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薛瑛长开的嘴又合了起来,她还是有些怕程明簌的,虽然这么久来他都没有发作过,成婚两个多月,程明簌很少对她露出凶狠的表情,他面无表情的时候,让薛瑛想到新婚夜,她也是哭哭啼啼,程明簌好像特别讨厌她的哭声,耐心极差,她一哭他就威胁她。
  眼泪在这人面前一点作用都没有,冷血无情的男人,迟早同他和离!
  过了许久,府医将调配好的药膏送了过来,程明簌接过,走到还在对着镜子苦恼的薛瑛面前,伸手捏着她的下巴,让她转过脸,面向自己。
  膏体冰凉,抹在脸上冰冰的,程明簌俯身,一点一点地将每一片红肿的地方都涂抹了一遍。
  他神情认真,程明簌不管做什么事情的时候都很专注,薛瑛觉得痒时会低下头,程明簌自然而然抬手挑起,薛瑛仰着脸,视线无处安放,视野里全是程明簌的面容,除了看着他,她也别无他法。
  “程子猗。”
  她唤了他一声。
  “嗯。”
  “你这里有颗痣。”
  薛瑛伸出手,在他的鼻尖点了点。
  唔……好光滑,像涂了蔷薇油一样。
  “是吗?没注意过。”
  程明簌注意力都在药膏上,他很少去观察自己的脸,人不都长一个样子?不管丑的美的,都是两颗眼珠子,一个鼻子一张嘴。
  “是呀是呀。”
  薛瑛盯着看,程明簌鼻梁高挺,眉眼深秀,平日薛瑛看到他就讨厌,难得有机会静静观察他,“真不公平,你凭什么长得这么好看。”
  程明簌失笑,“我凭什么不能长得好看?”
  “你又不讨人喜欢,你长成这样,就是暴殄天物。”
  薛瑛喜欢对她百依百顺的好看男人,而程明簌只会气得她七窍生烟。
  程明簌话语淡淡,“我不需要讨人喜欢,如果有谁不喜欢我,那他去死好了,不喜欢我的人死光了,剩下来的不就都是喜欢我的了?”
  薛瑛一抖,“恶、恶毒,你肯定是在指桑骂槐,你咒我。”
  程明簌捏着她下巴的手紧了紧,“不准动,涂歪了。”
  等她重新抬起头,程明簌笑着问,“我没有咒你,你为什么觉得我在骂你,因为你很讨厌我,你是不喜欢我的那群人之一?”
  薛瑛喉咙滚了滚,思考程明簌的意思。
  此人小肚鸡肠,心眼比针还小,若是得罪了他,程明簌一定会想尽办法报复回来,他动起手来也不是虚的,谢九不就死得那么突然吗?他这么问她,言下之意不就是说,如果不喜欢他,就送她去死。
  薛瑛平日欺软怕硬,真碰上生死攸关之事还是很很谨慎的。
  “没有啊,我没有讨厌你,虽然你有时候是有些……嗯,老吓我,但、但……你我毕竟夫妻一场,我肯定还是、还是喜欢你的。”
  她摆出柔弱的表情来,水眸湿润,娇滴滴的,从下至上的目光颤颤巍巍,长长的睫毛像是一柄小扇子。
  怕他不信,薛瑛甚至歪过头,用脸蹭了蹭程明簌的手。
  少女的脸颊软得像是豆腐,浓纤的睫羽搔刮着他的掌心,带来一簇簇痒意。
  “……”
  程明簌的嘴角好像抽动了一下,他的神色冷淡下来,“你干什么?”
  薛瑛被他突然冷冰冰的样子吓住了,磕磕绊绊地道:“亲、亲近你啊,你看不出来我很喜欢你吗?”
  她讨好完,程明簌的脸色却并没有好看多少,反而更臭了,他攥着她的下颌,用了些力,迫使她直视自己,薛瑛被弄得有些疼,程明簌盯着她躲闪的目光,忽地冷笑一声,“薛瑛,这样的话你到底对多少男人说过,你引诱齐韫的时候,也是这么做的吗?”
  他的手心还残留着她脸颊的馥软气息,温热的,轻得如同一块羽毛,歪着头看人的时候,像是矜傲的猫儿,程明簌的拇指恰好按在她的唇边,少女说话时唇瓣启合,轻轻松松就可以顶进去。
  她是不是也对齐韫做过这样的事情,用脸蹭他的手,甚至更过分。
  “什、什么?”
  薛瑛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发脾气,不就是蹭了一下手吗,她又没干嘛!他的手有那么金贵吗?能让他摸她的脸是他八辈子修来的福气,还摆起谱了!
