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妻主……”
  燕昭耳廓一麻,烫热顺着脉络瞬间烧遍全身。
  贴在他腰上的手本能收紧,刚想要他再唤一遍,就听见窗口“噗”一声轻响,有什么破窗而入,猛地钉在床柱上。
  烫热瞬间变成另一种火。
  “追!”
  她咬牙朝窗外,“要活口!”
  脚步簌簌远去,燕昭叹了口气,对怀里的人说等等。
  她起身,靠近床柱上钉着的飞刀。刀身簇新干净,无特殊痕迹,无毒。
  刀尖钉着一张纸,她取下,展开,微怔。
  虞白披衣凑过去,看清了那两个周正汉字——
  库卓。
  【作者有话说】
  备注一下,这是昭少有的使用感叹号的时候[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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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掉落30小包包~
  第104章 桃花鬼面2
  ◎虞白吓得都站起来了。◎
  潮热和温暖被窗外漏来的冷风吹散。
  客栈不远就是街市,入夜也人来人往,护卫追出去,无果而返。
  换了新一间客房,虞白整整齐齐穿了几层衣裳,紧挨在燕昭旁边坐着,攥着手,声音轻轻:
  “那些人还在跟着我们吗……是想要我们去库卓吗?殿下要去吗?会不会有诈?”
  邓勿怜闻讯而来,抓着那张写了字的纸翻来覆去看:“得去!带多多的人去!等我明日到了军营……”
  燕昭没答话,谁的话都没答。灯下,她展开两张舆图,在桌案铺平。一张白底墨迹,标注着大小城镇;另一张墨黑拓印,精细刻痕密布其上,是一条条山、河、路。
  白色那张,凉州以西,有一个渺小的点,小字写着库卓。黑色那张,她很快找到了对应的地方。
  库卓,阿赊越部的聚居地。曾经的西域十六部散落如繁星,如今只剩这么一个小点。
  那应当是个不错的地方,有山挡住西北来的风,有河蜿蜒而过。是个适合休养生息的地方,且应当已经休养得不错,甚至有余力派人出来,盯着她。
  阿赊越为什么盯着她?为什么放过她?又为什么想见她?
  又是怎么知道她来……怎么知道她?
  一瞬间,无数疑虑猜想从燕昭脑海闪过。不待思绪理清,她就已经开口:“不去。”
  “为什么?”邓勿怜几乎是抢着开口,她对这事有着超过理智的冲动,“这就是挑衅,这都贴到脸上了!”
  虞白早已跟到燕昭身边来了,帮忙抬着舆图超出桌面垂下的一角,满脸紧张,似乎既担心邓勿怜突然暴起,又担心她不应这字条会错过重要的事。
  “是贴到脸上了,一路都贴在脸上。”燕昭平静重复着邓勿怜的话,“阿赊越部一路派人跟着,费这么大功夫,一定很想见我。我倒要看看她们有多想见。”
  说着她转向另一边,因为没抓到飞刀刺客而等着请罚的护卫:“这几日在附近守好了,看见可疑的立即绑来……对了,你们之前一直没抓到人,是因为只在男人里找了,对吧?”
  护卫微怔,仿佛在说“难道不对吗”。
  天色已晚,燕昭没有解释太多,只说重点找女刺客。
  护卫领命退出房间,邓勿怜也起身要走,忽地又想起一事:“你让所有人都守在附近,那我明天怎么办?单枪匹马去吗?”
  燕昭才想起邓勿怜要去督查军务这事,独身前往没个护卫确实不像样。她喊住落在最后的黑衣死士,“你……”
  不知道本名叫什么,她直接忽略,“你跟着庆康郡主去。”
  被点到的人没什么波澜地应下,反倒是邓勿怜不满:“就一个吗?这显得我很没排场!”
  燕昭淡淡瞥她一眼,“你镇不住他们?”
  “胡说!你等着吧,等着看我明天……”
  燕昭把邓勿怜推出去了。
  房门哐当一声合上。
  门内,虞白迅速钻进被窝,不知是冷了,还是被那传讯的一刀吓着了。见他这样,燕昭心中又生笑意,走过去把他从被子底下扒拉出来,“你之前叫我什么?”
  虞白慌忙捂她的嘴:“别说了……万一还有人偷偷盯着,全都被听见了。”
  燕昭就也躺进去,拉高被子蒙住头。
  “那你小声叫,我想听。”
  门外,夜来油灯昏暗,住客不多,大都睡了。安静显得面前这张清冷的脸更疏离,邓勿怜盯着那双漂亮的眼睛,语气不自觉就带了笑,“你叫什么名啊?”
