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陈淮低着头,步子慢了点,声音很轻:“也可能只是控制欲作祟而已。”
  周墨没听清:“什么?”
  “……没事。”
  和周墨告别后,陈淮果然看见校门处停着辆黑色轿车,虽然不是江停时平时开的那一辆,但依然有不少人纷纷侧目。
  他埋着脑袋快步跑到车边,动作迅速地上了车,司机装作没看见陈淮做贼似的动作,礼节性地打了声招呼,便启动了车子。
  陈淮却突然说:“我要去个地方,能麻烦您先载我过去一趟吗?”
  司机有些犹豫,可在看见陈淮递过来的地址后,短短犹豫了一瞬,就很快答应了。
  陈淮去周墨推荐的那家店预订了一款经典系列的蛋糕,不大,但依旧花了他将近五位数,刷卡的时候,陈淮感觉心脏都在隐隐地发着痛。
  算了,江停时送了他那么珍贵的礼物,自己送一个好点的蛋糕也不为过。
  这么安慰着自己,陈淮拿着订单票往外面走时,却意外瞥见了旁边的一家首饰店。
  外面的玻璃窗摆着一只极简的黑色耳钉,钛金属的底座上嵌着枚切割锋利的钻石,反戴式的设计,从耳后穿出时会露出半截银色尖端,泛着金属的冷光。
  倒是和江停时充满侵略性的风格很适配。
  只买个蛋糕吃完就没有了,就买个耳钉当纪念礼物,反正他这些年攒了不少钱,就当还江停时当年的人情。
  陈淮思索了片刻,掉转了方向。
  司机转过头,看了眼陈淮手里拿着的黑色纸袋,微微笑了笑:“是给少爷的礼物吗?”
  “那家店似乎不便宜呢。”
  陈淮转过脸看着窗外:“还好,打折。”
  司机笑意加深,却没戳穿他。
  ———
  今天的课比较少,只有下午的两节,昨晚江停时没回来,陈淮也睡了个好觉,一直到中午才起,简单吃了个午饭,便收拾了下打算去学校。
  他填好了别墅的地址,和蛋糕店约好了晚上送来,在去学校的路上,陈淮还专门和司机确定了下江停时今晚会早点回来。
  可到了教室,陈淮却得知了一个消息。
  ——周墨请假了。
  李彭说他生病了,请假回家休息,可陈淮看着身边空荡荡的位置,只觉得脑袋一阵阵地发晕。
  太熟悉了。
  这样的场景太熟悉了。
  无论是年幼时眼睁睁看着在学校里交到的第一个朋友转学,还是现在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的宋承昀,陈淮总在遇见这样的事。
  而这些事的始作俑者永远都只有一个人。
  陈淮努力让自己恢复冷静,他想着,或许周墨真的是生病了,他不该把什么事情都推到江停时的身上。
  可周墨始终无法接通的电话让他的手指都轻微地颤抖起来,陈淮想,明明昨天还在好好地和他说话,为什么今天就突然毫无预兆地生病了?
  陈淮已经忘记了自己是如何度过漫长的两节课,铃声响起,他浑浑噩噩地收拾好桌上的书本,连有人和他打招呼都没听见。
  他此时只想回去揪着江停时的领子质问,到底是不是他又对周墨下手了。
  走出校门时,陈淮看见那辆熟悉的车停在路边,不同于昨天的车,是江停时平时坐的那一辆。
  ——那江停时一定也在里面。
  陈淮握紧手心,他快步走到车前,几乎是一瞬间就打开了车门,钻进后座。
  江停时坐在他身边,听见动静,刚抬起头看过来,就被陈淮一把扯住了领带。
  他顿了几秒,脸上的表情意味不明,静默地垂下眼,盯着面前暴怒到几乎快要跳脚的男生。
  “是不是你?!”
  陈淮很少在他面前展露出这副凶悍强硬的模样,江停时看见他有些发红的眼尾,像是恨不得将自己生吞活剥。
  他沉默片刻,才冷声问:“什么?”
  “周墨没来学校,”陈淮力气有些大,领带勒紧他的后颈,江停时却丝毫没躲,“是不是你干的?”
