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谢时依却无端涌出害怕,禁不住问:“如果我做了错事呢?”
  云祈圈在她腰上的手缓缓松开,直起脊背,疑惑地俯看她。
  “不是违法乱纪那种。”谢时依被他盯得局促,期期艾艾补充,“是,是和你有关的。”
  “当然是原谅你啊。”云祈轻捏一下她糯米团子一样的脸,不假思索咬定,“我还能和自家宝宝计较?”
  ——
  又过了一夜,校园内部关于谢时依好友是小三的舆论依旧居高不下,正是大伙茶余饭后的热门话题。
  室友们替谢时依捏一把汗,以防她听到不舒服,要她能不出门就不出门,过了这段时间就好了。
  谢时依听到的确会不舒服,不是为自己,是为小猫,为那些有苦难言,暂且无法点明的原由。
  但要她不出门是不可能的。
  尤其这天上午,她手机还弹出一个可疑的陌生号码。
  她按下接听键,对面一个男性直截了当地说:“谢小姐,云董事长要见你。”
  谢时依知道自己和云祈在一起,一步步引导他去深挖爱之家的背阴面,云海山早晚会上门,因此不算意外。
  她举着手机走去阳台,越过葱茏茂密的树影,望见不远处的道路上停靠一辆汽车。
  似乎是上回在爱之家后门见过的大众,特别低调,不会引起过多关注。
  “请你马上下来。”对方用了敬语,却没有一点尊敬,透出一股高高在上的睥睨感。
  谢时依清楚自己假如不下去,他肯定有的是法子。
  她挂断电话琢磨了片刻,没有先知会云祈。
  谢时依坐上大众,一路驶出学校,越开越偏,最终停在一家茶室。
  从上车到进入茶室,她手机接收不到一点信号。
  显然是安装了屏蔽装置。
  谢时依心头打鼓,但还算镇定地跟上引路的服务员,走去一个包间。
  云海山身穿一套显贵正装,泰然自若地端坐在茶桌前面,慢条斯理将一小份普洱放至紫砂壶,提起沸水冲泡。
  不比前两次有云祈的见面,谢时依没有假模假样喊一声“叔叔”,直接落坐到他对面。
  云海山盖上紫砂壶盖,颇有耐性地等待润茶,慢慢掀起带有褶皱的眼帘,朝她瞥去。
  从底层摸爬滚打,触及高位且稳坐高位多年的年长者哪怕是不咸不淡,轻若鸿羽的一眼也自带威压。
  谢时依被桌面掩盖的双手不由团了起来,表面仍是波澜不惊,清淡地看回去。
  润茶时间半分钟左右,云海山端起紫砂壶,利落倒掉第一道茶汤:“不好奇我找你来做什么?”
  “和云祈有关吧。”谢时依淡声回。
  云海山认真冲泡第二道茶,沉沉目光落到热气腾腾的冲泡沸水:“我儿子目前挺喜欢你。”
  谢时依一瞬不瞬盯视他手上的动作,没吭声。
  云海山冲泡出第一壶可以饮用的茶汤,倒入茶杯,兀自品茗:“你要是安分守己,不动别的歪心思,我不是不可以放任你陪他玩完大学。”
  三言两语,谢时依听明白了他的意思,他不认为她和云祈能走出大学这座象牙塔,抗过残酷的社会现实。
  毕竟他们的出生、经历天壤之别。
  但这个阶段,云祈还在意她,云海山便不会强加阻拦。
  他对云祈可是慈父,向来有求必应。
  谢时依浅色瞳仁微微闪动,显露恰如其分的疑惑:“怎样算安分守己?”
  “大宝还不知道你的身份吧?”云海山平铺直叙,不显喜怒,“你来自哪里,为什么会被宋一接走,你身边的朋友为什么那么复杂。”
  谢时依嘴角扯出轻蔑的弧度:“你是来这些来威胁我吗?”
  “我是提醒你。”云海山又给自己冲了一道茶。
  “我敢和云祈说,大不了我们就分手,”谢时依语气轻松,浑然不在意一般,“可是你敢吗?”
  云海山端起茶杯的手滞在半空,掀起眼皮盯她。
  “有几分胆色。”云海山浅抿一口茶,很快恢复掌控一切的泰然,“难怪他们两个都瞧上了你。”
  谢时依神色温淡,不置可否。
  云海山放下茶盏,不徐不疾地反问:“但你现在会和大宝说吗?”
