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她不好意思直接承认自己喜欢与他这样亲近,唇齿相依,那多杀她大小姐的威风,总得装装样子。
  程明簌笑了声。
  他太知道怎么拿捏薛瑛了,她为什么这么可爱,好喜欢她。
  薛瑛有些矜持,但是不多,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懒到不想去浪费时间同别人虚与委蛇。
  想要什么会直接开口,就连床笫之事也是只顾着自己,她舒坦了,就不会管别人。
  被抱着去洗澡时,薛瑛已经睡着了,手臂软绵绵的搭在木桶上,任她的夫君为她擦洗,换上新衣。
  薛瑛迷迷糊糊地想,她的夫君还是蛮厉害的,白日当值,从早忙到晚,夜里还有精力做这些事情。
  就是可怜他了,额头上被她快适得分不清东南西北时踢了一脚,红了一大片。
  院里伺候的嬷嬷们一半都是主母拨过来的,有什么消息都会第一时间传到侯夫人耳朵里。
  起先,她是怕小夫妻俩不和,惹出事端,才派了自己身边得力的嬷嬷去伺候。
  大半年来,两个人没打过架,还算安稳,许多时候,都是薛瑛无理取闹,侯夫人深知自己女儿的脾气,便也没多插手。
  七夕过后,嬷嬷将这几日夜里叫了几次水的事情告诉侯夫人。
  她正在剪院子里的花枝,闻言,惊讶地抬起头来,“真的?”
  嬷嬷点点头。
  闹了这么久,竟然圆房了,还是七夕这样的日子,若说没有情,旁人都不会信。
  侯夫人忍不住笑了笑,招招手,叫来两个丫鬟,“吩咐下去,炖些补气血的燕窝汤,给二姑娘送过去。”
  “是。”
  侯夫人心情好,剪花枝时眉开眼笑,盘算着要不要过几日去庙里求一求,抱不了孙子,抱外孙也好呀。
  不过她没有笑多久,傍晚的时候,宫里传了消息,说皇帝又晕倒,侯夫人脸一白,匆匆换了身衣服便进宫去了。
  这半年,她进宫的次数很多,皇兄的病在万寿节后便加重了,这两个月几乎不理朝事,皇后每日侍奉左右,侯夫人就这一个亲哥哥,隔几日就要进宫探望。
  福宁殿里弥漫着苦涩的汤药味,侯夫人一进去就被呛到了。
  她走到龙榻旁时,皇后正坐在那儿。
  那是个十分雍容华贵的女人,眼角有遮不住的皱纹,看着上了年纪,但仍掩不住一身威严,绛衣上暗纹涌动,一颦一笑,不怒自威。
  “建安。”
  皇后轻声道:“别站在那儿,一家人,何须多礼。”
  侯夫人走上前去。
  重重的帘帐将皇帝遮在里面,只能听到他因痰液淤积而难以呼吸时的咳嗽声。
  “皇兄吃过药了么?”
  皇后说:“本宫方才已喂陛下喝过药。”
  “皇嫂料理后宫本就辛苦,这些事情不若交给其他奴婢,皇嫂您也要多休息。”
  “不要紧。”皇后笑了笑,眉目温和,“陛下龙体有恙,本宫不敢假手于人。”
  侯夫人抬头往榻上看去,目光恨不得穿透帘帐。
  这么久以来,其实她都不曾与皇帝见面,每次来他都身体抱恙,躺在龙床上,昏睡不醒,侯夫人也不可能吵醒他。
  “建安,陛下喝完药歇下了,我们出去说。”
  侯夫人恭声道:“是。”
  皇后走到外间,宫女已经沏好茶,她示意对面的人坐下。
  皇后原本的出身算不上高,她当初嫁给皇帝时,皇帝还只是一个小小的王爷,两个人在潜邸成婚,怀第一个孩子的时候遭遇宫变,皇后的孩子流掉了,身体也害了病,无法有孕,皇帝念在与她在潜邸时的情分,仍册封她为皇后,并将某个妃子的孩子放在她身边抚养,也就是现在的太子。
  侯夫人恭敬地坐下,皇后开始问起她一些家常话。
  先是谈到皇帝的病,自去年开始,他的身体就不行了,皇后抹了抹眼泪,侯夫人温声安慰她两句。
  “如今在宫中,本宫也就能同你说两句话。”皇后强颜欢笑,“不说这个了,明羽近来可曾往家寄过信?”
