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到家的时候,她翻出锁在抽屉里的日记本。
  她已经很多年没有写日记的习惯了,但却频频回顾从前的自己。
  她翻开日记本,扉页已经有些泛黄,像是被岁月镀上的金箔,字迹依然清晰。
  上面赫然留着一行黑色铅字:
  我总感觉,有一天我会认识这个作者。
  其实某种程度上来说,命运在无形之中推着她实现了这个妄想,只是没想到那个人近在咫尺但又高不可攀。
  -
  夜里,顾书迟忽然弹过来一条新消息。
  温舒白还正挑灯练画呢,将手机拿起来,发现是顾书迟,不耐烦地划开了手机屏幕,迎面是一条很简短的讯息:
  【顾书迟:你明天还来不来。】
  原来他也知道自己今天做的事有多过分,过分到足以第一天就劝退一位助理。
  温舒白原本硬气着想说不去,然而自己实在缺钱,不是真缺钱了谁愿意去啊,她还得一边工作一边物色新工作,于是她打算先将他晾在一边,晚些时候再回复。
  然而这一晾,就直接晾到了第二天。
  温舒白第二天早上是走到半道才想起来自己没回他消息的。
  然而这个时候再想起来,已经晚了。
  走在路上她就有不好的预感,果不其然,远远就看见那别墅门口的雕花门边正靠着一个人。
  兴师问罪来了。
  温舒白缓步挪到他跟前,笑嘻嘻看着他,一副做了错事理不直但气壮的样子:“顾老师怎么大早上站在这里呀。”
  “我来看看有的人是有多忙。”
  “嗯?”
  其实她已经懂了他意有所指,但还是站在这里装傻。
  “谁允许你不回我消息的?”
  “哎呀,顾老师,这不是下班的点儿没看手机嘛。”
  温舒白在这里打哈哈,顾书迟却板着脸,满脸写着不高兴。
  “再说了,顾老师不是自己写的嘛,10am-5am勿扰的。”
  顾书迟一副说不过她但打得过她的样子,伸手将她拽了进来抵在墙上:“那是让其他人勿扰不是我勿扰。”
  温舒白被吓了一跳,完全没想到他会是这种反应,以为不过是说她两句,谁知道是真的动了脾气,于是她试探性挣扎了两下,手腕被拽得生疼:“不是你——你先放开我。”
  “我以后回你不就是了,我昨晚也是没看见消息。”
  她想认错,但语气里还保留着那股不服气的劲儿。
  “再说了,你又没说。”
  “我现在说了,我的消息看到了必须马上回,最好是秒回。还有,我的电话,漏接一次扣50。”
  ……
  扣钱扣钱扣钱,只知道扣钱。
  温舒白此时已经在心里骂了顾书迟30遍变态了,但当下被他死死束住哪里还敢张嘴反驳,深怕他下一步就掐住她脖子要了她的小命。
  “好好好——你先放开我,你拽疼我了。”
  温舒白是真的被拽得有些不舒服了,和缓了口气一副求饶的样子,他力气很大钳住她的手腕丝毫不留给她抽手的余地,每说一句话就使一分力,咬牙切齿的重量不仅落在了每个字上,还落到了他的掌心里。
  大概是看见温舒白面露苦色,顾书迟眉头才稍微缓了缓,轻哼了一声,松手就往屋里走去。
  温舒白皱着眉头揉着自己被拽红的手腕,嘴里嘟嘟囔囔:“什么人啊,真是双标。”
  他的电话不接不可以打第二次,但他的信息必须秒回。
  温舒白跟了上去,然而下一秒,门直接关了过来。
  “?”
  第7章 那你呢你就没有冷血无情过吗
  ◎你才冷漠无情!◎
  她不明所以,敲了两下门,完全没动静。
  这是打算把她关在门外了。
  她转身又远远瞧了瞧那门口,那大门早已关门上了锁,想跑也跑不掉。
  不巧的是,此刻天色渐沉,看着一副要下雨的样子。
  出门的时候天气尚好,没有要下雨的意思,就连天气预报也没有预告今日有雨,索性她没有带伞。
  只是这时,这天色阴晴不定的仿佛顾书迟的心情。
  顾书迟这人也就这样,想一出是一出。
  十点刚到,她的手机就陆续来了信息,她气恼地蹲下身子,往那可怜巴巴的房檐底下又挪了挪——不过真要下雨也遮不住雨。
  她翻动着屏幕,顾书迟趁乱还给她发了几条消息,最醒目的一条就是:
  【今天训练一下你回复我消息的能力。】
  温舒白看到这里,整个人都快吐了,如果不是因为知道对方是顾书迟,她真的会以为这是哪里来的幼稚无聊的十岁小孩。
  【温舒白:顾老师,不可以放我进去吗。】
  在这外面蹲着连本子都不好拿。
  【顾书迟:不可以。】
  温舒白眉头快拧成麻花了,赶忙切换了页面,也不知道这是上班来了,还是养祖宗来了。
  这会儿进来一个电话,按照她第一天的工作经验,大概率又是催稿电话。
  电话接通后,传来的却是一个女生的哭声。
  “您好?”
