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今天不早朝。”
  “还困吗?困就再睡会。我陪着你。”
  这下虞白真的陷入恍惚。
  两只手被她拢在一起,他左手掐掐右手,刺痛是真的。
  昨天之前想见一面难比登天的人,一觉醒来,就这样温柔地陪在他身边。比梦还像梦,若不是他对自己身体有数,怕是要以为自己得了什么不治绝症。
  毕竟,昨天,真的有那么一秒,他以为再也见不到她了。
  为什么。
  为什么突然又肯见他……为什么早朝都不去,陪着他?
  他不敢问。
  但本能觉得和他风寒生病有些关联,想到这,虞白赶忙咳了两声。
  不承想下一秒,环着他的温度就离开了。
  “差点忘了。”
  燕昭一翻身下床,走到不远的小桌端来个小碗,“起来,喝药。”
  虞白愣愣地坐起来,愣愣地接过。
  碗壁不烫,应该是已经放了一会了,药汁温凉,正是最难喝的时候。
  但犹豫不是因为这个。
  他捧着药碗仰着头,望着站在他面前的人。嘴唇动了动,想问的话却不敢说出口,一时间就静在那里。
  还是燕昭先打破了沉默,“喝吧。”
  “我不走。”
  药汁咽下,没什么味道,蜜饯塞进嘴里,也没什么味道。
  燕昭放下碗擦过手又坐回床边,再次把他拉进怀里抱着,声音贴着颈侧直传进血脉里。
  “不睡了?昨天烧得厉害,最好还是多休息会。”
  虞白有些恍惚地摇头。意识到这样抱着她看不见,他又开口,强压着隐隐上涌的泪意,
  “不想睡了……不困。”
  其实很困。也很累。全身上下没力气,脑袋也混沌得很。
  但这样的一天……
  用来睡觉实在是太不珍惜。
  燕昭在他颈脉蹭了蹭,感受到怦然跳动的温热,无声地叹口气。
  刚要问他想做别的什么,就想起昨天阿洲说的,不见她的时候他什么都不做。
  就又叹了口气。
  “那换你陪我吧。陪我办公,行吗?”
  虞白嗯嗯点头。刚要说稍等他更衣梳洗,燕昭就放开了他,朝房间另一边摆着的几个箱笼走去。
  风寒未愈大脑还有些闷,他有些反应不过来,就怔怔地看着燕昭一个个打开翻找。
  “衣裳在哪……东西怎么这么少……藏着个食盒做什么……哦。在这里。”
  燕昭拨了拨箱笼里收着的几件衣裳,发现全都是浅色的。
  刚进府裁衣裳时她没管过,大抵都是他自己的主意。没找到月色霜色以外的样式,燕昭狐疑地回头看了他一眼。
  该不会是视物有碍吧,见不得艳色什么的。
  但平日倒也没见他哪里不便过。
  燕昭一边心里琢磨着,一边挑了件厚的。
  衣裳塞到他手里,虞白才回了点神。可下一秒就看见燕昭的手朝他衣襟伸来,娴熟地开始解他衣带。
  他轻轻“啊”了声,一下脸热,“我自己来……”
  “你还病着。”
  燕昭一句把他堵了回去,手*上停也没停,“而且,你现在这件也是我穿的。”
  虞白刚想问什么时候,动作带着某处一痛,立即不用问了,就低下头红着脸任她摆弄。
  很快他又不好意思低头了。
  里衣一散,入目好些绯红。
  他只好姿势别扭地仰着脸,眼睛盯着床柱上的雕花看。
  视线转开,痕迹被碰到的时候,触感就有些突然。
  他咬着唇抖了一下,但接触太短又太轻,还没来得及反应,燕昭就收回了手。
  “……抱歉。”
  虞白愣了一下。
  刚要问,就见燕昭给穿衣裳的动作突然加快,
  “不对。刚才那药该饭后用,我忘了。快点穿好去吃,现在应该还来得及。”
  虞白哦哦点头,红着脸快速配合。
  塞了满腹早饭,本来就混沌的大脑更迟缓了。直到被牵进门才发现哪里不一样,四下环顾后他颇为意外地问:
  “殿下怎么换新书房了?”
  “……这边采光好。”燕昭有点说不出真实理由,“不习惯吗?”
  虞白看看周围又看看她,摇头。
  没有太多区别。
  可很快他就发现有区别。
  “殿下……我坐哪里?”
