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他有些不明白,对面不是个变态跟踪狂吗,明明随时都能见到他,有什么可想的。
  陈淮的视线停留在那条短信上片刻,刚想删除,脑袋里忽然就浮现出江停时的脸来。
  要说想念,也该是他对出国将近两个月的江停时该有的感情才对。
  尽管平时陈淮见到江停时的机会就屈指可数,可那时他至少每个月都会回来一两次,就算说不上话,陈淮能远远地看他几眼也是好的。
  如今却毫无音讯,陈淮只能从江寻易和江恒的口中偶尔听到一次他的名字。
  或许是几天没给他发信息,那人这两天发信息的频率越来越高,一天都能发来十几条类似的东西。
  可不知是中了什么邪,今天陈淮睡了一下午,那边就安静了一下午。
  他什么都没收到。
  没了他的骚扰,明明该是开心的事,可陈淮却有种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两颗感冒药的效果似乎不甚显著,症状依旧没有缓解,陈淮咳了几声,嗓子干得几乎要裂开。
  他慢吞吞地从床上坐起来,开了手边的台灯,下床给自己接了杯水。
  杯子里的水被他一饮而尽,与此同时,陈淮听见床上的手机开始震动。
  应该是联系不上自己的母亲——陈淮拿起手机,却在屏幕上看见了一个意料之外的名字。
  江寻易。
  这个点是江家的晚餐时间,每日雷打不动,饭桌上的规矩又多,江寻易在这个时候不应该给他打电话才对的。
  电话不停震动着,像某种危险的预兆。
  片刻后,陈淮才按下接听键。
  还没等他开口,那边已经传来江寻易的声音,听起来极其不悦:“陈淮,你又怎么了?”
  “什么?”滚滚的热气从身体里往外冒,陈淮脸都烧的通红,一时没反应过来这突如其来的质问,“我没事。”
  “你他妈不是说生病了吗?”
  江寻易烦躁地说:“还非要我去接你,你自己没腿吗?”
  陈淮莫名其妙:“我今晚在宿舍睡,不用麻烦你来,只是有点小感冒——”
  “行了,”江寻易不满地打断他,“别那么多废话,你收拾好等着吧,我马上过去了。”
  没等陈淮说话,对面已经将电话挂断,只听见冰冷的机械声。
  陈淮搞不懂江寻易这是搞哪出,他明明和管家说清楚了,为什么他突然又说有人逼他过来接自己?
  来不及多想,陈淮将衣柜里的厚外套披上,拖着沉重的身体下了楼——要是让江寻易等久了,估计又要大发脾气。
  可惜等他走到校门口,江寻易那辆惹眼的蓝色跑车已经停在那儿,陈淮将帽子戴上,掩耳盗铃似地捂着脸,以最快的速度上了车。
  江寻易刚成年就拿了驾照,之后一向都是自己开车,这次也不例外。
  陈淮刚上车,江寻易就不耐烦地“啧”了一声:“等你半天了,又在磨蹭什么?”
  “抱歉,”陈淮并不想与他多争论,恹恹地靠在一边,“我今天没什么力气,走得有些慢。”
  江寻易斜睨了他一眼,许是看他真的难受得厉害,倒也没再多说什么。
  车子缓慢启动,气氛沉闷,陈淮忍不住阖上眼,很快就睡了过去。
  再睁眼时,车子已经停进了庄园里。
  江寻易将安全带解开,收了点力气,拍拍他的肩:“起来,睡得和头猪一样。”
  陈淮习惯了他每次都夹枪带棒的话,也没在意,头脑昏沉地跟着人回了家。
  江寻易将衣服随手丢给一边跟上来的佣人,四处看了看:“人我给带回来了,医生呢?”
  “在房间里等着陈少爷呢。”
  江寻易顿住步子,转过身看了眼跟在后面的陈淮,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阴阳怪气地喊他:“陈少爷,怎么,还用我伺候你上去吗?”
