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薛瑛傻住了,捏着衣带的手也被他握住,“你你你,你干什么?”
  男子胸膛宽阔,环着她,薛瑛几乎整个人都靠在程明簌的怀里。
  他伸出手,慢慢地抚摸着她垂在腰间的丝绦。
  声音低低的,“为什么穿成这样?”
  薛瑛脖子有些痒,他说话的时候,气息拂过她的耳畔。
  “我新买的裙子,我试试合不合身。”
  程明簌“嗯”一声,“很好看。”
  他垂着目光,去看映在屏风上依靠在一起的影子,轻声地哄道:“明日也穿这件好不好?”
  “不、不行的。”
  薛瑛说道:“我要换下来,叫绣房的人再改一改尺寸,若是明日不送过去,就来不及了。”
  “什么来不及?”
  “七夕的时候,我要同阿韫去看灯会呀。”
  “……”
  程明簌揽着她腰的手突然收紧,薛瑛有些喘不过气,“你别这样用力,我难受。”
  “不准去。”
  程明簌的声音很冷,薛瑛忍不住瑟缩一下,却还是嘴硬道:“我就要去……”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吻
  她说话理不直气也不壮,话音落下,悄悄抬起眼皮,去观察一旁的程明簌,却忘了他此刻站在她身后,她没法看清他的脸,只觉得有一股阴沉沉的气息笼罩在头顶。
  “薛瑛。”
  程明簌直呼她的大名,声音冷淡,“我才是你的丈夫。”
  她穿得那么好看,七夕佳节,念着的居然是外面的野男人,她怎么可以如此心安理得地当着他的面说这些。
  薛瑛眼睫轻颤,嗫嚅着嘴唇,瓮声瓮气地道:“我们一开始就说好了要和离的。”
  “没有说好。”程明簌打断她的话,“我从来没有答应过。”
  薛瑛慌乱地抬起目光,“你赖账,新婚夜的时候,你明明答应好的,我们互不干涉,你找你的,我找我的,而且……而且我先前也告诉过你,我要与你和离,嫁给阿韫……”
  “是吗?那我反悔了。”程明簌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她,眼底晦暗,“我不找别人,只对你忠贞不二,你能不能也别去见其他人?”
  “不行……”薛瑛不知道他莫名说起忠贞不二的事情是要做什么,她又不要他的忠心,他喜欢谁,娶谁都与她没有关系。
  “我不需要你的忠贞,我只要和离,我……”
  她话还没说完,程明簌便道:“你不要,我也会给你,我不会答应和离的,薛瑛,你最好死了那条再嫁的心。”
  他语调平淡,没什么起伏,听着却莫名叫人不寒而栗。
  薛瑛僵硬地站着,程明簌低着头,修长的手指慢慢抚摸过少女衣摆上精美的刺绣,“如果穿着不舒服的话那就换下吧。”
  他轻声道,语气同最开始一样柔和。
  说完便转过身,徒留薛瑛一个人还站在屏风后。
  她手有些抖,飞快解了衣带,换上平日休息时所穿的纱衣。
  她今日都没有心情抹头发了,换完衣服,草草梳了两下后便上床,缩到床角。
  程明簌洗漱完过来,他身上独有的,淡淡的青竹香气慢慢在薛瑛四周萦绕开,薛瑛紧闭双眼装睡,身上的被子被掀开,程明簌躺了进来,像以前那样,揽着她。
  从上次和齐韫游船汴河后回来,程明簌每晚都要抱着她睡觉,赶都赶不走,薛瑛心里坠着事情,睡也睡不着,不知道为什么,她直觉现在应该闭嘴,不能继续说一些惹怒程明簌的话,此刻的平静,就像是大雨来临前,阴沉沉的天幕,好像下一刻就会爆发。
  黑暗里,薛瑛的手指扣紧了,指甲掐着自己的肉,她心里辗转反侧,又不能表现出来,指头都快被自己抠破。
  蓦地,身后传来极淡的叹气声,薛瑛的双手被握住,而后,紧扣在一起的手指被轻轻分开。
  程明簌的声音自耳畔响起,“别掐自己,伤着了疼的不还是你,我又不能替你受着。”
  他的指节摩挲着她的,揉了揉,说:“如果你一定要去找齐含章的话,我不拦着,只是我有一个要求,不和离,行吗?别的事情我都不会管你。”
  薛瑛轻咬唇瓣,低声道:“如果不和离,我就没法嫁给阿韫,没法给他个名分。”
  “那我呢?”
  程明簌用了一点力,没有弄痛她,只是提醒,“我不是你们薛府三媒六聘招进府的吗?难道我不是你拜过堂的丈夫,你考虑别人时就不能关心关心我的心情,还是说,我就是那么的下贱,比不上别人的一根手指头?”
