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也是到了此刻,他慢慢挖出爱之家和晋安雄不为人知的那一面,才顺藤摸瓜地搞清楚谢时依同他们的牵连。
  视频里的谢时依从容不迫,不徐不疾地说:“大家或许不认识我,但应该看过我写的新闻稿,没错,就是这个月在网上闹得沸沸扬扬,正面抨击爱之家,抨击晋安雄的那篇。
  “评论区很多人骂我,说我想火想疯了,什么瞎话都敢写,爱之家是多好的地方,晋安雄是多好的人啊,还有人质问我去过爱之家,接触过晋安雄吗?”
  她扯动唇角,轻蔑一笑,斩钉截铁地说:“我当然去过爱之家,当然接触过晋安雄,我比任何一个人都要清楚他们的真面目。
  “我七岁到爱之家,八岁引起晋安雄的注意,他隔三差五会来看我,招手让我过去,他一面笑着问我是不是又长高了,一面按住我的背,让我使劲儿贴去他身上,在他的身体上比划
  身高。
  “当时我还小,一开始没有意识到问题,可慢慢的,他摸过我身体的部位越来越多,后面更是扯住我的脚踝,要把我往床上拽。”
  视频中的谢时依无比淡然,有条不紊地讲述,瞧不出一丝半毫的情绪波动。
  也可以说是麻木。
  视频以外,云祈捏住手机的指节止不住用力,像是能把这台小小的仪器捏个粉碎。
  他牙关紧咬,太阳穴胀痛,突兀的青筋暴起在手背,额角,呼吸又沉又重,燥闷而滚烫。
  云祈倏然记起大学时,谢时依绷起脸蛋,气急败坏地控诉晋安雄:“如果我说他是个道貌岸然,最最恶心的卑鄙小人,有恋童癖呢?”
  当时他听得直皱眉头,还问她有证据吗?
  凭什么诋毁他的晋叔叔。
  “最后,我是谢时依,我实名举报爱之家福利院现任院长晋安雄恋/童,强制猥/亵,强/□□女未遂。”
  视频看至尾声,内容几乎和云祈手上这份资料重叠。
  并且当事人的讲述更详尽,更骇人听闻。
  办公室里的陆方池和朋友面色各异,谁也不敢出声,一时间静得落针可闻。
  云祈压根没往他们身上分半个眼神,攥紧手机和资料,二话不说冲了出去。
  新阅的采访间。
  谢时依录制完视频,进来协助的两个组员才知道她的遭遇,震惊之余,不自觉地流露同情。
  他们总算是知道她到职的第一天,为什么一口咬定晋安雄和爱之家将是一个重大选材。
  她可是新闻亲历者啊。
  大壮是个糙汉子,一时无言,暗地里问候了晋安雄十八辈祖宗。
  小陈瞳光凄凄,想要宽慰,可几度开口,都觉得一切言语在受害者面前太过苍白无力。
  她小跑到谢时依面前,牵住她的手,低声唤:“时依姐……”
  谢时依作为当事人,反而显得最无所谓,淡声说:“你们去把视频剪好,用我的账号发出去,我在这里坐会儿。”
  小陈和大壮只得先出去忙活。
  采访间的门开了又关,谢时依一个人待在沉静房间,挺直的后背不由软塌,疲乏地靠上椅背。
  视频里的那些话,没有任何草稿,亦或者说她为这一刻的亲口揭发筹备了太多太多年,早就用那些不计其数的日日夜夜,默默打过无数遍草稿,冲口就能说出。
  积压已久的事情终于能够公之于众,谢时依没有预想中的轻松。
  随着逐字逐句地回顾讲述,昨日种种噩梦再度上演,无形之中的恐怖大手撕裂时空,从晋安雄捉住她脚踝那一夜探来,将她强势拽入了过往漩涡。
  她耗费数年,好不容易修补平复的过去,又被搅合得天翻地覆。
  谢时依莫名觉得好冷,悄无声息蜷缩身体,在狭窄的椅子上缩成小小一团。
  她紧闭双眼,封锁五感,竭力隔绝万事万物。
  突然间,房门传出异响,被人从外面推开。
  谢时依以为是小陈和大壮去而复返,或者是哪个同事,不料睁开双眼,会见到云祈。
  他风尘仆仆,呼呼喘着粗气,神情慌乱紧张,版型挺括的西服衣摆飞乱了一个角。
  谢时依茫然地眨眨眼,想到才录制不久的视频,隐约猜到了他为什么会出现。
  她没来由地生出忐忑,无法面对似的,从椅子上蹭起身,脚麻了都顾不上,跌跌撞撞朝外面跑。
  云祈大步流星向前,扶住她摇晃的身体。
  谢时依微微诧异,抬头望去。
  云祈忽然展开双臂,把她拥入了怀中。
  第76章 上药想找我就大大方方地找。
  谢时依腿麻脚麻,身体棉花一样的软,猝不及防跌入一个暖热的,馥郁冷调薄荷的怀抱,由不得怔然。
  她手足无措,浅茶色的双瞳空茫地眨。
  云祈脸颊蹭过她柔软发丝,呼吸沉沉,嗓音低缓干哑:“对不起。”
  谢时依更加困惑,不明白他道什么歉,和他有什么关系?