  她突然问起薛徵,侯夫人一时无措,冷静下来回答道:“寄过的。”
  侯夫人眉目低垂,答道:“也就是同我们报平安,寄了些皮革啊之类的东西,他还在信里问起陛下的身体,这孩子就是容易操心,远在关外,也挂念着我们,还担心妹妹的婚事圆不圆满。”
  “明羽素来是稳重的性子。”
  皇后也算是看着薛徵长大的,当初,她想将娘家的侄女许配给薛徵,那小子却以家国未定,不谈儿女私情的理由拒绝了,皇后心中不悦,又说不了什么。
  若加以苛责,倒显得她这个皇后心中无家国大义。
  后来,她又想让薛瑛嫁给太子为正妃,那薛瑛生得貌美如花,国色天香,就是脑子笨了些,性子也娇气,本不堪为一国之母,不过娶她,也不是看中她的能力,而是为了她背后的势力,谁知,薛家又称薛瑛年纪尚小,暂时不考虑婚配。
  皇后气得要吐血,觉得薛家给脸不要脸,她当时急着拉拢别的权贵,先为太子定了别的正妃,后来等薛瑛年岁大了些,及笄了,便旧事重提,承诺侯夫人,将来太子登基,薛瑛就做皇贵妃,侯夫人囫囵回答,没给个准信,皇后一开始以为他们只是在考虑,哪里知道没多久,他们就草草将薛瑛嫁了,还嫁了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臭书生。
  这简直就是在打她的脸,不将东宫放在眼里!
  什么意思,东宫侧妃娘娘的身份,还比不上嫁给一个翰林小官为妻吗?
  太子性高气傲,当时就要找个由头作践一番那个姓程的小子,再赶出京城,弄死了事,是皇后拦住他,觉得不能与薛家撕破脸,薛徵手握重兵,若能为自己所用,太子将来登基,位置也能做得稳一些。
  实在无法拉拢,再除掉薛家也不迟。
  皇后今日见侯夫人,也是为了谈谈这件事。
  皇帝眼看着就要不行了,六皇子那边虎视眈眈,他们这里也要早做准备。
  “上次和你提起过,本宫有个侄女,一直仰慕明羽,竟有非他不嫁之意,这孩子也是情深,明羽明年都该二十六了,太子像他这个年纪时都已经当了爹,本宫想着,她二人郎才女貌,门当户对,何不成全本宫那小侄女的一片情意,也算是一段佳话,你觉得呢?”
  皇后款款道来,眉眼间满是慈和的笑意。
  侯夫人垂在膝上的手无意识地紧了紧,面上却没显露出什么。
  果然,皇后留她在此谈话,就是为了说起这个。
  东宫想要拉拢薛家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有意无意地试探过许多次,只是,侯府并不想掺合进这些事情当中。
  侯夫人沉默许久,说:“阿徵一心保家卫国,边关未定,他不肯成家,臣妹与驸马也劝过许多次了,当爹娘的,哪有不操心儿女婚事的。”
  “这不要紧。”皇后长袖一挥,“本宫做主,为二人赐婚,先让那小丫头嫁到侯府,叫她替明羽好好侍奉公婆,待明羽回来,还能赶走自己妻子不成,本宫那侄女你也是见过的,蕙质兰心,端庄清贵,不会委屈明羽。”
  侯夫人低着头,“那是自然,皇后娘娘的侄女,定然是个顶顶雅致的可人儿,只是我们阿徵毕竟戍守边关,生死难料,几年都回不了家,若娶了妻,实在是委屈人家姑娘,好好的孩子,何必在我们薛家耽误了。”
  她欠身一礼,态度谦卑,叫人挑不出错处,“娘娘还是莫为臣妹那不肖子烦心了,由着他去吧。”
  皇后脸沉了下来,眼底是掩饰不住的不悦。
  “既然如此,那这件事情就放下,暂且不谈吧,改日,本宫做主为那丫头挑个别的郎君嫁了,省得她还不死心。”皇后站了起来,“本宫乏了,建安,你也早些出宫吧。”
  “是……”
  侯夫人低声应道,行了个礼出去了。
  皇后在殿中坐了片刻,太子姗姗来迟。
  他们是一对各怀心思的母子,此刻却都怀着一样的心思,皇后想扶持太子登基,让姚家水涨船高,太子想做皇帝,爬上龙椅。
  “姑母那儿怎么说?”
  太子斟了一杯茶,抿一口。
  建安公主既然是皇帝胞妹,太子套套近乎,称一声姑母也显得亲近。
  “她回绝了。”皇后冷笑。
  太子沉着脸,眉头皱起,“薛家几次三番拒绝,莫不是已经向着六弟了?”
  这朝中,无外乎太子党,六皇子党,薛家既然不向着他们,那便是敌人,如果不能为自己所用,那便不能留着。
  他沉吟良久,放下茶盏,“母后,舅舅已经到边关了吧。”
  前不久,他刚派了皇后母族的兄弟姚敬去边关增援薛徵。
  “估摸着,是到了。”
  太子眼神冰冷,“敬酒不吃吃罚酒。”
  *
  日子一天天过去,中元节的时候,薛瑛怕死了,她前两日刚看过一本志怪小说,说里面有些民俗规矩,中元节夜里,鬼门大开,阴阳相通,夜里会有许多非人的东西出来,要紧闭门窗,不能出去乱跑,她胆小瘾大,硬着头皮看完,到了晚上,第一次主动抱着程明簌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