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她早就从掌心的温度和皮肤的触感中知道了他长什么样子……她并不害怕,她只有心疼,她都能想到他从前经历过什么,她想在明亮的光线下对他说:我爱的不是你的脸,你完全不用因为面容而惶恐。她会看着他的脸说爱他,与他纠缠在一起,给与他从未体会过的欢愉,那也是她的渴望,他早就走进了她的心里和灵魂里。
  只可惜,安芷汀终究还是没有看见埃里克的模样。
  她慢慢挪动身体,和埃里克一样半跪下来。
  “我现在什么都看不见了,埃里克……”她微微仰头望着他:“我现在做任何事情都需要您帮忙。”
  她后脑遭受重创的那个位置,摸上去有一个肿块,不痛不痒,但那似乎是令她失明的元凶——她可能遭遇了颅脑区域的损伤,令她的视力或是短暂或是永久的失明了,不仅不能视物,甚至感受不到任何光线。
  拥有过迤逦星辰又坠入永夜漆黑,比从未见过光明更令人心碎——所有的绚丽都会化作刻骨的凌迟和最残忍的降维打击。
  她多想看看埃里克动容的表情,更想看他迷恋她的样子,现在这些全部成为奢望了。
  安芷汀再也忍不住了,她痛哭出声,扑进他怀里,鼻尖蹭过他的领口,眼泪瞬间打湿他的衬衫,崩溃的情绪无法掩饰——蝴蝶在哭泣着,她的世界里再也没有了鲜艳的花花草草。
  带着眼泪的睫毛扫过他的锁骨,她的手指抚摸上了他冰凉的喉结,埃里克看见她黑色眼睛中蓄满眼泪,她摸索着凑向他的唇边,吻的异常神圣、轻柔,像蝴蝶轻点在水面,留下细微的涟漪。
  “别抛弃我,您不会把我当累赘吧?埃里克,我好难过。”
  哭泣的蝴蝶说:“埃里克,我爱您。”
  她一边流着眼泪,一边在唇齿之间反复呢喃着这句话。
  安芷汀看不见他的脸,却感觉到他也留了许多无声的眼泪。
  埃里克的呼吸乱成一团,心脏紧紧揪起,异常疼痛。他拼命把她抱紧,让他的安安感受到安全感,怀中的身体在轻轻颤抖,两片蝴蝶骨在薄薄的布料下面下簌簌发抖,像是在为她折断的蝶翼而悲伤着。
  “我永远爱着您,不会抛弃您,我会做您的眼睛,我将给您最好的、最细致的照料,这是我求之不得的事情,安安。”
  埃里克在她耳边低低呢喃着,呼吸刮在她耳廓,“我一直都想这么做,就像我曾经说的,我想完完全全掌控您,从今以后,您的一切都将由我来掌控。”
  安芷汀听见他这么说,涣散的眼中泛起涟漪,她感觉到她的脸被捧起,他的指尖带着一种近乎朝圣的微颤,缓慢抬起,触碰到她的眼睑肌肤,轻轻地摩挲了一下。
  “我还可以唱歌吗?”她轻轻问道:“我不想变得什么用都没有,你还会继续教我学习音乐吧?我还可以回到舞台上吗?”
  “当然,在休息一段时间,您就可以重返舞台了。”埃里克说,他用一只手轻托着她的后脑,亲吻她的眼睫和鼻尖,最后来到唇边,那上面挂着一些泪痕,安芷汀微微张开嘴,他仿佛接受到了邀请信号,开始与她品尝泪痕咸涩的味道。
  起初,亲吻只是极其浅淡的唇部触碰,他感受着她唇瓣的柔软和微凉,以及她那毫无防备的坦诚,似乎允许他肆意掠夺和侵犯。
  安芷汀嘴唇动了动,她极其缓慢地加深了这个吻,微微仰起头抱住他,她不想和他浅尝辄止了,她撬开他的牙关,想让他的唇与她的紧紧贴合在一起,埃里克也似乎感受到了她的意图,呼吸重了几分,轻轻扣住她的后脑,眷恋般的去确认她对他的感情。
  他依然温柔,但安芷汀莫名觉得他好像变得强势了一些……他原来总在压制着自己的渴望,生怕吓到她,亲密的时候也在小心翼翼的讨好她,现在……她似乎感受到了他在释放一种索取的信号,他似乎在循序渐进变得主动。
  “可我什么都看不见,该怎么表演呢?”
