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埃里克垂下眼,他不敢想了。
  一切准备就绪,埃里克手中的绳索刚要抛出,一支红玫瑰突兀的横插进安芷汀和拿破仑四世之间。
  “啊哈……欧仁哥哥,你果然在这儿。”
  栗色母马载着身穿浅蓝色长裙的莫尔尼的冲进两辆马车的间隙之间。
  几簇玫瑰花瓣飘到拿破仑四世的军服上、安芷汀的脑袋上、埃里克的斗篷上。
  莫尔尼突兀的出现,令当事三人全愣住了。
  浅蓝色的裙子可真好看啊。——安芷汀盯着莫尔尼的裙摆。
  她为什么会知道我的行踪?——拿破仑四世头都痛了。
  呵,算你捡了一条命!——埃里克斜了拿破仑四世一眼。
  马鞭梢头的金铃铛叮当作响,莫尔尼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开始歪头晃脑念起上面抄写的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
  “我能够将你比作夏日吗?你比夏日更加温婉。狂风将五月的蓓蕾凋残,夏日的勾留何其短暂!”
  一边读,一边勒马,她出师不利,下马时被缰绳绊了一脚……花篮里玫瑰花瓣顿时像天女散花似的糊了拿破仑四世一脸。
  埃里克的缰绳绞在掌心中,他看见他的安安正用轻咳掩饰着抽搐憋笑的嘴角,不等她继续观看这出闹剧,埃里克揽过她,她的裙摆还在空中飘荡,他已单手揽住她的腰肢将她送上马车。
  “休恋那烈日当空,转眼会云雾迷蒙。休叹那百花凋零,催折于无常天命……”
  莫尔尼像个求偶的孔雀蹦蹦跳跳的扑到他身边,“唯有永恒的夏日长新,你的美貌亦毫发无损。死神也无缘将你幽禁,你将在我永恒的诗句中长存。”
  “够了,德莫尔尼!”拿破仑四世闭了闭眼,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的胳膊被莫尔尼挽着,她冲他嘟嘴,献上鲜艳的红唇,可他根本没看她。
  莫尔尼转头,顺着拿破仑四世的目光,她看见了另一辆马车上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她看到安芷汀的时候,上一秒还少女思春的表情,下一秒就变得怨毒无比。
  是的,那是怨毒的目光——怎么会有人用这样的眼神看另一个人?上一次的时候,莫尔尼就是用这样的目光看着她的,只因她看到她从三十七号包厢里面出来。
  为什么?她疑惑,就因为拿破仑四世和她走的近吗?想到这里,安芷汀的目光一偏,刚好和正看着她的拿破仑四世来了一个对视。
  莫尔尼挡在拿破仑四世面前,扯着他的衣袖,“你不能看她,你只能看我,只能看我!你忘了吗,是我带你回法国的!是我的家族向保皇党推举你的,是我……是我帮了你!你答应要娶我的!你的目光怎么能放在那个女人身上?她算是什么东西?我才是你的未婚妻!”
  莫尔尼越说声音越大,到最后隐隐带了哭腔,“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让她当皇后,你在给新宪修订意见里,删除了‘皇室成员婚配对象须具备本国世袭贵族头衔或他国王室血统’这一条!”
  她恶狠狠的指着安芷汀,“我不会把我丈夫分享给你,你死了这条心。”
  安芷汀懵了一瞬,谁抢她丈夫了?莫名其妙,她想跑还来不及。
  埃里克的拇指无意识摩挲马鞭的铜扣,他眯起眼睛,目光先是在莫尔尼的脖子上停留了一下,转瞬又与拿破仑四世对视了片刻。
  缰绳在羊皮手套上勒出蛇鳞般的褶皱,埃里克用靴跟猛踹车辕的横木,黄铜轴承发出一阵嘶吼般的滚动声,安达卢西亚白马扬蹄嘶鸣,蹄铁在石板上刮出了火星。
  “抓紧。”埃里克的声音混着缰绳抽打马匹的响声,车轮碾过一地红玫瑰花瓣,他带着安芷汀离开现场,完全把剩下那些人当空气。
  近卫兵当即就要追上去,被拿破仑四世挥手制止。
  他说,“去给夏尼伯爵传信,要他过来见我。”
  他转身走入酒店,莫尔尼跟了进去。
  拿破仑四世脚步微微顿了一下,头也没回,语气冰冷,“德莫尔尼小姐,我希望你不要再有下次,也不要让我对你为数不多的情谊变为憎恶。”
  【作者有话说】
  标注:莫尔尼念的诗引自莎士比亚十四行诗18章。
  下一章去埃里克的老巢[加油]
  第25章 月光传说
