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他越笑越大声,越笑越疯癫,最后也是一路狂笑着出去,丢她继续在阴沟里爬行。
  谢时依咬牙从地上爬起来,再问了一遍:“你叫我回来做什么?”
  宋一坐回地毯,轻蔑道:“老子叫你回来还需要理由?”
  谢时依便明白了,在他看来,她好比一条丧家之犬,心情好了,心情不好,都喜欢发个口令,招她回来作践一番。
  她又想掉头离开,宋一又追上来,扼住她脖子,凶暴地问:“想去哪里?老子让你走了吗?”
  濒死感再度袭来,谢时依惊慌失措地回:“找,找云祈。”
  终于听到了一个还算顺心的答案,宋一即刻放过她。
  却没让她就这样走了。
  宋一像拖拽死物一样,蛮力拉住谢时依胳膊,拖去梳妆台,轻轻松松将她按上椅子。
  桌上镜面被保洁阿姨清洗得纤尘不染,谢时依看见里面瑟瑟发抖的自己,眼眶湿润泛红,纤细脖颈两处掐痕明显。
  宋一阴森扭曲的面目陡然大变,从镜中凝视她的神情诡异温柔起来。
  他找来一管上好的药膏,用指尖取出些许,涂抹她被掐出红痕的地方,轻柔又细致。
  凉丝丝的触感渗透那片隐隐作痛的皮肤,谢时依感觉是毒蛇缠绕,对准她最为薄弱致命的地方喷吐信子。
  效果再绝的药膏,也不可能立刻消除掐痕。
  宋一再从一堆大牌丝巾中,挑出最精致华丽的一条,缠上她脖子,在侧面打出一个标准的蝴蝶结。
  “我的十一真好看。”宋一俯身凑去她耳畔,同她一致望向镜子里面泫然欲泣,楚楚可人的女生。
  谢时依肩膀克制不住一颤。
  宋一笑得开怀,又靠近她饱满圆润的耳,低而轻地呼了口气:“加油。”
  谢时依抹干眼角残余的泪渍,神色空洞地走出酒店,时间不算早了,随手拦下一辆出租车。
  她坐在副驾,透过后视镜瞧清楚自己的模样,目光牢固锁定在脖颈处,用飘逸丝巾系出的蝴蝶结。
  真像一件礼物。
  她可不是礼物吗,宋一精心挑选,一手培养出来的。
  突然间,谢时依指尖猛力抓住丝巾,好想不管不顾地撕扯拈碎,可脖子上清晰的痛感传出切切实实的提醒。
  她晚上还有要事,不好带着伤去。
  谢时依缓缓垂下手,终究忍住了。
  抵达“白天”酒吧,一个染一头红色卷发,衣着修身抹胸短裙,珠光宝气的女人迎了出来。
  “艳姐。”谢时依快速上前打招呼。
  刘艳瞟她脖子上价格不菲的丝巾一眼,觉察出端倪:“又去见了那个姓宋的狗东西?”
  知道瞒不过,谢时依轻轻回了个“嗯”。
  “狗东西没把你怎么样吧?”刘艳伸出戴了三四枚戒指的右手,要去扯她丝巾。
  谢时依怕她干着急,护住丝巾,岔开话题说:“云祈到了吗?”
  刘艳看破她的小心思,啐了宋一一句“有娘生没娘养的混账玩意儿”,收回手,领着她进去:“来了,在后台准备。”
  谢时依也需要准备,跟着她去换上服务员服饰,再被带去外面熟悉熟悉场子。
  晚间七八点不是酒吧的黄金时段,但“白天”一座难求,这个时间已有不少人光顾。
  刘艳尖细的下巴高高抬起,对向边角一处卡座:“意外收获,那几个最近出入过福利院。”
  入耳末尾三个字,谢时依下意识拧眉。
  她清楚刘艳提及它们,只会特指一家福利院。
  “他们也最难缠,”刘艳说,“看见中间的死胖子没,最喜欢你这种身娇体软,随便欺负两下就会哭出水儿来的小姑娘。”
  谢时依点点头表示知晓了。
  于是,刘艳不再多言,提醒两句让她当心就扭着婀娜腰肢,拿一瓶名酒,直奔一群西装革履,看似人模狗样的男人。
  谢时依根据邻班的指示,在一楼跑腿送酒。
  没过太久,四处哄闹的大堂众人不约而同被一处牵引视线,前方大舞台一暗又一明,现出一组装备齐整,蓄势待发的摇滚乐队。
  谢时依送完一桌的酒水,随之望去,快速找见眼熟的身影。
  云祈父亲的生意在过去十来年间如鱼得水,名震北城商界,对外只有他一个儿子,不少人在背后笑称他是太子爷。
  但他和其他富二代不同,对酒吧这种奢靡享乐场所兴致乏乏,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纯粹为了这支乐队。
  据刘艳打探到的,云祈和几个乐手在一次机车比赛中意外结缘,恰好他们差一个鼓手,他一得空便会和他们同台演出。
  不为名,更不为钱。
  只为尽兴。
  云祈显然特别看重每一次登台,此刻的衣裳经过特意挑选,上半身是一件带有细闪的黑色衬衣,原本板正的领口松散两颗纽扣,一截冷白脖颈和深凹锁骨恰好显露,性感得招摇。
  他胡乱挽起袖子,前奏一起,他手握鼓棒,“嘭”地扣向鼓面。
  谢时依站在不起眼的角落,目不转睛直视他,心脏好似被这一敲迎面击中,咚咚跳快了好多。
  旋律愈发高涨澎湃,词曲激烈,云祈抓握鼓棒的力道愈加用力,外露的一截手臂肌肉贲张,蜿蜒青筋一根根爆起。
  他全身心投入其中,脑袋不时跟着强劲跃动的节奏点动摇晃,细碎额发左摇右摆。
  他分明坐在暗处敲打鼓面,却比弹吉他的主唱还要引人注目。
  台下不知道多少女人看呆了眼,扯着嗓子尖叫呼喊:“我的妈,那个打架子鼓的小哥哥衬衣口子敢不敢全解了!”