  “放心,会有适合您的剧本的。”
  埃里克的唇沿着她的下颌线条,一路向下,他拨开了她颈侧几缕散落的柔软黑发。
  指尖划过敏感的肌肤,他感受到了她细微的颤栗,炽热的啄吻就这样落在了脆弱又优美的颈项,在她的皮肤上留下几处相当显眼的红印,像是绽放的红玫瑰。
  “您的身体有不舒服的感觉吗?”他颤抖地说着,“您昏迷了二十七天,我一度以为您要离我而去了。”
  “我现在很好,我没有不舒服的地方,只是后脑的肿块,似乎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消下去。”安芷汀轻声安抚着他,“埃里克,我也以为我差点就要离您而去了,可我舍不得您,我还是想和您在一起,我又回来了,死里逃生,这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情。”
  她的眼睛簌簌的眨了两下,轻柔道:“我已经准备好以后和您一起生活了,您的家里要有一个女主人了。”
  “安安是这个家的女主人,也是我的女主人。”他的吻便落在她的额头上,然后他将自己的额头也贴了上去,埃里克温柔地说,“我说过要送您一个礼物,您还记得吗?”
  “记得,我知道您要送的是什么。”她一边擦着眼泪,一边抬起无名指,“为我戴上吧。”
  他将她的手掌贴在他的心口,“您怎么知道?”
  她感受到了他胸腔中传来的心脏跳动的震颤:“我猜到了。”
  话音落下,一枚冰凉的戒指套在她的无名指上。尽管套戒指这个动作,埃里克已经反复联系过许多次了,弹管风琴的手也一向很稳,此刻却不可控制的痉挛着,“安安,您永远也不能离开我了,您是我的人,我爱着您。”
  “嗯。”安芷汀靠在他的怀里,埃里克的怀抱无论什么时候都是对她敞开的,也是温暖的,她想每天都靠在他胸前,每天都用手按住他的胸膛,感觉他胸腔中充满炽热爱意的心跳。
  “安芷汀,您现在是我的妻子了,”埃里克顿了一下,“我现在是您的丈夫了。”
  这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全名,她的心中涌起难以言喻的悸动和喜悦——只有埃里克才会叫她“安安”,而不是“安”。
  她是安安,是埃里克的安安。
  安芷汀用手摸索着,环上他的颈项,“埃里克,我们是夫妻了吗?”
  他肯定地说,“对,是夫妻。”
  似乎想到了什么,他扶着她站起身来,“安安,和我来,有一件衣服,我要为您亲手穿上。”
  第32章 纯白婚纱
  ◎好,我愿意。◎
  安芷汀摸索的站起身,挽住埃里克的胳膊,她现在什么都看不见,走路也必须十分小心。但埃里克似乎没打算让她走路,“别怕,我抱着您。”
  他一只手臂穿过她的膝盖弯,另一只手臂稳稳托住她的后背,动作流畅娴熟的将她公主抱了起来,安芷汀本能地的向他胸膛蜷缩了一下,以全然依赖般的姿态把头偏向他的颈窝,而埃里克的手臂也完完全全的拢住了她的身体,她的整个身躯重量压在他的臂弯里,他却更觉得她像是……一片羽毛,轻飘飘的,仿佛随时的飘走。
  埃里克的步伐顿了顿,他觉得安安实在是太瘦了,昏迷了近一个月,营养也没有跟上……怀中的身体娇小,头颅寻找安全感似的依偎着他,睫毛安静的垂下,偶尔颤抖,嘴唇微微轻抿着,看上去委屈又脆弱,让他心疼极了,他想好好怜惜她,爱护她。
  走出卧室,穿过客厅,他把她抱到一处未知之地。
  “这里是?”她喃喃。
  “是我原本的住所。”埃里克说。
  他的视线扫过屋子中央的棺材,阖了阖眼,又再次睁开。
  无论是渺小的人,还是伟大的人,无论他生前辉煌灿烂,还是贫穷弱小,死后的归宿终究是那一口棺材。人都应该提前适应死亡,因而他之前一直睡在里面,那里冰冷、潮湿、黑暗,令人窒息,以至于他每天躺进去,都觉得自己可能第二天就要死去了。
  在她的天使到来之后,他也拥有了温暖的床铺,床铺上还有一具热乎乎的缠人的身躯——他的小蝴蝶会对他说温暖的话语,会在夜晚用温暖的嘴唇亲吻他畸形残缺的面庞,她给了他爱和渴望,也让他明白,他也可以享受男女之间的亲密。
  他好爱她,更想迫切拥有她。
  爱让人温暖,他现在终于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
  “我还没来过您的房间。”安芷汀轻轻说。
  陋居里有一个房间一直以来都是上锁的,她没见他打开过,现在看来,那应该就是他的卧室了。在她到来后,他不再睡自己的床,而是与她睡在一起,他会在她耳边清唱歌曲,他们会在夜里相拥入眠,她能感受他身体的热度和他对她炽热的爱意。
  她想融化在他的热度中,与他真真正正的亲密。
  爱让人幸福,那是她从前从未体会过的,是现在拥有了并将要视作珍宝的。
  “要在这里换衣服吗?”安芷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