  “……”
  或许是江恒听管家说了自己的事,觉得陈淮毕竟住在江家,生病了还让人在外面住实在不妥,所以才强迫江寻易来学校接自己。
  江寻易因此不满也很正常。
  陈淮这样想着,依旧温和地笑了笑,说话没什么力气:“今天谢谢你。”
  江寻易瞪了他一眼,倒没再多挖苦他什么,转身上楼了。
  医生替陈淮简单检查了下,确定没什么大问题,陈淮明天还有事情,为了快速退烧,就让医生给他打了点滴。
  宋清念听说他回来,急匆匆地从五楼下来,见陈淮病怏怏的样子,有些心疼:“清清,怎么病成这样也不和妈妈说?该请假就请假,伤着身体可不好。”
  陈淮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手:“不是什么严重的病,只是有些着凉,休息几天就没事了。”
  “你听听你的嗓子,都成什么样了,”宋清念仍不放心,“今晚妈妈陪着你,你好好休息。”
  陈淮和母亲甚少有这样亲密的时刻,所以他没有拒绝,只是半阖上眼,感受冰凉的液体缓缓滴入他的身体。
  很快地,一股浓烈的困意将他席卷,陈淮沉沉地睡了过去。
  他睡得并不熟,半梦半醒间,他似乎又做了那个噩梦。
  高大的黑影伫立在他的床前,漆黑一片的房间里,陈淮什么都看不清晰,只能感受到一股冰冷而黏腻的视线。
  没有任何动作,那个人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许久,陈淮几乎要再次睡过去时,那人终于缓缓地伸出手,冰凉的指尖地落在他发烫的额头。
  许是他已经烧糊涂了,陈淮竟有些意外地贪恋这样的温度,让他灼热的体温终于有所缓解。
  所以他不可控制地轻轻蹭了下那人的手心,像是某种邀请。
  面前的黑影似乎顿了顿,然后大方地将整个掌心贴了上来。
  寂静的屋内,陈淮模糊地听到了不知是来自那人身上,还是自己身上,很沉的呼吸声。
  下一秒,陈淮忽地惊醒。
  窗外影影绰绰的树影在摇曳着,月光洒在他未拉紧的窗帘缝隙处,一切都正常而熟悉,似乎刚才只是他的一场梦。
  陈淮向身边看了看,母亲已经走了。
  针已经替他拔掉,烧退了下去,那种晕沉的感觉终于消失,陈淮觉得身体里的力气在慢慢恢复。
  只是不知道是生病缺水,还是因为刚才那个怪异的梦,他忽然觉得口干舌燥。
  在床上坐了片刻,陈淮还是下了床,打算去楼下拿瓶冰水喝。
  别墅里安静得可怕,明知道房间隔音都很好,可陈淮还是做贼心虚似的,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他摸黑走进客厅,却意外地,看见拐角处那点亮光。
  ——是厨房。
  这个点,佣人不会随意在别墅里乱跑,里面只可能是江家的主人。
  江恒和母亲不是会熬夜的人,况且就算半夜想拿东西,也只需要吩咐一声,不需要自己下来。
  或许是江寻易半夜饿了,怕被江恒说,所以自己来做东西吃。
  这么想着,陈淮继续向厨房走去。
  吧台处传来清脆的碰撞声,陈淮站在厨房门口,和男人迎面撞上了目光。
  不是江寻易。
  将近两个月没见,他似乎一点都没变,平整到连一丝皱褶的找不到的衬衣挽到小臂,领带被他摘下,只松散的敞着两颗扣子,隐约能看见里面冷白的皮肤。
  江停时一只手支撑在吧台上,另一只手提着瓶易拉罐,指尖勾住拉环,很轻松地打开,发出冷冽的声响。
  他拿起来喝了一口,视线却一直落在门口的陈淮身上。
  ——是葡萄果汁。
  陈淮忽然明白庄园里数不清的冰箱里为什么都会准备一整排的葡萄果汁。
  他在门口站了很久,没有说话。
  而江停时只是用审视和疏离的目光盯着他,同样没有说一句话。
  两人就这样面对面站着,有种诡异的默契。
  直到江停时手里的果汁喝完,扔进一旁的垃圾桶,发出刺耳的碰撞声,陈淮才终于回过神来。
  江停时已经站起身,从他的身边经过,打算离开。
  陈淮猛地叫住了他:“大哥。”
  男人的步子微顿,却并没回头:“有事么?”
  “没什么,”陈淮有些结巴,“您今天刚从国外回来吗?”
  “嗯。”
  陈淮手足无措,绷着脸想了半天,才终于憋出一句:“那,欢迎回来。”
  “……”
  江停时扫了他一眼,似乎对他的弱智回答觉得很无语,并没回答。
  陈淮脸上本就还没消退的红此时更加明显,他还想再和江停时多待一会儿,可却说不出任何话来挽留他。
  身后传来脚步声,江停时离开了。
  浓烈的失落感涌上来,又一次,因为他的笨拙,失去了这次难得的机会。
  陈淮垂下眼,脸上说不清是什么表情。
  他打开冰箱,明明想拿一旁的纯净水,却鬼使神差地,落在葡萄果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