  温舒白又瞄了一眼号码,并非昨日存过的号码。
  那人在电话那头哭得连话都说不清楚,重复几遍也就那句话,先还叫她温小姐,后来直接一口一个姐姐:“姐姐,能不能帮帮我。”
  她自己都是刚入职场的新人,被叫姐姐还觉得有些怪异,但工作时间说正事要紧,听声音想着对方大概也是个和自己一样初出茅庐的小女生,于是耐着性子安慰了几句。
  那边抽抽嗒嗒片刻,终于能说出一句连贯的话来:“我们领导让我去对接顾老师,可是我根本联系不上顾老师。说是之前的稿子我再不催来我就没工作了。”
  温舒白深吸了一口气,难道顾书迟拖稿的英雄事迹还没传遍各大圈子吗,温舒白觉得,如果换作自己,管他是顾书迟还是谁,拖稿就该再也不合作,也不知道是谁成天在约他的稿子。
  “是多久的稿子啊?”
  “挺久了,大概对接了有一年了,这商务说是很久之前我们领导亲戚上门和顾老师谈的合作,结果顾老师到现在也没交稿子。”
  那女生说着说着语气又委屈了起来:“我也是听说,说我们老板不好意思去催也不好意思谈解约,就老让来公司的新员工去谈,说是谈不下来都要被炒掉。”
  “你们和他没有商定过违约金吗?”
  说来也怪,按照顾书迟这个拖稿的频率,赔偿金应该早已是天文数字了,可是这些人只顾着催,没一个人提违约的事。
  要真能赔钱估计还是小事。
  “不是的,姐姐,听说和顾老师约稿是没有截稿时间这一条的......反正我们没有。
  “我这也是大三想着找个实习,之前和顾老师的助理们对接了好多次,但每次都没有结果。
  “结果今天我的领导说我再谈不下来就直接开除我,我这都干了一个多月了,上哪里去找新的实习,开学学校就要查证明了......我,我也是没办法。”
  那女生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听见大三,看来也就比自己小一岁的样子,她此前的实习也是去的一个非常小型的广告公司,分配的美工岗位勉强还算跟她的专业沾边。
  起码也是平安度过了。
  这女生大概也就是新进公司,上层不把实习生当人看的,把这事儿推到她的头上,能办下来也不需要给什么升职升薪的奖励,办不下来就借口开掉再换下一个倒霉蛋儿。
  反正年轻的倒霉蛋儿满大街都是,没人替他们悲催的人生喊冤。
  想到这里,温舒白竟有种同病相怜的惺惺相惜感。
  她自己和她又有何分别。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知道女生比她年纪小,算个学妹,所以心里滋生起一些同情来。
  温舒白是个特别容易和别人共情的人,听着别人过得比她还惨,就忍不住想要大发善心地帮忙,其实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河,但依然信口承诺一定替她将稿子催来。
  然而责任刚刚揽到自己肩上,她立马就后悔了。
  但那一头,那女生语气明显有些喜笑颜开了:“真的吗,太谢谢了太谢谢你了姐姐!”
  女生在那一头一个劲儿道谢,温舒白此刻却只想一头撞死自己。
  真把自己当拯救世界的大英雄了,对付顾书迟这种魔鬼——就凭她?
  刚挂断电话,她就在心里狂扇自己巴掌。
  那个女生后来留了一个私人的联系方式给她。
  这下好了,更甩不掉了。
  她叹了口气。
  这会儿院子里吹起了凉风来,顾书迟这别墅院内种的树木不算多,起风的时候会有簌簌的风声。
  她隐隐觉得有什么在背后盯着她,盯到她背脊发凉。
  她左顾右盼起来,发现斜对着的别墅的角落,顾书迟正抱着双臂斜靠在那扇落地玻璃窗上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