  “他那一下敲在我身上该有多爽。”
  “他谁啊?生面孔哦,可以花钱包下来玩玩不?”
  不计其数带了颜色的言语砸落向云祈,他充耳不闻,灼灼燃烧的双瞳始终凝在面前的一方逼仄天地,极速砸落的鼓点一轮比一轮密集。
  不知是不是身处鼎盛嘈杂太久,还是他炽热的鼓声太过有感染力,谢时依感觉自己心脏越蹦越急,濒临失控似的。
  就在她转身想要挪动位置,不再过多关注云祈表演时,台上那双低低扇落的乌瞳蓦然撩起。
  他眼尾恣意上扬,涟漪眸光越过潮水般前扑后涌的人海,笔直定格向她。
  第9章 跟上你也要去女生寝室吗?
  酒吧底层之宽广,现场足足有几百人在蹦迪呐喊,你拥我挤,好不混乱。
  可云祈不偏不倚,径直投来的这一眼,谢时依就是认为他在看自己。
  他汇集全程火热关注的目光之璀璨耀眼,远远盛过白日灿阳,谢时依下意识躲开,去忙服务员的活。
  台上的云祈也快速收回视线,不见任何异样,继续强有力地敲击鼓面。
  一首嗨翻全场的摇滚乐结束,云祈起身就想跳下舞台,下面那些为他喊破了嗓子的女人们叫住他:“喂,打架子鼓的小哥哥,会唱歌吧?单独来一首呗。”
  不少人起哄:“多少钱我都付。”
  “对对对,价钱你随便开。”
  主唱手持话筒,想替他回这小子最不差的就是钱,云祈拿过话筒,浅浅一勾嘴角,梨涡似有似无,理由张口就来:“我五音不全。”
  玩乐队的人还会五音不全?
  下面众人自然不信,闹嚷着让他别骗人。
  云祈能给一个回应已是赏脸,他把话筒扔给主唱,全然不顾那些人的聒噪抗议,敛起神色左顾右盼,满场寻找着什么。
  谢时依听见他们结束了,沿着场子绕过去,准备去会会刘艳说的那桌难缠客人。
  看看能不能把云祈引过去,叫他好好认认脸。
  半路,碰上一个同样来做兼职的女生。
  她体形清瘦,面色苍白,失了魂一样地抱着瓶烈酒,待在犄角旮旯一动不动。
  谢时依见她脸色实在是差,好心多问了一句:“你没事吧?”
  女生和兔子差不多的胆量,被这一声吓得哆嗦一下。
  谢时依瞧她举止怪异,原本不打算多管,却听见她细声细气地说:“不想再去那桌送酒了,他们刚刚,刚刚……”
  她吞吞吐吐,难以启齿一般,谢时依顺着她眼尾瞥过去,正好是刘艳评价过的那个卡座。
  “给我吧,我去。”谢时依目的正好在他们。
  “不行,他们很坏,”女生抱住酒瓶不撒手,“要,要摸人。”
  “没事,我能应付。”谢时依从她手里抽走酒瓶,头也不回地朝那处卡座走去。
  刘艳和女生所言非虚,谢时依尚且没有靠近,卡座中央那个身形和发面馒头一样臃肿,长得贼眉鼠眼的中年男人就注意到了她。
  他不客气地掀开旁边两个粘上来讨好卖乖的女人,一双不知道被多少酒液浸泡过的眼睛迷迷瞪瞪,直勾勾盯住她。
  谢时依视若无睹,把酒送过去,礼貌放上茶几:“你们点的酒,请慢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