  云祈不知道抱了她多久,缓缓松开,扶住她的胳膊,自上而下地打量。
  似乎瞧的也不是眼下的她,而是当年。
  瞧着瞧着,云祈眼眶发红,眼底涌动的情绪复杂深刻,凶猛浪潮层层高涨,磅礴而惊骇。
  太长时间了,谢时依没有如此近距离地被他灼热注视,有些赧然,偏头错开视线。
  恰逢这个时候,门口又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小陈着急忙慌跑来。
  还没跨过门槛,她陡然撞见他们暧昧的姿势,张大嘴巴要冲出来的话被硬生生咽了回去。
  小陈又惊又急,惶惶然背过了身。
  谢时依双腿的麻意逐渐淡去,身上恢复了不少力气,她忙不迭挣开云祈,拉远间距,迫切地问:“有事吗?”
  小陈不好意思地转过小半边身体,低声说:“视频我剪辑好,发出去了,舆论在开始发酵了,大壮让我来问问,我们是不是也该去现场?”
  谢时依还没应答,云祈抢道:“后面的事情交给我。”
  谢时依瞅向他,略有迟疑。
  云祈面色严肃认真,斩钉截铁地说:“我会让他付出代价。”
  话落,他最后望了她一眼,确定她状态还算正常后,转身要走。
  谢时依赶忙追问:“你去哪里?”
  “晋安雄。”云祈音色冷沉微哑,浑身低压盘旋,仿若狂妄风暴呼啸到了近前。
  谢时依不假思索地说:“我要去。”
  云祈停下脚步回过头,瞅向她的眸中全是忧心疑虑。
  他无法想象,当年一个柔弱无依的小姑娘,一朝落入贼窝,是如何扛过随时可能砸落头顶的莫大恐惧,为自己博得一线生机。
  在同龄孩子天真烂漫,依偎在父母身边尽情撒娇时,她却周转于一群恶贯满盈,被迫拔节成长。
  她已经一个人跌跌撞撞地走到了这一步,他不想她再去面对那些糟糕过往和恶心至极的人。
  谢时依上前道:“我回国就是为了这一天。”
  手起刀落,一刀刀还击的每一轮,她必须要全程参与,亲眼看着那些人罪有应得,逼不得已走向自己用数年经营,亲手挖掘的坟墓。
  况且,她还要去找一个人。
  云祈同谢时依对视几秒,终是在那一双澄澈中透出执拗倔强的浅色眼睛中败下阵来,应允道:“我先安排。”
  他走去一旁,打电话联系人。
  小陈仓皇抓抓头发,期期艾艾地说:“我,我也去准备。”
  她跑得太快,眨眼就拉开了三四米,谢时依叫住她:“等等。”
  小陈脚步刹停。
  谢时依走过去,瞥了眼另一边的云祈,解释道:“我之前搞错了,祁总没有女朋友。”
  她可不想组员误会自己和有对象的男人牵扯不清,有损声誉。
  小陈眼瞳刷地变亮,使劲儿点头表示明白了。
  她重新抬起步子往前跑,去喊大壮快走快走。
  谢时依回过身,视线不偏不倚,刚好和云祈的在半空相接。
  他打完了电话,三步并作两步地走来。
  谢时依心头禁不住一紧,怀疑他是不是听见了刚刚给小陈的解释,怎么脸色有点说不上来的怪?
  但他们谁也没提,以最快的速度收整妥当,赶往表彰大会现场。
  那里可以说是目前整个北城最最热闹的地方,现场记者蜂拥而上,无数媒体闻着肉味,从四面八方汇聚,分外宽敞的会场也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晋安雄被堵在了里面。
  谢时依三人和云祈同乘一辆商务车,因为她知道他们的车不一定能进到会场,但云祈的一定可以。
  车子绕过层层人流,停在一处不起眼的侧门,云祈先一步下去:“等我一会儿,别乱跑。”
  谢时依直觉他要去做一些事情,但见他双瞳铅云翻腾,阴沉压抑,便不敢多问。
  今日这场轰然事件,谢时依算是当事人之一,肯定也是各大媒
  体急于采访的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