  ◎假面埃里克随时为公主效劳。◎
  安芷汀的指甲抠进座椅皮革,埃里克猛拉缰绳一路极速前行,他们最终停靠的地方并非是巴黎歌剧院门前,而是一个她从没有来过的一处潮湿堤岸边。
  埃里克将她抱下马车,“让您受惊了。”
  他的黑斗篷擦过一处潮湿的砖缝,指尖抚触一块砖石,轻轻按了一下。
  水汽弥漫的通道展示在他们眼前,埃里克向她伸出一只手,“随我来吧。”
  “您要带我去您的住处?”安芷汀问。
  埃里克顿了顿,“如果您不想去,我可以送您回房间。”
  安芷汀跑到他身前,抱住他的一只手臂,“不,我要去看看。”
  细长木舟像片黑羽毛飘入水道,船桨破水的声响在寂静中被无限放大。
  埃里克划桨的节奏忽快忽慢,桨尖时不时擦过某种带有阻力的浑浊物。
  “湖里有死尸。”他冷不丁说。
  安芷汀汗毛倒竖,预料到她一定会追问,埃里克笑了一下,慢悠悠道:“吓唬您的,湖里面有很多水草,有时候会阻碍船桨滑行。”
  安芷汀嗔了他一眼。
  木船滑向左侧洞穴,洞顶垂下的钟乳石挂着成串水晶铃铛。
  埃里克哼起了一段小夜曲,声音如同一段淬过月光的丝绸,在钟乳石洞回环,轻轻缠住她的耳膜。
  在埃里克一路的歌唱中,他们来到一处台阶上,他将双手伸向她,带领她走进了幽静的湖心密室——那是埃里克的居所,幽灵的隐匿地,一片由他改造的小天地,被整理的干干净净,井井有条。
  安芷汀从前无数次想过埃里克究竟住在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地底绝不是个好住所,他怎么能忍受住在那样一个地方呢?
  这次亲眼见过之后,她收起了心中的偏见。
  埃里克推开橡木门,活板机关门轴转动时飘散出玫瑰纯露的香味。
  门厅地面铺着手工编织的羊毛毯,靛蓝底纹上绣着普罗旺斯乡间的星月夜,角落里摆着一双大号的棕色的毛绒麂皮拖鞋,鞋尖朝向门的方向,仿佛它的主人才刚脱下它离开不久。
  埃里克为她拿了一双拖鞋,和他自己脚上的那双款式相同,只不过是一大一小的区别。
  “我们还是情侣款耶!”她说,“是您做的吗?”
  埃里克笑笑:“嗯。”
  安芷汀蹦蹦跳跳在屋子里转了起来。
  主厅的弧形屋顶嵌了一些鸽蛋大小的夜光石,吸足了从通风口滤进的日光,藤编沙发铺着一张亚麻柔软坐垫,扶手上搭着一条即将收线的浅黄色羊毛围巾,上面有一个笑脸的图案——埃里克本人大概不会佩戴笑脸围巾,安芷汀猜测,这条围巾很可能是织给她的。
  他怎么什么都会?安芷汀古怪的想,又会做饭,又能织围巾,还能把家里打扫这么赏心悦目——他简直是……优质男仆啊!
  安芷汀已经能幻想到未来的幸福生活了。
  埃里克见她一时半会没说话,问道:“您在想什么?”
  他其实心里很忐忑,他们已经做过了一些亲密的事情,他的安安被他用手抚慰到快乐的极点时,轻轻在他耳边说出了“爱”这个字眼——也许她真的爱他,所以他把她带到了这处秘密之地,这也是他最初一直想囚禁她的地方。
  安芷汀像只白色的小兔子,东张西望,一会儿到厨房看看,一会儿去浴室瞧瞧,一会儿跑到琴房敲两下管风琴,一会儿又窜到书房里翻翻收藏的书籍……所有的屋子都瞧了一个遍……唯独有两间上锁的房间她没进去,她猜测这两个房间可能是卧室,因为其他的房间都没有床。
  她对这个地方非常满意,迫不及待的想住进来当女主人了。
  “我太喜欢这里了!”安芷汀笑嘻嘻的问道:“我该住哪里?我怎么没看到卧室?”
  埃里克呼吸一顿,声音温柔了很多,眼带笑意说,“我带您去卧室。”
  当安芷汀踏入那间由埃里克精心布置的卧室时,她承认她又一次被惊艳到了,惊艳过后,她心里更多的是感动——她能看出来埃里克在为她营造一处温馨的居所,努力做到最好,卧室里的每一样物品,每一处布置都卡在她的审美上,他一定琢磨了很久,也花费了很大的功夫吧。
  站在卧室门口好一会儿,她才挪动步伐走了进去,闻到花香味的时候,她福至心灵的明白了为什么埃里克身上总是有淡淡的花香气味,因为他一直在为她布置这间花一样温馨的房间。
  花朵都是鲜艳的,花环都是色彩明媚的,衣柜里有各式各样的连衣裙,还有大小合适的鞋子,梳妆台是她喜欢的样式,有一面大大的化妆镜,台上摆放了许多女性护理皮肤的用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