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被当众揭穿假千金的身份,薛瑛活不下去的,她自小高高在上惯了,在哪儿都被人捧着,她无法接受被人唾弃的结局,那样不如让她去死。
  薛瑛失魂落魄,过生辰的欣喜悉数消退,只剩恐慌,她咬了咬牙,她不能坐以待毙!必须让他离开!必须让他消失!
  宴会进行到一半,宾客们坐在暖阁里品茶闲谈。
  程明簌百无聊赖地喝着茶,他打算借喝多了酒的理由,离开宴席透气,然后悄悄离开。
  薛瑛虽然在款待客人,但她的目光一直往程明簌所在的方向看去,见他站起身,薛瑛便也起身,借口更衣,让采薇扶她出去。
  暖阁里点着炭火,薛瑛满手心的汗,她几乎是逃似的离开了喧嚣的前厅。冷冽的寒风让她打了个寒颤,却也让混乱的头脑稍微清醒了一瞬。
  薛瑛远远观察着离开暖阁的程明簌,他穿过回廊,站在池边。
  “采薇。”薛瑛低声道:“你在这儿守着,我一会儿就回来。”
  薛瑛学聪明了,这次跟出来,她特地将桌上的酒壶打翻,浇湿自己的衣裙,然后站起身,对宾客致歉,说自己要去换衣服,先失陪一下。
  这样,宴席上的宾客们都知道她去换衣服了,外面出了事,死了人,便与她没关系。
  这是薛瑛从程明簌那儿学的,做坏事,要先将自己的嫌疑摘干净。
  程明簌正独自一人,背对着她,站在亭子的边缘,静静地望着远处的园林,显得格外寂寥,也……格外方便下手!
  这简直就是天赐良机!
  薛瑛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她屏住呼吸,放轻脚步,悄无声息地靠近。
  程明簌正专心致志地看景,且远处的暖阁里时不时有欢声笑语传来,他根本听不见身后的动静。
  距离越来越近……五步……三步……
  薛瑛眼中全都是他的背影,心脏几乎快要跳出嗓子眼。
  她的手有些抖,死咬住唇,站在程明簌身后几步远,闭上眼,猛地伸手一推。
  然而,预料中的触碰并没有发生,程明簌背后仿佛长了眼睛,他极其敏锐地侧身避让,薛瑛蓄满力气的身体骤然失去了目标,突如起来的扑空叫她完全无法收势,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直直地朝亭台边缘摔去。
  “噗通。”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晚辈愿意娶二小姐。”……
  冰凉的池水霎时将薛瑛淹没,刺骨的寒意从四面八方袭来,身上的夹袄一下子成了厚重的累赘,压得薛瑛透不过气,疯狂地拖拽着她向下沉。
  薛瑛惊恐地挣扎着,冰冷的池水呛入鼻腔和喉咙,窒息感和濒死的恐惧让她眼前发黑,只剩下本能的扑腾。
  “救……救命、救命!”
  水花再次溅起。
  岸边的人毫不犹豫地跳了下来,程明簌在侧身避开的时候才发现掉下去的是薛瑛,刹那间他便明白,薛瑛这是又动了杀人灭口的心思。
  她还是那么笨,程明簌只想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只是看到她快被池水淹没时,又本能地跟着跳了下去。
  冰冷的池水同样将他包裹,衣衫湿透后如砖头一样沉重,程明簌一把拉住水中正缓缓下沉的身影,她像一只濒死的蝶,徒劳地挥动着越来越无力的手臂。
  薛瑛在极度的惊恐和冰冷中,感觉到有人拉住自己,立刻用尽全身的力气,如同八爪鱼般死死抱住程明簌的腰身。
  薛瑛分不清脸上的是池水还是她的眼泪,她不要死呜呜。
  程明簌被她抱得几乎喘不过气,冰冷的湿衣紧贴在一起,他眉头紧锁,一手用力环住她的腰,将乱动的她紧紧按在怀里固定住,另一只手奋力去够岸边的围栏。
  池水冰冷,两人湿透的身体紧紧相贴,几乎密不可分,薛瑛冻得身子都僵了,眼皮沉沉垂下,呼吸很轻。
  看到薛瑛落水的采薇吓得肝胆俱裂,连忙跑到暖阁里去喊人,只一会儿的功夫,岸上就已围满了闻讯赶来的宾客与仆役。
  “表妹!”徐星涯惊道,冲上去就要抱薛瑛,一旁的徐夫人察觉到他的意图,死死拉住他的手臂。
  侯夫人瞧见水里的女儿,险些晕过去,被几个嬷嬷架住。
  武宁侯倒还算镇定,赶忙喊道:“快!快拉他们上来!快!”
