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他感到害怕又无力,转眼一看缘一,那副平静的模样,他不禁问:“你知道这怎么回事吗?”
  缘一延迟露出茫然的表情,“不知道。”
  “那刚刚为什么很冷静,好像什么都知道一样?”期望落空,岩胜不满,同时还感觉到一点其它的情绪,他烦闷地抓住自己的发尾,干脆将发绳解开,发现这发绳就是个手编绳。
  周围的工作人员都是短发,演员也都是假发,他们俩穿着的衣服从进来就没有变过,就是这身和服,这可以说是演戏道具,可是头发?
  他和缘一明明没什么关系,却长相相似,而且都留着长发。
  这算什么,上一辈的艺术熏陶?
  岩胜没等来缘一的回答,缘一先从他手中拿过了发绳,自然地伸过手。他立刻抬起手臂挡住,抗拒道:“不,不用这么热心。”
  是要给他扎头发?这个家伙怎么想的。
  缘一从容递还发绳,发现岩胜并没有再扎起长发的意思,就这么随着柔顺的黑发散在肩后。
  “我是在害怕,而且有点紧张。”他这么说着,成功让岩胜抬眼看过来,缘一又道:“觉得自己忘记了很重要的事,很想尽快想起来,又希望能掌握住这里所有的线索,但越看越觉得这里十分虚幻,对我而言。”
  缘一拿起桌前的化妆刷,“这个我认识,但我拿到手上,能确信这样东西是我从来没有接触过的。”
  二人心境原来差不多,岩胜轻叹:“仿佛正在被命运捉弄……”
  “咚咚咚!”
  门响三声,然后再次被打开。
  “哈啰!”
  中岛先生推门走过来,他穿着很板正的西装,捧着胖胖的肚子,故作夸张可爱的表情对二人打招呼,虽然眼前的两个年轻人都没对他表现出半分热情,反而个个消沉冷漠。
  “今天怎么来这么早,正好走吧。”他通知岩胜:“我这会儿可以花四十分钟给你送过去,你母亲答应让你去山里的剧组打下手了。”
  岩胜:这么快?
  幸好刚刚缘一及时决定了解这家剧院的情况。
  震惊之余,缘一相对淡定地提出也要一起去。这下轮到中岛目瞪口呆,“你又耍我?真会给我添麻烦。”
  但他很快表情大变,得意洋洋地说:“就知道你会任性,你那边其实昨晚我就问过了,你母亲希望你收心别玩了,不过既然舍不得和结识的好朋友分开,正好和岩胜打包都去山里吃苦吧。”
  缘一和岩胜没想到在走了一段刚刚走过的道路后,二人能够走出剧院来到停车场。
  中岛碎碎念一定要亲自把二人载去的理由,怕他们俩个会迷路或者惹出其他事,就算父母们放心,他作为长辈也不能放任。
  二人一边听说教,一边坐进车里,在车后座都十分别扭。
  “别挤在一起像毛毛虫一样挪动,你们两个没坐过车吗?”
  中岛对他们的不对劲恍然未觉,顺利上路,岩胜和缘一都在看窗外仿佛真实存在的景色,街道和人都在动,但很快,景色模糊了一瞬,然后空气就变得清新,道路两边变成了郁郁葱葱的树木。
  岩胜不想看窗外了,他打量起中岛,问:“中岛先生,你和我母亲认识很久了吗?还有他的母亲?”他指指缘一。
  中岛立刻快乐起来,他本就爱说话,一路上被这两个沉默的年轻人压抑坏了,“很久!快二十年了吧,你们的母亲都是很厉害的人呢,但对你们的期望倒是不同,岩胜妈妈希望你游手好闲的同时不要忘记吃饭。”
  岩胜:“就这样?”
  中岛夸张地点头,“就——是这样,完全是这样。所以我听见你说来打工,还以为你妈妈转性开始对你有要求了,结果后来专门请我吃饭,只是拜托我好好照顾你。反正,唯一的要求是你活着就行了,至于未来,你妈妈会同你爸爸商量着搞定一切的,为你准备的前途基金那可是……算了,这些不适合说给小孩子听,总之你也知道自己活得多轻松吧。”
  他说着哼笑起来,露出羡慕的神色。
  “这样啊……”岩胜若有所思。
  他努力回忆,然后……没有什么轻松感!他的生活肯定不是这样,再说这样没有营养地过活是自己能接受的生活吗!
  这不完全是混日子吗!?
  中岛说完岩胜,还提到缘一的母亲,“你母亲希望你大学就开始在幕后工作呢,她的人脉足以支持你这么做,但我觉得做编剧或是制作都太浪费你的长相,你和你母亲一样,有着一头无可挑剔的深蓝色头发。”
  岩胜:什么色?