  薛瑛讶然,急着辩解,“我没有这个意思……”
  “是吗?”程明簌扯着嘴角,讥笑了一声,“你既然这么说,我也不能再为难你什么,薛瑛,我能怎么办呢。”
  他声音轻得好似一阵风就能吹跑,松了手,“你去吧,记得回来就好。”
  说完,程明簌坐起身,摸黑走到柜子旁,重新抱了一床被褥过来,没有再搂着她,像是要与她划清界限那般,犹如新婚夜,两个人各自睡一床被子,背对背,中间隔着天堑似的。
  薛瑛转过身,程明簌背对着她,面朝外。
  腰间禁锢的感觉消失了,身后没有火热的胸膛贴着,薛瑛还有些不习惯。
  她又看了程明簌几眼,黑暗里只隐约能看到他一动不动的轮廓,薛瑛想说些什么,张了张嘴,又发觉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她更加睡不着了,纠结一晚上。
  他是不是真的喜欢她呀?不然,为什么要对她忠贞呢,为什么缠着她不愿意和离?
  可是他怎么可能会喜欢她,今生遇到的许多事情,都与她梦中的前世不同,薛瑛不禁开始怀疑,梦里的一切是不是真的。
  平心而论,程明簌并没有做过对不起她的事情,反倒是她,一直因为梦里的内容,对他多加防备。
  薛瑛想了大半夜,天快亮前才迷迷糊糊地睡着。
  采薇已经将昨日换下的罗衣送去绣坊了,两日就能改好送过来,正好可以赶上七夕。
  这两日,薛瑛都不大能看见程明簌,他早出晚归,夜里就算回了侯府,也很少与她说话,没有像之前那样给她梳头,要她教他该怎么为女孩子描眉。
  他回来后,脱下外袍,跑去书房里看书,到了深夜再洗漱,而后躺得离薛瑛远远的,没有抱她,也没有牵着她的手,面朝着外侧。
  薛瑛很不习惯,手里握着犀角梳子,迟迟没有动作,她在等程明簌过来,往日这个时候,他都会争着将梳子抢过去。
  可是这两日,他都没有这么做,薛瑛等了片刻,只好自己沾了发膏,草草梳了几下,爬上床,越过程明簌翻到里间时,他也没有反应,只缩了缩脚,为她腾出空间。
  上榻的时候,少女微凉的脚面蹭过他的小腿,轻薄的衣摆犹如羽毛,薛瑛爬到里面,捏着被子躺下,时不时看一眼躺在不远处的程明簌。
  他好像生气了,可是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生气的举动,淡淡的,对什么都不在意的模样与刚成婚时别无二致,可薛瑛就是觉得哪里不一样,她惴惴不安地缩进被子里,闭上眼。
  第二日一早,绣坊就将改好的罗衣送了过来,薛瑛穿上试了试,袖子长短也合身,正正好的大小。
  她看了一圈四周,问道:“程子猗呢?”
  丫鬟说:“姑爷一早就去翰林院了。”
  薛瑛疑道:“今日不是休沐吗?”
  丫鬟也不知道,摇摇头。
  薛瑛心道,难道程明簌真的生气了吗,气到不愿意回家,总不能是因为喜欢干活吧?
  她若有所思,一整日都心不在焉,到了傍晚,采薇对她说,齐韫已经在巷子里等着了。
  薛瑛打起精神,坐到妆台前,叫侍女为她梳妆打扮,铜镜里映出少女清丽的面容,采薇握着梳子,将她的头发一缕缕梳通,发丝如瀑垂落腰际,在晨光中泛着鸦羽般的光泽。
  薛瑛翻了翻妆匣,挑出一支银簪在鬓边比了比,觉得太俗气,又换了支玉海棠花簪,珍珠所拟的花蕊串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曳,灵动似真。
  待梳妆完,她起身准备出门,这时,门忽然从外推开,程明簌扶着墙,小厮架着他的胳膊,慢慢地跨过门槛。
  薛瑛见状呆住,“怎、怎么了?”
  程明簌抬眸看她一眼,少女盛装打扮,光彩照人。
  他垂下头,“没事。”
  说是没事,可走路的姿势却一瘸一拐,衣衫下摆也擦破了好些地方。
  薛瑛不由走上前,伸出手,下意识想扶着他另一条手臂。
  “你……你腿怎么了,是又被责罚了吗?”
  “没有。”程明簌被小厮扶着坐下,说:“只是进来的时候绊了一跤,不要紧。”
  一旁的小厮似乎忍无可忍,“不是的,二小姐,姑爷是从步梯上摔下来的。”
  翰林院的藏书阁有好几层,高处的架子需要踩着步梯才能够到,京师的梅雨季很长,那步梯生潮,被虫子蛀空,程明簌踩在上面时,脚下木板断裂,整个人从二层摔了下来,伤到了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