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时间的分针渐渐走近十二点。
  “十二点”别墅四周灯光昏暗,别墅内没有一丝声音发出,周围空气异常寂静。
  人们在经历大喜大悲的事件发生之后,总会对上一秒的心情存有最深刻的记忆。
  雀跃、期待。盛惩怀着这样的心情,将车子停在别墅大门前。
  下车后,他倚靠在车前,思绪有点恍惚。
  按理说他不该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在这里,但多等待一秒总是煎熬。
  【生日】
  这个词突然在盛惩脑海中闪过。
  是的,在回京市之前,经过余湛的提醒,过了今晚十二点就是他的生日。
  生日许的愿望有大概率会实现的吧。盛惩从来都不许愿,他是无神论者。他想要的东西都会得到,轻而易举就能得到。
  现在,他想请神帮助,想向神许愿,许愿要宋吹今回到他身边。这一刻他又不是无神论者了。
  还有十分钟就到十二点,这个点宋吹今应该睡了。他向来冷静的大脑现在无法冷静,他要打个电话给她,想问她要今年的第一句‘生日快乐’。
  尽管她现在接他电话的概率很渺茫。
  在一起的那些年,每年的第一句‘生日快乐’都是她给的。
  因为得到过,所以变得不知足,变得贪心。只会想要更多。
  要全部。
  他想今年也不能断,心底总有一个声音隐隐约约在呐喊:如果断了一年可能就会断一辈子。就像打游戏的人,输一场就会一直输。
  一次都不能断,一场都不可输。
  盛惩拨打那个了熟于心的号码。
  手机中响起一声清晰的“嘟”声,再响起一道冰冷机械的语音播报“您所拨打......已关机......”
  电话没通。
  盛惩垂眸,那双冷色的眸子浓郁如黑色漩涡,深不见底,夹杂着几丝失落。心底无端腾起一阵掌控不住的焦躁,他想抽烟,翻找口袋不曾找出一根烟,他恍惚想起自己好像戒了一段时间。
  这时,一片冰凉滴在盛惩眼睫上,凉意唤回他的思绪。
  夜色浓郁,风使夜晚寒冷彻骨,雪花从夜色中飘落,纷纷扬扬。京市的初雪在此夜悄然无声向下飘落。
  下雪了......
  雪总是能和潜意识里最在乎的人关联。
  盛惩想到从前,宋吹今来到京市的第一个下雪的冬季,两人初次去盛宅拜访盛策梅。盛策梅留下盛惩单独谈话,宋吹今自己在园子里赏花,院子太大,她迷了路,只敢悄悄发信息告诉盛惩。
  后来,盛惩找到她时,她就站在雪地里,乖乖地站在梅花树下等他。天地间,目光所及之处全是她。当时,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怎么会有人的肤色比雪还白,白得晃眼
  。
  雪与红梅都不及她耀眼三分。
  盛惩伸出左手,修长的指尖微曲成拳,轻盈的雪花点点落在宽大的手背上,夜色中,食指上那枚红宝石戒指色彩暗红、艳丽,几片雪花覆盖而上。红与白的碰撞总能让人觉得诡异、凄美。
  他仰起脸望向漆黑的天幕,冷酷优越的侧脸染上几分柔和的情调。将手收回,男人吹走上面滴落的雪花。
  他想的是,她比初雪还柔软。
  初雪净化人心,那颗被遗弃在失落时空的躁动心脏缓缓平静下来。
  雪渐渐大了起来,雪落无声,在这静谧的深夜里一些细微的声音被悄悄放大,引人注意。
  “嗷呜~”很小的一道声音,小到差点就被初雪淹没。
  声量细微的哼哧声,是小奶狗的叫声。那道声音很痛苦,不,可能不止一道,有好几道弱小的哼唧声一阵一阵呼出......
  /:.
  潜意识中盛惩对这类声道莫名的熟悉,他凝神专注辨别声音传来的方向。
  是“十二点”别墅边传来的声响。
  盛惩眸色变得凌厉,随即迈开步伐,不发出一丝脚步声,仅循着声音散发出的方向走去。
  至此,他才察觉到今天别墅内的诡异景象,没有一丝灯亮映照出,别墅四周黝黑安静如同野外的坟墓。
  盛惩推开别墅前的那道厚重的铁门,那扇门后残酷的景象猝不及防撞进眼中,男人的面容倏忽变得严峻而冰冷。
  一只,两只,三只......
