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刚出来,卷帘门被拍得嘭嘭作响。
  两人一惊。
  “是姐姐我。”刘艳又尖又细的声音传入耳中。
  谢时依和阿华松口气,前者快速去开门:“我以为你今天晚上不来了。”
  谢
  时依离开“白天”之后给她发过消息,她说钓了一个有钱的,晚上去开房。
  “本来不来的,”刘艳脚踩十厘米的高跟鞋,进门捏起一只肉包子就往嘴里塞,饿了八百年的鬼似的,狼吞虎咽,“别提了,今晚那个男的贼他妈贱,口口声声保证是单身,结果老婆一通电话打来就吓得屁滚尿流,爬回去了。”
  谢时依和阿华对她时常出没高档会所,以钓男人为谋生手段的行径习以为常,不予置评。
  三个人坐下来,谢时依慢吞吞撕扯一只馒头。
  阿华专门给她做的老面馒头不会放一颗白砂糖,也只有在这里,她才会吃。
  刘艳连咽了三个肉包子,猛灌一碗阿华特意去打的豆浆,急吼吼聊起正事:“姐今晚也不是什么收获都没有,我听到点儿小猫的动向。”
  谢时依和阿华对视一眼,无不燃起期待:“她在哪里?”
  “现在在做什么?”
  小猫名叫赵小涵,自幼害怕的东西不计其数,胆量比猫还小,随便用言语吓一吓都会做噩梦,便被大家取了这么个外号。
  她们四个来自天南海北,迥然各异的家庭,之所以会认识,是因为她们都在小时候成了孤儿,在一家名叫“爱之家”的私立福利院长大。
  至于为什么会成为孤儿,理由不尽相同。
  好比谢时依,是被一根棒棒糖骗去的。
  后面由于太多太多原因,四个人相继散去了各处,而今她们三人还能得以重聚,只差一个小猫。
  “具体的没问到,但她过得应该挺不错,有两个女的提到她都是羡慕。”刘艳吃得太撑,嫌弃所穿的修身裙子束缚了小腹,无所顾忌地拉了侧面拉链,“后面我再找机会打听打听。”
  谢时依和阿华点点头,一致表示:“她过得好就行。”
  “倒是你,”刘艳一截细腻腰身明晃晃地露在外面,她看向谢时依,担忧地说,“一边是宋一那条疯狗,一边是云祈,都不是省油的灯。”
  阿华也瞧了过来,忧心忡忡。
  谢时依不甚在意,冲她们展颜一笑:“我还能应付。”
  三个人小聚完,交流一番掌握的讯息,谢时依与二人挥手告别,赶回学校。
  好巧不巧,她方才下了出租车,迈入校园,瞅见前方走来一道熟悉身影。
  男生换了一套宽松舒适的常服,体形颀长挺拔,步调松散,手上捏一部手机,低头在看。
  是云祈。
  谢时依先前是在他把自己送进寝室楼后,再出的学校,此刻撞上,她没来由地心虚,条件反射往旁边草垛里躲。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跑出这条主干道,触碰到叶片分毫,云祈微凉的声线就穿透了耳膜:
  “站住。”
  第10章 邀请准时在北门集合,不要迟到。……
  云祈的音色磁性动人,无疑是悦耳的,酒吧那些人都想哄他来一首。
  但此刻灌入谢时依的耳中,和邪鬼恶语没多大差别。
  她恍若被施加了定身符咒,即将倒向草垛的身子骤然僵直,纹丝不敢动。
  “你怎么在这里?”云祈放下手机,急步走上前,费解地问,“不是回去了?”
  谢时依站稳身体,调整好不知道为什么会乱作一团的思绪,抬起眸光瞄他一下,更为困惑地问:“你怎么知道我回去了?”
  云祈一噎。
  谢时依清楚他自然不可能说出“我亲眼看着你走进寝室”这种话,绕过他,逃也似地要走。
  云祈没有得到满意的解释,似乎不太愉悦,又将她喊住:“你大晚上的都在外面跑?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和先前十点左右,还能找见热闹的校园大不相同,北城大学寝室楼有严格的十一点门禁,眼下已过凌晨,绝大多数学生乖乖回寝室休息,校内校外沉入寂寥,罕无人烟。
  谢时依被呛得莫名,偏头望他:“你不也是?”
  “我是已经回了寝室,临时被陆方池那几个孙子叫出去喝酒。”云祈公然在教授的眼皮子底下逃课都敢,对门禁制度等闲置之,他和宿管大叔的关系又好,自然是想溜便溜。
  谢时依轻轻“哦”了声,信口胡诌:“我也是。”
  云祈眉头皱了皱,不可置信:“你也大晚上的跑出去喝酒?”