  漂亮的眼睛递来冷冷一瞥,似乎不愉,但又规规矩矩地低下了头,说奴婢告退。
  邓勿怜感觉像被什么的爪子不轻不重挠了下。
  “哎你回……”
  黑影遁入角落,藏匿不见。
  -
  次日,虞白醒来时天色昏黑。还以为是又起了风雪,过了近一个时辰天际通明,才想起是这边天亮得晚。
  西北的朝霞也不一样,比京中更鲜艳磅礴。
  他被这样的壮丽吸引,也担心着暗处会有人监视、更担心这样的监视之下该怎么出门找那毒物线索,几番纠结之下,他身子贴着墙根扒着窗缝,提心吊胆地看朝阳。
  房门咔嗒一声推开,他吓得一缩。见是燕昭回来,他放心了,一堆担忧还没问出口,先看见了她怀里抱着的一堆皮毛。
  “这是……什么?”
  “入乡随俗啊。”燕昭把满怀的衣饰往榻上一抛,“你在琢磨怎么出去是吧?我陪你一起。先把衣裳换了。”
  西北严寒,凉州百姓不穿寻常的布衣棉袄。虞白头上被扣了个胡帽,鹿皮做的,还带着圆润的深色斑纹。外袍领口也缀着圈皮毛,毛绒绒地贴着脸,袖口颇长,只露出一点指尖。
  别的就不像是御寒所用了,他腰上被挂了个银质小弯刀,还有个鼓鼓的香囊,香囊两角缀着繁复艳丽的珠子,走起路来叮叮当当的。
  再看递来这一切的燕昭,似乎很喜欢这样打扮他,眼底泛起了一点亮光。
  于是虞白问:“头发,要不要也梳一下?”
  最后出门时,平日总简单束在脑后的长发散了下来,编起了一个个细细发辫,辫梢缠着红绳,也缀着小珠子。
  燕昭显然不擅长这些,扯掉了他好多根头发,但看起来心情很不错,他也就不觉得疼了。
  她也换上了入乡随俗的衣裳,除了皮袍还戴了双皮手套,出门前用手背的皮质蹭了蹭他的脸,冰凉里带着微微的粗糙,让他觉得这身皮毛也不是很厚实。
  那触感已经一瞬穿透层层叠叠,钻进胸腔蔓延全身了。
  差点没能按计划出门。
  天亮透了,早晨的街市十分热闹,客栈门外也人潮密集,两人迅速融入其中。
  最先去的是附近的医馆药铺,虞白假装求*医,与人描述燕昭种种症状,问可有解。只可惜大多郎中说不出个一二,有的一听就是在胡诌,甚至有个脾气暴躁的,觉得这是在故意刁难砸场子,伸手就要来揪虞白领子。
  没等一旁的燕昭出手,他就一闪身躲过去了,暴躁的郎中只抓到一把毛。
  再要伸手,“当”一声,郎中面前的桌案上插了一把刀。
  “手不想要直说。”
  暴躁郎中慢吞吞坐了回去,从挥着拳头生气到揣着手生气:“你这就是金石之毒,去哪里问都一样的,治不好,回去等死吧!”
  “你乱说什么呢?”方才被指着骂都没生气的虞白这下急了,声音都高了,“你做大夫的,你怎么能……”
  燕昭牵着他走了,插在桌上的刀都无心去拔。
  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市口,虞白犹在生气:“他胡说八道。医者言重,他这样说话,一点医德都没有……”
  生气归生气,那句金石之毒还是很重要的线索,他从怀里掏他随身带的小本就要往上记,可眼前怎么都看不清楚了,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在空白纸册上洇开一个个圆点。
  有双手托住了他的脸,燕昭摘下了手套,温热手掌贴着他被风吹得冰凉的脸颊,指腹一下接一下地擦去泪水。
  近些有源源不断的泪雾,远些有食坊小摊升腾的烟火热气,两种朦胧之间,燕昭安静又沉寂地看着他,温和安抚说别哭。
  虞白突然明白为什么,她总是假装这事不存在,总是避而不谈、总以别的话题绕开了。
  就像过陇关前的那晚,仅仅是知道前路有厚重的雪和崎岖的山道,就足以让隔壁客房的行商翻来覆去、整晚难安。
  若是知晓前路悬着条绞索呢?若是知晓前路等待着的,是难堪的疯癫和注定的死亡,又是什么样的心情?他没有亲眼见到先帝最后的模样,但他听过吴前辈描述。眼睁睁看着自己滑向那样的结局,若不强行忽略,该怎么度过每一天?
  而他只是被那郎中戳破一次就要撑不住了,这许多年下来,她又是怎么过来的呢。
  虞白猛地吸了一口气,把眼泪和害怕一并咽了下去,回握住燕昭的手,用自己长长的毛绒绒的袖口盖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