  程明簌眉头紧蹙,语气也不善,“以后不要随随便便对男人这么亲近,也不准对男人露出这样的神色,不准装乖。”
  遇到心思不正之人,只会给自己带来危险,这样柔弱的姿态,极易引起人的摧毁欲,想掐她的脸,将手指顶进她的口腔,让她呜呜咽咽没法再说什么喜欢不喜欢的话。
  薛瑛不满地嘀咕,“我也没有对谁都随便这样,你以为我散功德么,又不是谁都能入得了我的眼。而且,你不是我夫君吗?我对我自己的夫君亲近都不可以吗?”
  她狡辩起来头头是道,咄咄逼人,这个时候倒想起他是她名义上的丈夫了。
  程明簌无动于衷,“夫君也不可以。”
  薛瑛学着他的模样,咕咕哝哝,“夫君也不可以~哼,假正经,装什么装,如此刻薄无情,上山做和尚算了。”
  不过程明簌就算想去做和尚也没有庙里敢收他吧,犯过杀戒的男人当不了普度众生的僧人。
  面对她这样的大美人,他还总是一张臭脸,薛瑛越来越怀疑,程明簌是不是真的不行。
  “听到没有?”
  见她走神,程明簌语气更冷。
  “听到了……”
  薛瑛愤愤不平地道。
  等涂完脸都已经是晌午,薛瑛好面子,不肯顶着这样的脸出门,程明簌只好出门,答应她一会儿会带食盒回来。
  听下人说薛瑛脸上长了疹子,侯夫人都要急死了,程明簌提着食盒回来时,侯夫人也跟着。
  “瑛瑛。”
  门还未推开便听到侯夫人的声音,薛瑛站了起来,“阿娘。”
  侯夫人快步走到里间,“脸怎么了?给娘看看。”
  “是热痱子,大夫说擦几天药就好了。”
  薛瑛不想让她担心,侯夫人问什么她都说不难受,“不痒,也不疼,就是有些红而已,过几日就好了,这边已经消去一些了。”
  侯夫人叹了声气,“那你这几日就在家待着,别出去了,省得被晒伤。”
  “知道了,阿娘。”
  侯夫人担忧地离开。
  程明簌将食盒放在案几上,“过来吃饭。”
  送走侯夫人后,薛瑛扑到桌边,“我等了好久,你就存心想饿死我。”
  程明簌没说话,他自己都没来得及吃几口,怕她等着急了,先将食盒送过来。
  薛瑛一打开,发现里面荤菜居多,蔬菜也多,“我不要吃这些。”
  “你得多吃肉。”程明簌说:“才不会风一吹就倒,菜也要吃。”
  “我不吃,这样我先前买的裙子都穿不下了。”
  “穿不下买新的不就好了?你缺钱吗?”
  “……”薛瑛沉默,想了一会儿,竟然不知道怎么反驳,好像说的有些道理。
  她将不爱吃的蔬菜挑开,程明簌见了又给她夹回去。
  他开口,“吃。”
  薛瑛敢怒不敢言,好似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不情不愿地咽下不喜欢吃的青菜,吃饱后,薛瑛累得瘫在椅子上,屁股还没捂热呢,又被程明簌拉起来,“吃完不能坐。”
  “你烦不烦!”她忍无可忍,“你是不是今日告了假闲来无事就逮着我欺负!”
  “对,起来。”
  程明簌说一不二,拉着她站了一会儿。
  薛瑛只敢小声地说:“迟早要与你和离,我再忍你一个月。”
  程明簌皮笑肉不笑,“那也要一个月,受着吧你。”
  因为脸肿,被日晒会严重,所以大夫特地叮嘱过,在脸上的热痱子没有彻底康复前,薛瑛不能出去玩,她让采薇替自己去和齐韫说一声,而后安安静静留在家里。
  薛瑛无聊的时候就看话本打发时间,程明簌见了,问她:“我上次给你的两本书你看完了吗?”
  话音落下许久,薛瑛还是一副茫然的样子,程明簌一看便知道她果然没有放在心上,说不定书都不知道丢在哪儿了。
  “就是《战国策》与《孙子兵法》。”
  薛瑛摇头,“没有。”
  “已经许久了,怎么还没有?”
  “因为我不想看啊。”薛瑛怒气冲冲道:“我不喜欢看,看不懂,行了吧!”
  程明簌沉默了一会儿,“哪里看不懂?”
  薛瑛觉得他问题真多,随便扯了几个地方,“这些我都看不懂。”
  说完她就不记得了,也将这件事抛之脑后。
  怎知第二日,薛瑛醒来,发现自己的枕边放着两本书,她坐起,翻开一看,竟然是两本写满了批注的《战国策》与《孙子兵法》。
  她先前随口一说看不懂的地方,旁边都详细地写了小字解释,就是再愚蠢的人,读完也该茅塞顿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