  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谢时依从来不认为自己的实际身份能够一直瞒住云祈。
  终有一日,她会自己揭露。
  但确实不是现在。
  这个阶段,她还需要和云祈千丝万缕的关系,否则怎么能推着他一步步发现幕布,撕裂幕布,打破至亲之人营造的楚门的世界。
  “说不定,万一有人把我逼急了,我也许会破罐子破摔。”谢时
  依无辜地眨眨眼。
  云海山锋利眸光直直盯她,忽而无所谓地轻嗤一声:“你朋友在云耀附近开店肯定很辛苦,只要我一句,她可以回到原来的位置。”
  谢时依心头猛然一紧,他所说的原来的位置指的是阿华原本的下场。
  被丢到国外最最穷凶极恶的红灯区,任人作践至死。
  “还有你那个姓刘的朋友,”云海山慢条斯理说,“她也可以回爱之家。”
  谢时依咬紧齿关,回视他的眼中不自觉染上狠意。
  云海山像是就希望看见她这般又气又恨的模样,这才是一十二岁的年轻人在他面前应该有的状态,他笑出了几分畅快。
  “只要你老实听话,陪大宝玩完这一两年前,她们还可以保持现有的生活。”
  云海山不认为阿华的店开在云耀集团附近是巧合,更不认为谢时依这样一个被宋一养大的女生,出现在云祈身边是缘分。
  他们几人肯定有所目的。
  但架不住云祈喜欢她。
  云祈已经因为这个女生和云海山闹过红脸,甚至对他有所质疑。
  他无论如何不能失去这个儿子。
  谢时依放在桌面下方的双手缠得越来越紧,虎口被掐出了好几个月牙。
  茶室弥漫上等茶香,理应安神醒脑,她却感觉是置身滚滚岩浆般的燥热,呼吸艰难。
  谢时依凝视那双阅经无数,四平八稳的眼,不着痕迹深呼吸一次,咬牙问道:“除此之外呢?”
  云海山粗实的眉头明显拧动:“你挺贪心。”
  谢时依:“你不也一样?”
  恶贯满盈,却时刻妄想父慈子孝的天伦之乐。
  云海山沉沉注视,无形之间的肃杀压力自四面八方奔涌,不停缩短威慑范围,严实罩向对面娇小的,恍若不堪一击的女生。
  有那么一瞬间,谢时依被他凶悍迫人的气场慑住,却不敢微弯一点脊梁。
  她自坐上那辆大众起便坐上了赌桌,只能豪赌到底。
  两人悄无声息对视数秒,看不见的刀光剑影厮杀无数来回。
  倏地,云海山从身后拿出一个文件袋,推至一半说:“你乖乖点头,最近烦恼的事情自然迎刃而解。”
  谢时依定向那个轻薄的文件袋,心脏咚咚乱跳,不假思索地应:“好。”
  “你要是做不到的话。”云海山点到为止,没有言明,但警告意味显而易见。
  谢时依拿上文件袋,走出茶室坐上大众,被原路送回。
  她下车回到寝室,迫不及待拆开文件袋,里面是一只u盘。
  插上电脑,u盘存储内容一目了然,只有一段录音。
  谢时依戴上耳机点开来听,一男一女,极有辨识度的嗓音清晰响起。
  是袁明枝和陈丰阳。
  “你会帮我的对不对?我不想看见那个贱人和她的野种!这辈子都不想!”
  “明枝你别急,我肯定会帮你,你想让我怎么做?找人收拾他们一顿?”
  “不,不够!她不是很爱她孩子吗,我要让她孩子消失!”
  “明枝,你不会想……”
  “把她孩子偷了,再丢去一个谁也不找的地方,最好是大山里面,我要让他这辈子吃尽苦头!再也不知道自己爸妈是谁!”
  “这……这不是拐卖儿童吗?这是犯法的,明枝,我们不能这样做。”
  “哪有怎样?那对母子本来就是下贱坯子,活该!”
  “明枝,这……”
  “你不是说什么都愿意为我做吗?你连这个都不敢,凭哪里做我对象?”
  “明枝,你的意思是只要我把孩子送走,你就答应和我在一起?”
  “对。”
  录音中的女声愈发失控疯癫,近乎丧失理智。
  谢时依从头至尾地听完,拳头逐渐收紧。
  这条录音肯定不会出自两个当事人,也应该不是云海山的手笔。
  若非云祈在管这件事,云海山才不会在意,这事估计在他看来不过是小打小闹,不值一提。
  谢时依茶色眼珠缓缓转动,思索一圈,约莫这条录音是方玲玲的后手。
  方玲玲利用袁明枝给她添堵,但为了防止袁明枝反咬一口,提前在她身边安插录音设备,以备不时之需,太像方玲玲会做得出来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