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大晚上闯进我帐里还这样打扮,目的不纯。谁派你来的?”
  攥着他发根的手缓缓收紧,她噙着笑意有所指,“若不说,我可动手了。”
  气息已经很近,带着薄薄酒意。
  虞白这才发现她喝过酒,眼眸极亮,仿佛白日里在猎场上还未尽兴。
  也是才发现她语气格外熟悉,上次这样还是上元节,燕昭把他乔装打扮带进宫的时候。
  只是当时他不明情况懵懵懂懂,紧张得不知该怎么配合。
  但现在不一样了。
  “没有人指使我,是我仰慕殿下英姿,自己偷偷来的。”
  说着他并起手腕,以一个任人束缚的姿势朝她递过去,
  “殿下要罚就罚我吧,想怎么罚都行。”
  话落,虞白看见面前她呼吸都滞了一下,接着一把钳住他手腕。
  他被拽着撞进人怀里,又被扼着脖颈推着向后,退过屏风退进里间,腿弯撞在榻沿仰倒在榻上。
  滚烫气息和深重的吻一同倾轧,燕昭钳着他双腕按着他亲吻。他一下就被吻得全身发软,小腿本能地攀上她,恍惚间仿佛回到白天猎场,真的变成了被她箭矢指着的猎物。
  只是那角弓明明还在外面。
  怎么她还没开弓,他就已经忍不住发抖,已经想要投降了。
  然而,她不仅没开弓。
  也没搭箭。
  “等一会。”
  缠吻片刻燕昭突然退开,他撑起半身想追,又被一把按回榻上。
  “我说等一会。”
  虞白一下皱起了脸,声音都像带上了哭腔,“为什么……”
  燕昭本想转开话题问他冷不冷,视线一动就又觉得不必问了。
  轻纱太薄,他热得明明白白。
  忍不住屈指一弹,又赶在出声之前把人捂住。
  见他眼尾湿红,好像真的要哭了,只好轻声解释:“等一会,我稍后还有……”
  正说着,营帐外响起一阵喧闹,很快就听见急匆匆的脚步跑近,
  “殿下恕罪*!庆康郡主和人打起来了,殿下要不要去看看?”
  “你看,来了吧。”燕昭低头在他眉间吻了吻,“等我一会,我很快就回来。”
  说完她起身要走,却又被榻上他可怜兮兮的眼神拽着迈不动。
  想了想,她捡起方才拉扯间他松落的发带,捉住他手腕两下打了个结,“解着玩吧。等你解开了,我就回来了。”
  外头喧闹还在继续,她快步走了。
  虞白望着她背影消失在屏风后,皱起脸难受地轻哼了声,暗生怨怼。
  哪个庆康郡主,这么晚了还要打架。
  秋狩前燕昭忙得连轴转,都已经好久没有……不对。
  她怎么知道会有人生事,提前按下他等着。
  预料,还是计划?
  不管哪个,怨怼都变成了崇拜。
  一低头,看见自己被缚住的手腕,而后又看见他自己,崇拜又立即变成羞耻。但同时,一股奇妙的感觉灼烧开来,很快,他就只感觉得到烫。
  营帐外,截然相反。
  秋风横扫,满带冷肃,守卫林立,却鸦雀无声。
  行营一侧空地上,几人合力才把厮打一团的人拉开。
  或说,把单方面发泄的从被打的人身上拉开。
  燕昭看了眼仍在喘气的邓勿怜,又看了眼地上躺着的。从那人衣装来看是个折冲府府兵,被抡得满脸血辨不清面容,软倒在地气息奄奄。
  “荒唐!”
  她拧眉怒斥:“秋狩何等场合,岂容你如此放肆?他又做了什么被你这般殴打?他与你同在折冲府,你这像什么样子,折冲都尉!”
  “下官在。”
  折冲都尉曾立走了出来,尽管铠甲不便,但还是屈膝跪下。
  不止他,自第一声呵斥,周围呼啦啦跪了一片。
  庆康郡主双亲报国,备受优待,从前不管犯多大的错都没被如此呵斥过,可见长公主此时怒极。
  就连地上被打的那个都挣扎着爬了起来,垂首跪坐。
  “人既在折冲府,就该以军法论。我问你,邓勿怜罔顾法纪草菅人命,当众斗殴御前失仪,该当何处?”
  曾立揣摩着开口:“若依军法,轻则处以杖刑,重则停训除名。但下官以为法外不外乎……”
  “那就除名吧!”