  血淋淋的十几只白色的小狗被人凶狠地用地桩钉刺穿大脑,死死地钉在泥地上,红色的血将它们身上白色的毛发浸染,那十几只狗环绕在别墅四周,摆成十二时针。
  弱小的生命在残酷的折磨中渐渐流逝。
  他极快地跑着想寻找一丝生命的迹象,明明刚才还能听到几道微弱的声音,现在盛惩只能听到咚咚的心跳声,要刺穿耳膜的心跳声。
  最后,在一只最小的,看上去只有十几天大的小奶狗前,它还未闭上眼,盛惩缓缓停住奔波的凌乱步伐。他喘着冷气,跪在它面前,小狗嗷呜哼唧,那双清澈的瞳仁似乎被眼泪浸湿,微弱的生命在盛惩面前渐渐散去,最后闭上了眼。
  他想救它,但他无能为力。这种无力感,将他死死地碾压、制裁。
  骇人的景象激起愤怒的情绪,浸透了盛惩的骨髓,一股惊悚的恶心感从他胸膛涌上来。盛惩强压着那极为难受的干呕感,这样残忍且刺目的场景狠狠地刺痛着他大脑的神经。
  鲜红的血从小狗身上流淌而出,它们在这样痛苦的环境中已经挣扎了很久很久,地上形成一摊血水已经渐渐凝固成黑色......
  冷风呼呼吹着,吹不散充斥在鼻息之间的血腥臭味。
  浓重的血腥味从四面八方来,充斥着鼻腔,血的味道似乎被一只无形的大手野蛮粗鲁地灌进他喉间,尸体和血腥味引人窒息。盛惩双肩遽然抖动,最终忍不住干呕起来。
  这样的血腥味很恶心,这股熟悉的恶心感刺激了脑海中灰色的记忆片段。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大脑的钝痛感狂乱击碎他的神经,令他无法去思考那片模糊的记忆。
  十二只小狗无一生还,幼小的生命在他眼前残酷流逝。这一刻,盛惩失去了色彩观念,时间观念。
  盛惩的胸腔似乎被一团膨胀又危险的暗物质侵入,那里蕴藏的恐怖能量将要把他撕碎。血管濒临爆炸的撕裂感压迫着他全身神经,令他无法动弹,只能强迫自己通过呼吸来压抑身体内暴动的因子。
  “嘀——嘀——”
  一声刺耳的噪音穿透这般恐怖的、寂静的场面。
  盛惩双膝跪地,气喘吁吁,额间已然划下一道冷汗。这道声音令他暂时回魂。
  视线里能看到的小狗们的身上全都被一团黑色的物件死死地扣住。
  盛惩伸出手,平稳有力的双手此刻忍不住轻颤,他小心翻开那具柔软,逐渐僵硬的躯体。一个醒目的定时炸弹赫然冲进他的视线里,那眼底来不及悲伤的神色瞬间被换上阴冷的光芒。
  盛惩额间青筋忍不住暴起,视线范围内看到的小狗身上全都被绑上炸弹,炸弹不止一个!
  爆炸倒计时——40、39、38......
  40秒的倒计时。
  40秒,有的生命只能等死;40秒,你拯救不了任何事物;40秒,只能够允许你逃跑一段距离......
  这些可怖的场景,显然是一场对盛惩的“恐怖侵袭”。
  40秒来不及思考太多,他只有一个念头:还不能死。盛惩骤然起身,用尽全部的力气、宛若一只猎豹的速度,飞快地向外跑去。
  这一刻他失去了所有的情绪,只想用尽全力奔跑,只想活着,活着才有反击......
  急促的呼吸声,震响的心跳声,狂乱的脉搏声都将盛惩的全部悲欢离合淹没。
  午夜十二点整,一阵猛烈的爆炸声划破黑夜寂静的长空。
  天幕之下,爆炸产生一团刺目的光,使人眩晕。强光伴随着滚滚浓烟将黑色的天空照亮、侵染。一刹那,光将黑暗吞噬,在这场争夺地盘的斗争中,似乎获得了短暂的胜利。
  爆炸的余波像飓风般向盛惩狂乱扫来,猝不及防,避无可避,那高大的身躯在爆炸的威力中显得无比渺小。
  伴随着轰鸣震响的爆炸声,一幢别墅顷刻间坍圮,化为废墟。盛惩的整个身躯被爆炸的冲击波撞着往水泥地上狠狠地砸去。
  即便他已经奔跑得足够快,但爆炸的余波扔能令他遍体鳞伤,男人的额间流下一片赤红的血,爆炸震伤了他的身躯,骨骼的刺痛令他短暂失去行动力,脑袋撞击上冰冷的地面使他双耳尖只听到尖锐的耳鸣声......
  “嗡——”
  脑海中的记忆片段闪过一片雪花,由混乱到整齐,从模糊到清晰。
  第一次,盛惩回忆起那段遗忘的记忆时,大脑没有任何的刺痛感。那段被他遗失的记忆汹涌复原,它似乎能将盛惩吞噬、摧毁。大脑对痛觉来不及做出任何防护,密集的刺痛感就已将神经麻木。
  爆炸之后,滚滚浓烟,尘土飞扬,初雪纷飞无声向下倾洒,视线中分不清是烟尘还是初雪,两者逐渐混杂,映在盛惩的瞳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