  没他的椅子。
  燕昭“噢”了声,刚要朝外唤人,又顿了顿。
  “你过来。”
  新的书房很宽敞,她的座椅也很宽敞。
  和正德殿里那把差不多的宽敞。
  虞白跨坐在燕昭怀里环着她的肩,整个人都很恍惚。
  沉不沉、压不压、会不会不方便、会不会影响不好,他忐忑地一遍一遍问。
  燕昭一遍遍答不会,最后覆着他后脑把他按在肩上,
  “我喜欢这样抱着。”
  他才终于不忐忑了。
  紧贴着的另一具身体呼吸起伏,顶着他像是浮在水上。纸笔轻声和很近的呼吸心跳声里,他眼皮一点点变沉。
  脑海最后一个念头是,生病真好。
  他睡着了。
  燕昭执笔慢慢勾划着,听着耳边逐渐沉缓的呼吸。
  很平静,但又是和之前都不同的平静。
  周遭并不安宁。
  窗外风声,树上鸟鸣,笔落于纸的轻响。颈侧一下一下的呼吸,胸腔连绵的心跳,偶尔怀里的人轻咳几声,接着抱得更紧,衣料摩挲也很响。
  耳中无一刻平静,但又无时不平静。
  挺奇妙的。
  一本一本过去,堆积的奏章清掉小半,燕昭觉得她可以休息一会了。她搁下笔,转头看趴在她肩上睡着的人。
  睡得很沉,一半脸枕在她肩上被压得微微变形,另半张脸被碎发盖着,似乎是痒,眉尖微蹙。
  燕昭抬手把他乱发拨开,眉心舒展了。指腹扫了扫他睫毛,睫毛轻颤。
  戳戳脸颊,他抿唇躲了躲。碰碰鼻梁上那颗痣,他皱了皱鼻子。
  有反应,但没醒,燕昭觉得有点好玩。
  最后又看向他嘴唇。
  昨日吻得绵长又烧得厉害,唇瓣现在还嫣红。鲜艳衬得他上唇那颗圆珠似的突起更明显,燕昭这才发现她好像还没怎么用手特意碰过。
  她伸出了手指。
  手指被含住了。
  “……”
  燕昭忍不住闭了下眼睛。
  怎么这种事也会习惯。
  睡得很浅,她还没来得及收手,人就醒了。
  含着她指尖醒的,带着睡意的眼睛茫然地看着她,好像是她主动顶进去的。
  燕昭还真恍惚了一瞬。
  “……别睡了。”
  她还是没忍住勾了勾他舌尖,才抽回来,“我累了,给我捏捏。”
  虞白赶忙坐起来。
  原本是肢体交错着趴在她身上的姿势,腿顺进圈椅扶手下的空隙里,现在他收回双腿跪坐在宽大的椅子上,直起身子一本正经给人捏肩。
  捏了一会,他视线又忍不住飘忽,开始盯燕昭背后的书架。
  他听见身下的人笑他,“阿玉。”
  “你脸红什么?”
  心思仿佛被看穿了,虞白一下脸颊更烫,“没、没有……可能,可能又发热了吧。”
  握在他腰上的手松开,在他额前贴了贴。
  “胡说。”燕昭微仰着脸看他,眼底泛着藏不住的笑,
  “额头不烫。你刚才你在想什么?”
  虞白窘得视线直飘,飘了一会又飘过来,落在两个人身下的椅子上。
  这样跪坐着、骑跨着、被扶着腰的姿势,太熟悉了。
  熟悉得,仿佛现在都还能又烫又胀地感觉到。
  面前的人一直在无声地笑,显然也想到昨天马车上那一幕。
  一时间谁也没说话。
  空气很安静,安静里,燕昭噙着笑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看着看着,扶在他腰上的手就往上滑。
  距离就慢慢拉近,唇角就有温热呼吸洒落。
  很轻的一个吻。
  虞白却好像被烫到了般,整个人都颤了一下。
  接着反应了过来,“不行……会过病气……”
  “不会。你是被冻的,不是别的。”
  气声贴着唇瓣,燕昭甚至没放开他。
  这屋里只有一个人懂医术,她说得实在太笃定,虞白恍惚觉得那个人是她。
  然后落进了轻柔似梦的吻里。
  还是没什么回应,燕昭觉得大概是他真的不太会。
  也没关系。
  她现在已经完全不在乎这个。
  她接住了他一直在摸索着找她的手,拢在掌心,慢慢扣住。
  吮吻很轻,很慢,甚至比起之前,都不像是个吻。
  像描摹,像拓印。
  像想要牢记。
  -
  虞白从来没想过他真的能在燕昭怀里待上一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