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药童热情道:“姑娘怎么来了?快请屋内坐坐。”
  她环视药馆内,目光透过层层药架,都未见到施远潮的身影,因此问药童:“我哥哥呢?怎么不见他人。”
  “公子在后院晒药材,姑娘可自行前去。”
  “好。”她穿过几排药架,径直来到后院,兄长确实在翻晒药材。
  她清脆喊了一声:“哥哥。”
  施远潮转过身,面露欣喜:“停月,你怎么来了?你这两日不是在照顾冷无酒,连家都没时间回。”
  她一想到要找哥哥讨那株仙草般的赤色灵芝,就有一股横刀夺爱的愧疚感冒出来,毕竟那灵芝是哥哥找到的,且视为珍宝,舍不得碰掉一点。
  她也知道,只要她开口,哥
  哥定不会推辞,却还是有些难以启齿。
  施远潮看她踌躇半天,迟迟不语,似乎满腹心事,急得赶紧放下手里的药材上前关切道:“怎么了?是不是你师父不好?你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要什么药材就到药馆来取,不必有后顾之忧。”
  她就静静看着施远潮,一瞬间觉得自己十分幸运,有这样好的哥哥,她还担忧什么?
  “哥哥,师父他还在救治中,我想找你要赤色灵芝,有赤色灵芝入药,师父能更好恢复。”
  施远潮听后并未为难,反倒露出笑容:“我还当有什么事,赤色灵芝你拿去就好,不是什么大事。”
  “可是哥哥,这灵芝是你费了心力找回来的,且世间难得……”
  施远潮却只是摆摆手,转身就往药馆走:“我寻到这株灵芝时就说过,希望它将来能救人一命,便是它的无上造化。”
  “没想到如今救的是你师父,这恐怕就是他们之间的机缘。云横山滋养他们,又在京城相遇,一切都是造化。”
  他径直走到一个上了锁的木质药箱前,从腰间拿出一把精巧的钥匙,“哐当”一声,药箱打开了。一块白色缎布包裹着赤色灵芝位于其中,揭开缎布,灵芝闪着微光,赤色玲珑,清香幽幽。
  施远潮没有丝毫犹豫,将灵芝递给她:“拿去吧,救人要紧。”
  她接过灵芝,鼻头一酸,险些落下泪。
  施远潮以为她还有什么苦楚,更急了:“是不是灵芝不够?还需要什么你只管说,我都会想法子帮你寻到。”
  她连连摇头,猛地扑到施远潮怀中,感激地说:“哥哥,谢谢你……”
  施远潮拍拍她的后背,声音轻柔:“傻妹妹,你我是骨肉至亲,我不帮你帮谁?”
  “快去吧,你师父等着用呢。”
  “哎。”她擦擦眼尾,从施远潮怀中离开,便要往屋外走去,忽然想起什么,又回过头说了一句:“告诉伯父,等师父好了我就回家,到时候带师父去见他。”
  施远潮同她点头挥手:“知道了,你放心去吧。”
  施停月纵马疾驰,半个时辰便赶回临江楼。她照旧准备从后门进入,却见围墙和树后影影绰绰藏着人,日头正盛,人影投在地面格外明显。她不敢声张,亦不清楚这些人的来路,因此只能假装从容地踱步入内。
  进到小卧室后,她先将灵芝交给贺兰辞:“师父,这是赤色灵芝,有劳您了。”
  贺兰辞手握灵芝,目不转睛地盯了半晌,赞不绝口:“果然是稀世的奇药,老夫能得一见此生无憾。”
  他转身就去琢磨如何入药,施停月则叫住窈娘和历真:“你们和我出来一下。”
  三人同在杂屋外,她刻意放低声音:“临江楼被人盯上了,我方才进来时见后门围墙边有陌生人盯梢,历真,你可有法子查查那些人的来历?”
  历真出身东宫,东宫的手段不消说,调查几个鬼鬼祟祟之人不在话下。他当即就回:“郡主放心,卑职这就去查。”
  施停月不忘叮嘱:“做的隐蔽些,不可打草惊蛇。”
  历真:“是。”随后就出了院门。
  虽然沈青砚说过师父暂时安全,可是背地里的肮脏手段却不能不防。在京城,她不能让师父再有任何危险。
  历真走后,窈娘一脸忧戚:“停月,会不会是丞相的人找过来了?”