  决断突然又斩钉截铁,曾立一愣,甚至忘记答话。
  还是捅出乱子的人先反应过来,邓勿怜几乎不可置信地抬头,申辩就要脱口,又被燕昭冷声驳回,
  “我对你太失望了。回去喝你的酒吧,往后用不着你了!”
  说完她拂袖而去,连辩白的机会也不给。邓勿怜愣怔片刻也怒,扯下身上折冲府腰牌丢了就走。
  等曾立回过神来,原地只剩他和一众府兵跪着,空气凝滞。
  “……还愣着做什么?都回自己位置待着,谁再捅篓子,军法伺候!”
  脚步声迅疾四散,夜风静了。
  曾立站起身,还未能琢磨方才的事,就先对上行营另一方向朝这边打量的眼神。
  那些人同样身穿铠甲,却比他们折冲府精良许多。
  是羽林军。
  往年秋狩,随行护驾的都是羽林军与万骑营。
  今年,万骑营易帅改将,尚在修整,这才给了他们折冲府机会。
  原以为趁此良机可以得些嘉赏,甚至从这都尉的位置再往上窜一窜,却不想头一晚就出了乱子。
  被人看了笑话不说,回头不定还会被参一本治军不力。联想近来朝上接连不断的贬黜,曾立更加提心。
  长公主以雷霆之势治下,连一向纵容的庆康郡主都照罚,看来他往后更得谨言慎行。
  说不定……还得斟酌一下立场。
  只是胸中仍有气,曾立咬牙巡视,想把那刚被打的提回去再罚一顿,叫他没事乱招惹人。
  然而一回头,地上空空。
  方才被打得面目全非的人已经爬起身,一瘸一拐走远,也没叫人扶,脚步轻得发飘。
  刚想把人喝住,夜风扬起彩旗,挡住了他的视线。
  风止再看,人影已经不见了。
  另一边,邓勿怜怒摔了腰牌,大步冲回自己营帐。
  此前虽在折冲府,但工部搭营时顾着她郡主身份,还是给她单独备了住处。现下营帐里黑着,没点灯,她气鼓鼓走近猛一掀帘,却正对上昏暗中那双眼眸。
  看清了,她怒中生疑:“你到底什么意思?”
  “还是太冲动了,邓勿怜。稍一激你,就气成这样。”
  帐内一声轻响,有人点起火烛。
  火光映得那琥珀色极亮,难辨喜怒,“原本想趁这次秋狩提拔你,眼下看来,还得再历练些时候。”
  邓勿怜一哽,刚想回嘴说事后许什么空诺,接着才反应过来不对,
  “那人主动挑衅,是你安排的?”
  灯下,燕昭一点头。
  “但没想到你真‘配合’,打那么狠,还全照脸上抡。没出人命算万幸,但估计也要破相了。你脾性什么时候能改改?”
  被她这么一说,邓勿怜还真生出些自责来。
  尤其想到被她按着打的那人,一双凤眸狭长,黑白分明又傲又冷,自责里又生出了些可惜。
  “他叫什么名?回头我赔他点。”
  燕昭张了张嘴,想到那名字,却又有些报不出口。
  “若再遇上,你自己问他吧。”
  她转开话题,“还有一事。眼下你已不在折冲府,明日围猎,你以你郡主身份去。”
  燕昭放轻声音说起安排,邓勿怜仔细听着,却又有些不懂。
  “就为这个?那我告个假不就得了,至于罚我除名么?反正那姓曾的……”
  “不止为这个。”燕昭打断了她。
  “我不打算要你在折冲府了。日后找个机会,立个军功,一样可以领兵。”
  这下邓勿怜更不懂了,“不是你要我慢慢爬的吗?”
  燕昭深深看了她一眼,没答。
  转而去翻她还没来得及打开的箱笼,问她明天穿哪套骑装。
  邓勿怜想起什么赶忙过去,按着箱盖不让她看,好险又打一架。
  半晌过去,燕昭从人帐中出来,手里提着几个酒壶。
  看着刚从邓勿怜那没收来的,燕昭只觉她这好友距离稳重可用还有太久。
  她忍不住叹气,想找个草丛把这酒倒了。
  转念一想,又犹豫。
  许久没灌他喝酒了,不如……
  下一息,她就拧开壶塞,淅淅沥沥倒进草中。
  现在他沾不沾酒已经没什么区别,尤其片刻前他那副模样,大概烈酒都起不到那么炽热的作用。
  想到这,燕昭脚步加快了些。
  这一出来有些太久,她留下的绳结简单,估计早就解开了。现下说不定正皱着脸委屈呢,得哄。
  快步走回营帐附近,她摆摆手叫侍卫守远些,接着推门进去,绕过屏风,却又顿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