  在众人的惊呼与手忙脚乱的帮助下,程明簌终于拖着薛瑛爬上了岸。两人浑身湿透,程明簌脱力地伏在*冰冷的石地上,不停地呛咳出水。
  他半跪在地,胸腔剧烈起伏,湿透的布袍紧贴着精瘦的胸膛。而薛瑛,则像只受惊过度的小鹿,哪怕已经上了岸,还死死地蜷缩在他怀里,双手紧紧搂着他的脖子,海棠红的袄子湿透后颜色更深,紧贴着她玲珑的身体轮廓。
  程明簌想要将她推开,奈何薛瑛吓坏了,如抓着救命稻草那般死死抱住他,推都推不开。
  岸上的宾客都呆住了,面面相觑,几瞬后侯夫人才反应过来,赶忙扯下肩上的披风将薛瑛包裹住。
  暖意袭来,薛瑛回过神,睁开迷蒙的眼睛,发现四周都是人,她正坐在一人怀中,胳膊还搂着人家的脖子。
  薛瑛定定看去,当与程明簌对上视线时,她整个人都呆滞了。
  为什么是他,为什么是他,为什么是程明簌!
  众目睽睽之下!
  完了,全都完了,还不如现在就去死!
  “啊啊啊啊……”
  薛瑛嘴唇哆嗦,惨叫一声,晕了过去。
  徐星涯被徐夫人紧紧拉住,徐夫人用尽全身力气拖着他,不让他上去接近薛瑛。
  她浑身湿透,还和另一个陌生男子这般亲密地抱着,哪能再让徐星涯接触她,徐夫人现在心里只庆幸,还好前几日同老夫人提起那件事的时候,被老夫人拒绝了。
  要不然,薛瑛与徐星涯定下亲事,今日又闹出这样的变故,徐家的脸还要不要了,这样的媳妇还娶不娶了?
  武宁侯涨红着脸,指挥粗使婆子将女儿从少年怀中拖出来,“赶紧将二小姐送回房中。”
  婆子背起晕倒的薛瑛,一群人乌泱泱地逃离。
  宾客们窃声交谈,程明簌喉咙里呛了水,咳得眼角通红。
  武宁侯道:“将程小郎君也扶起来,去换身干净的衣服。”
  两个小厮将地上的程明簌架起,匆匆离开。
  窃窃私语如潮水般蔓延开。
  “那位公子是谁?”
  “可怜二小姐的名节,这下可怎么办?”
  薛瑛落水被陌生男子救起,彼此身体紧紧接触,所有人都看见了。
  不少士子露出惋惜又怨憎的神情,只恨救人的不是自己。
  一场生辰宴匆匆结束,武宁侯知道,今日出了这样的事情,若只是在自家便好,警告所有仆人,总能将事情捂在侯府中,可今日有那么多的宾客在场,这嘴是怎么都不可能捂住的。
  侯府的颜面,女儿的名节全都岌岌可危。
  怎么办。
  他焦急地在房中来回踱步,一声接一声地叹气。
  侯夫人坐在一旁抹眼泪,身后站着徐夫人,徐夫人也是愁眉苦脸,还要低声安慰她。
  “你别难过了,今日之事,原也是个意外。”
  “可是宾客都瞧见了。”侯夫人哽咽道:“我们瑛瑛的名节都毁了,说也说不清,如今怎么办,她身子骨本就弱,又落水受了惊吓,我就是可怜我儿要受这么大的罪。”
  徐夫人叹气,“哎,好端端地怎么会落水。”
  采薇被侯爷夫人唤到前厅,她低着头,小声地复述自己看到的画面。
  她当然不能说,小姐是害人不成,反自己落了水,只能道:“姑娘原本是想去偏房换身干净衣裳的,没想到雪天路滑,一时不慎失足落水。”
  采薇咬了咬舌尖,让自己冷静下来,“恰巧、恰巧程郎君在亭子里吹风,见姑娘落水,便急忙跳下去救人……”
  武宁侯难得发了脾气,“既然雪天路滑,为什么还要从池边走,你是她身边的侍女,怎么不照顾好主子。”
  采薇跪下来磕头,“奴婢该死。”
  “好了。”侯夫人是个心善的,“你朝一个奴婢发什么脾气呢,她又能怎么办。”
  武宁侯倒也不是真的想随便迁怒仆人,他就是心里郁闷。
  “瑛娘怎么样了?”
  他只好询问女儿的状况,她刚被救上岸便又晕了过去,像是受了极大的惊吓。
  “二小姐肺里呛了水,虽然已经吐干净了,但身体还是很虚弱,毕竟寒冬腊月,落入冰水中,就是铁打的汉子都撑不住,怕是要病好一阵子了。”
  大夫低声回答,侯夫人一听便哭了。
  这孩子,从小身体就差,接二连三地生病,受了太多罪。
  武宁侯脸色阴沉,在太师椅上坐不住,没多久又站了起来,“那个孩子呢?”
  他问的是救人的少年。
  “暂无大碍,只是有些发热,已经服了药。”
  武宁侯的脸色稍微好看一点,只是没多久又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