  “不好说。”周腾一人在京城尚且手眼通天,如今再加上他的儿子,父子二人联手找个刺客怕是轻而易举。只是,有些话可以不用说出口,免得让旁人担心。
  她想过了,需得找沈青砚要些暗卫保护临江楼。
  窈娘神色黯然,恨恨道:“他如今危在旦夕,竟还有人想害他。”
  施停月不想她过分担忧:“你放心,历真定能很快查明。这段时间,我也会寸步不离守着师父,不会让他陷入险地。”
  “窈娘,你可以照常经营临江楼,莫让外人看出其中的异常。”
  窈娘这几天一颗心全扑在冷无酒身上,熬药、擦洗、喂食……不曾耽误一丝一毫。也正因为如此,她的千山翠已经缺了好几天,有些老顾客心生不满,向掌柜的问起了缘由。掌柜的吞吞吐吐说不清楚,更让顾客恼火,扫了许多兴致,导致生意差了不少。
  这样的情况窈娘也知道,但她实在挂念冷无酒,一刻都不愿走开。
  “停月,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你师父还需要人照顾……”
  施停月:“窈娘,有我和贺兰师父在,你不用担心。你经营好临江楼,也是在保护师父。再说等师父好起来,可还要喝你的好酒呢。”
  说到酒,窈娘心坎里才算舒坦一些,她别的不会,酿酒的本事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等冷无酒醒来,她要让他尝比千山翠更绝佳的酒酿。
  她想了想,觉得施停月说的有道理,因此点头:“好,我就按你说的做,顺便可以从那些客人口中再多打探些消息,冷无酒我就交给你了,不过,我每日还是会来看他三回。”
  施停月嘴角挂起浅笑:“都依你。”
  第77章
  贺兰辞将赤色灵芝用在冷无酒身上,不消三日,人已醒过来。他重伤初醒,入目是陌生的屋子,以及毫不认识的贺兰辞,差点以为自己被周腾转移了位置,仍旧关押着。
  他情绪激动,眼神坚定地想要反抗,头颅左右晃动几次想要起身,可惜四肢并不听使唤,依旧紧贴着床榻没有丝毫动静。
  他眼里的坚定逐渐转为失落,继而痛惜,想要从喉间挤出几声呐喊,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声音。
  他的慌乱落在贺兰辞眼里,贺兰辞知道他这是彻底苏醒了。
  此时施停月正在屋外熬药,贺兰辞一边为冷无酒诊脉,一边喊着:“停月,停月快来,你师父醒了!”
  施停月在外面隐隐听到贺兰辞的声音,丢下手里扇火的小扇子,“腾”地一下站起身,往小卧室跑去。
  她才跑到门口,还没看清屋里的情形,就着急忙慌地询问:“师父,你喊我什么事?”
  贺兰辞拿开搭在冷无酒腕下的垫布,侧过头向施停月的方向看:“你瞧……”,他身体转向一边,之之前被他挡住的冷无酒露出脸来,虽依旧脸色雪白,却能看出生机。
  施停月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呆呆地往前走了两步,才唤出口:“师父……”
  冷无酒看见施停月,濒死的心又活了过来,嘴角抽搐着,想挣扎起身。他试着喊孩子,怎么努力还是没有声音,他想动动手指,招呼孩子过来,手指也根本不听使唤,只能眼睁睁看着停月一步步向他走来。
  施停月激动不已,紧紧握住冷无酒没有温度的手,脸上高兴的泪花儿不受控制地掉落:“师父,你终于醒了,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呜呜呜,师父……”
  “师父,你怎么不听话,一个人跑下山来……”
  “师父,你怎么能丢下我,出了这么大的事还想一个人抗,你真傻……”
  “师父,以后再也不能离开我……”
  她断断续续说了许多,呜呜咽咽难以自控,就像离家许久的孩子突然见到父母一般,衷肠万般,难以说尽。
  冷无酒的双唇欲动,很想回应她,可是终究只有一双疼惜的眼睛始终注视着她,怎么都开不了口。
  施停月能读懂他眼中的千言万语,也很着急怎么师父不会说话了。她求助于贺兰辞:“贺兰师父,怎么师父他不会说话了?”
  贺兰辞已为他细细诊治过,神色坦然:“无妨,一来他在狱中待得久,很长时间没有开口,一时难以适应;二来他伤势严重,对声带异有些损伤,再细细调养一段时间应当无恙。”
  她巴巴望着冷无酒:“师父你听见了吗?贺兰师父说你会好的,你别担心,他是京
  城最好的大夫,他说没事就一定没事。”
  冷无酒不能做其他动作,只能试着点头来回应停月。
  他的目光继而向下,落到自己的双臂上,施停月瞬间就看懂他的意思,他是在询问为何四肢也不能动弹。
  施停月觉得告诉师父真相太残忍,一个以剑为生的剑客,没了能行动自如的双腿,此生乐趣还能剩多少?虽然贺兰师父说双臂能恢复,可是双腿呢?没了双腿,师父下半辈子就只能在轮椅上度过,他那样洒脱不羁的人,怎甘被困于一生?她不敢想,要是师父知道会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