她用手心小心翼翼的覆在盛惩的脸颊上:“你先别说话,小心扯到伤口。我该怎么做,我能做什么,怎么办......”
  灾难之下,人如蝼蚁,无法抗衡。逃离生死之门只能由命运主宰。
  她什么都做不了。
  盛惩却很开心,侧着脸在她手掌心里蹭了蹭,好似这样就能缓解胸前的剧痛。
  盛惩用轻柔的气音道:“我没事。”
  他想叫她不要哭,也想叫她不要看。但现在的状态,他连开口的力气都很难使出来。
  盛惩的呼吸逐渐微弱下去,连带着宋吹今的灵魂也随着他的气息而在消散。她难过地盯着盛惩惨白的脸,那张平日里神采飞扬的英俊面庞此刻毫无生机。宋吹今的四肢变得麻木而僵硬。
  她摸了摸盛惩的手,再轻轻抚摸他的脸颊,他的躯体似乎在变得冰冷。
  盛惩微眯着眸子,那道眼神令宋吹今无比熟悉,那里装着他们所知道的那些小时候的回忆。那里有着盛惩对她无条件包容的爱意和牺牲。
  这道幽邃深情的眼眸,最是令宋吹今产生剧烈的阵痛和浓烈的不舍。
  失血过多,盛惩的眼皮也渐渐无力支撑。
  “成成,睁开眼睛再看我好不好。告诉我,你还在......我只有你了,爸爸妈妈离开我以后,我只有你了......你不要离开我。”她的嘴唇在冰冷颤抖,口中只剩胡言乱语。她像失掉了灵魂的人,已经喘不过气来了。
  “别哭,我还在。”属于她的小时候对他的称呼令盛惩心头血液一暖。
  那是青梅竹马最亲密的欢乐时光。
  “你不该来找我,不找我你就不会有事,原本你可以完全好好的,平平安安的,呜呜呜......我不好,都是我不好......”宋吹今反复无助的念叨。
  她全身的血液好似随着盛惩胸前的鲜血而被抽走,使她神志涣散,无法表达出一句完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