  谢时依瞅着他细微变化的神色,无端觉得有些意思。
  他似乎有无所顾忌凑上前,扯住她领口闻闻她有没有喝酒的架势。
  谢时依压住蠢蠢欲动,很想上扬的唇角,眨巴眨巴眼,纯良无害地回:“是啊。”
  云祈的火气成功被她点燃,他蓦地站近,咫尺距离地俯瞰她,一声质问染上显而易见的薄怒:“谢时依,你是不是酒吧的教训没吃够?”
  谢时依感觉逗他愈发有趣了,无辜地扑闪羽睫,不明白地反问:“和你有关系吗?”
  云祈缭绕愠怒的面色倏然变了变。
  谢时依低下眼帘,委屈巴巴地搅动手指,弱弱提醒:“你已经很明确地拒绝我了。”
  云祈:“……”
  他难看的脸色更加瘆人,轻薄双唇紧紧压成一条直线,难发一言。
  谢时依见好就收,准备抬脚离开。
  手机冷不防振动一下,她快速瞟过。
  是宋一的消息。
  songyi:【听说你想加入义工社,都没够上云祈一筛的资格就被刷下去了,真够没用。】
  songyi:【用不用老子手把手,好好教教你?】
  他一只强劲有力,覆有粗粝薄茧的手恍若隔空探来,丝巾遮掩下的脖颈传出细细密密的痛感,百蚁噬心一般。
  那一瞬间濒临窒息的恐慌感随之狂乱缠绕,越收越紧。
  谢时依感觉自己快要呼吸不过来。
  她不着痕迹地深呼吸一口,熄屏手机,昂起脸蛋说:“我没想到你公私不分。”
  云祈眉头动了动:“几个意思?”
  谢时依提醒:“我和你说过,我提交了加入义工社的申请,其他这一批申请的人都接到了国庆节外出活动的通知,为什么我没有?”
  她指的竟然是这件事。
  云祈确实在其中动了手脚。
  他想到前几天在树德小广场周边的花园,亲眼见到她对付那两只恶犬很有一套后,随即就去找副社长林辉,说让她加入社团。
  可是他一句话还没完全出口,她的日记本就撞进了视线。
  义工社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便是心思不纯,抱有其他目的,特别是目的在于云祈的人,一概不用。
  一是这批人压根不会真心实意地参与义务活动,二是云祈嫌烦,坚决不会放任对自己有意思的女生在身边晃悠。
  从前不是没有被这个理由刷下去的女生,壮着胆子跑来当面质问,他往往眼神不屑于分一个,不由分说丢给副社长处理。
  但此刻,云祈被谢时依清浅秋水般的双瞳直直注视,破天荒地生出点儿慌乱。
  好似他当真做了禽兽不如,特别对不起她的事。
  云祈扭头轻咳两声,不太自然地回:“你不也是吗?”
  谢时依秀眉微蹙,露出疑惑。
  “你要是对我没意思,会想加入这个社?”云祈直截了当地问。
  谢时依水润饱满的唇瓣抿了抿,没再反驳,赧然地跑走了。
  她总是来去匆忙,不打招呼,不给云祈任何反应的时间。
  他短暂愣怔过后,莫名涌出些许烦躁,又想找一根棒棒糖叼着。
  那几个龟孙子一直在微信群里玩命催促,陆方池性子最急,约莫等得不耐烦了,又一直得不到他回复,一通电话拨了过来。
  云祈接起来,压根没管他鬼哭狼嚎的具体内容,言简意赅表示:“不去了。”
  “啥?为啥不来了?是谁在群里刷屏饿得不行了?”陆方池一连三问,分贝一声高过一声。
  云祈嫌吵,断然掐了电话。
  道路两侧有序值夜的路灯交织微薄月华,昏昏沉沉,他举目望去,骨架纤细修长的女生跑过一排排斑驳树荫,踽踽独行,孤零零的。
  云祈沉沉吐出一口气,烦躁又无可奈何,再一次远远地跟在后面,确定人安全进了寝室楼。
  今年北城的夏季炎热漫长,入秋也是来势汹汹,月底一夜强冷空气过境,便是一城黄叶纷飞的萧索,阴雨连绵。
  眼看着天气一天凉过一天,国庆节也近在眼前,谢时依一得空都在思
  索一件事——该如何得到云祈首肯,加入义工社?
  她禁不住怀疑自己的计划,蓄谋已久的日记本是不是暴露得太早了,应该再等一段时间。
  可宋一耐心有限,绝对不会放任她磨蹭,她也受够了被他钳制的日子,急于求成,不敢拖拖拉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