  用他的眼睛,怎么看这家伙的发色跟深蓝色也没什么关系。
  他眼睛一眨,问中岛:“那个……中岛先生,我需要也去染个发吗?”
  中岛嗬嗬地笑起来,像是被逗得开心:“为了受欢迎也想染成蓝色吗?你从三年前就是浅金发色了,像阳光下的瀑布,效果很好,别再精进了好吗?缘一母亲可不喜欢你折腾得像他儿子。”
  岩胜震惊于“自己”的时髦。
  缘一抓过他发尾左看右看,金色?明明是黑色啊,随口追问:“为什么?”
  “上一辈不对付,不关你们的事。”到了目的地,中岛将车停进车位,嘱咐:“你们要做的就是不要耽误人家工作,然后在山里好好玩吧,后备箱的药和防蚊虫精油记得带上,起码在这段时间照顾好自己和对方哦。”
  中岛是个很细心的人,交代了许多,然后带着二人进了剧组去见到工作人员,他说要去跟导演和制片打招呼,然后岩胜和缘一就被安排得明明白白,有人带着他们住进了被整个租用的旅馆。
  旅馆里的设施非常复古,岩胜和缘一在和室中正坐,都找到了熟悉感,然后分别表示:
  “我不相信我的生活是这样。”
  “我不相信我母亲会不尊重我的选择。”
  他们腰间始终带着武士刀,而这个剧组正在拍摄江户时代的武士片,带他们过来的时候工作人员还惊诧:“中岛先生难得带来两个敬业的年轻人呢,虽然看起来不像。”
  说话语气让人不太舒服,岩胜和缘一都关注到他,暗自记住福田先生是位不好相处的人。
  第二天,岩胜和缘一换上了简便的衣服,但是不约而同的都不想放下刀。鉴于二人有背景,以及不惹祸,特立独行一些也无所谓,没人因此责怪他们,也不会在他们面前说不好的话。
  二人得以在剧组观察着每个人以及周围环境,过了一段时日,岩胜和缘一仍走不出这个剧组构建的布景。这天晚上,导演忽然找来,开门见山地说希望缘一参演。
  岩胜在旁听着,那个角色是少年天才武士,导演说缘一的气质形象都非常合适。
  “坦白说,我知道你父母对你的职业规划很严格,但是还是想试一试,如果你同意的话,我会尽全力劝说,征得同意。”导演十分诚恳,理由是原定演员飙车出事,腿摔骨折了,至少要躺两三个月。
  “不。”缘一果断拒绝,他甚至下意识看了眼岩胜,虽然不知道为什么。
  但他因这个意识发觉到什么。
  岩胜却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这不是挺有意思的嘛。”
  导演也说:“是啊!我都已经这么卑微地请求年纪小的孩子了,就答应吧。”
  不是被请求就要答应,缘一听他讲完了有关于这个武士的戏份,说:“为什么找我呢?出于什么原因一定要是我呢?”这不是什么紧急的情况,也并非走投无路。
  身处这明知不对劲的世界,缘一认为导演不可能真的单纯看中他的“能力”。
  导演是个瘦削的中年人,他感叹:“因为你很合适啊,没有比你更合适的人了。”
  缘一却摇头,“我没有演戏的经验,最多是年少时拍拍海报,您应该早就知道,这个武士的戏份并不算轻不是吗?我参演会有毁掉你作品的风险。”
  导演干笑,“话是这么说……但你母亲年轻时是很棒的演员,你肯定拥有天赋啊……”
  缘一目光关注着还在吃东西的岩胜,发现对方并不关心这个话题。
  而缘一有话语想说,但一旦有要说出口的想法,心中就会有个声音说“别这么说话”,那可以称之为直觉,也可以说是过去经历带给他的经验。
  可缘一就是……此刻不想看岩胜置身事外的模样,于是他在犹豫后说了出来:“岩胜也是您应该考虑的人选。”
  话说出口,岩胜的脸色阴沉起来,“你在说什么呢?关我什么事。”当我是备用品吗?
  导演却大笑出声,边笑边打圆场,“因为岩胜君是金发嘛,所以……”
  缘一:“可以染回黑色。”本来就是黑色。
  导演还是笑着摆手,仿佛不会说其它的话了。
  岩胜咬住下唇,感到一种不可思议而又很熟悉的愤怒,这个人……在故意羞辱他吗?这种感受如此真实,就算他们以前真的认识,生活上对对方的习惯无比熟悉,但也不能说就是亲近的朋友吧,起码现在给他的感觉就是关系很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