  “……”
  男生此时和自己的距离很近,江停时甚至能看清他脸上微小的绒毛。
  一张脸因为愤怒涨得通红,平日里温和漂亮的眼睛如今死死地瞪着他,仿佛在看着自己这辈子最大的仇人。
  ——就因为一个和他认识不到两年的人。
  江停时忽地笑了一声。
  男人面带微笑,眼底却带着刺骨的寒意,衬得眸色愈发幽深,像是暴风雨前诡异的平静。
  手背的青筋狰狞突起,江停时紧紧盯着面前的人,许久才终于轻声开口,每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间碾碎后吐出来的:“是我。”
  “我不喜欢他,所以我要把他赶走,”江停时笑意轻蔑,仿佛一个人的命运在他手中不过是个可以随意支配的东西,“有问题么?”
  “……”
  男人高高在上的模样终于生生刺痛了陈淮的眼。
  他似乎再次看见了从前那个用冰冷的表情告诉他,自己不过是他圈养的宠物,要永远属于他,任由他支配。
  江停时从来都没变。
  他一直都是这样,冷漠,无情,自私。
  许久,陈淮突然松开了手。
  江停时的衣领已经被他扯得不成样子,两个人此刻都显得有些狼狈,偌大的车厢里,似乎连呼吸声都快要听不见。
  陈淮沉默地看着他,片刻后,才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江停时,我就不该对你有任何期待。”
  江停时只觉得太阳穴都在不停地跳动,他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声音也开始变得些许失控:“你激动成这副样子,就是为了那个周墨?”
  “他到底有什么好的?不过就是帮了你一些微不足道的忙,是个人都能做得到,你却真傻傻地把人家当救世主。”
  陈淮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转过了头,像是再也不愿意看见他的样子:“可他不会监视我,控制我,把我关起来!”
  江停时再也控制不住怒火,他伸出手,一把拽住了陈淮的手腕。
  可陈淮却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他竟然猛地甩开了江停时的手,毫不犹豫地在他侧脸上扇了一巴掌。
  和上次的小打小闹不一样,江停时感觉到一阵刺痛传过来,他终于愣住了。
  “江停时,”陈淮此时只想往他的心上刺,一字一顿道,“我恨死你了。”
  “……”
  脸上的痛感还存在,可江停时却感觉心口的疼痛要强烈百倍,几乎让他快要喘不过气来。
  他不明白,为什么陈淮总要为了那些不相干的人,对自己这样恶语相向。
  一路上,两个人再没说过话。
  到了别墅,陈淮没有等江停时,车子刚一停稳,他就飞快地下了车,不给任何江停时能够抓住他的机会。
  上了三楼,陈淮看见管家手里提着一盒造型精致的蛋糕,在那里等着他,脸上还带着轻浅的笑意。
  “您回来了,”管家微微弯腰问他,“您订的蛋糕送到了,是要——”
  “麻烦您分给佣人吧,”陈淮已经不想再看那个蛋糕一眼,上面悬挂的贺卡似乎都在嘲笑他的天真,“或者扔掉都行。”
  管家有些愣住了:“什么?”
  陈淮打开面前的房间门,走进去关上门的最后一刻,轻声道:“就当我疯了吧。”
  第58章 决心
  小的时候,陈淮的家住在远离市中心的地方,因为那里距离飞机场很近,噪音大又人流密集,是他们难得能承受起的房价。
  每次父母吵架的时候,陈淮就会趁他们不注意偷偷溜出来,搬着一个窄小的凳子跑上天台透气。
  因此他经常会看见升空而起的飞机从上空飞过,因为位置的原因,会给人一种近在咫尺的错觉。
  或许是那时太无聊了,陈淮就这样看着一架架飞机升空又降落,看到夜幕降临,争吵声终于短暂地停歇。
  陈淮没有坐过飞机,陆鸣延告诉他坐在里面的时候,视线范围内就只有一望无际的天空和云,等下了飞机,迎接他的就是另一片完全不同的崭新风景。
  这句话在陈淮心里埋下了很深的种子,他时常在想,如果他也能自由地在天上飞,飞往一个远离所有痛苦回忆,只有幸福的地方就好了。
  可遗憾的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坐飞机,却是和江停时一起的。
  那时他发现了自己身边的朋友一个接一个离开的真相,为了安抚情绪激动的陈淮,江停时带他去了冰岛。
  那也是陈淮第一次看到极光。
  低垂的夜幕中,冰川的棱角折射出幽蓝色的光,极光蓦然撕裂天际,翡翠似的绿溶解在整片天空中,将四周的一切照成幻境。
  江停时就站在他身边,冷白的脸在光的映照下显得愈发耀眼,他垂下眼,沉静的视线落在陈淮这些天唯一展露出的笑脸上,声音是少见的温柔:“喜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