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而她只是趴在那里,手指攀在他的肩头。
  许久,女娘湿透的唇,蠕动一截柔软的舌,圈圈缠缠的舔着,蒙蒙转转如游蛇。
  李信业绷紧不敢动的身体,霎时如五雷轰顶,沸水滚肉,头皮都是麻的。
  他摁住了她的脑袋,哑然的声音里,带着仓惶,不解,和怒火。
  “沈娘子...这是做什么?”
  何年面颊低垂,眼中都是迷茫之色。
  “你的脑海中,浮现什么画面吗?”
  她清楚记得,她白日就是咬着他不放时,那个绮丽暧昧的画面浮现了。
  她照着记忆去做,那种触感和情绪,黏稠而浓烈,分明很清晰,她却抓不住。
  李信业见她幼兽般,趴在胸膛上,眼睛纯良无害,胸腔一阵闷痛。
  他脑中有很多画面。
  她白皙的躯体,在绸缎合欢被里起伏,闪亮的水波一般,漂浮不定。
  绞缠的时候,他看着这段秋水骨玉容肌,想到匠人打磨上好的纯白褚皮纸,需要纤维捣得很细,交结匀紧,才会润出光泽,平滑如蚕丝。
  可她洁白如光的肌肤,柔软的腰肢,和波浪起伏的浓密乌发,都不是出自他的打磨,反倒让他生出破坏感。
  只有看见她神色迷离,面颊鲜红时,他才觉得自己在冶炼她,如同冶炼一块羊脂软玉,任她化成润泽的水。
  可这些画面,他都不能说。
  “沈娘子,想要我脑中浮现什么画面?”
  他下颌是熟悉的暖热冷香,可他如同被痛苦刷白,只能撑手将她隔离开来。
  何年沮丧的倒头睡下。
  “算了,你就当我脑子犯抽了。我刚刚只想咬你一口,看着你旧伤未愈,下不去口,就恶心你一下吧...”
  ‘恶心一下他...’李信业顿住。
  见她沮丧的躺在身侧,满脸困惑。
  何年确信咬他时的那段画面,并不是她凭空捏造出来的,也不是她的意淫。
  她想试试看场景会不会再现,但她失败了。
  脑子里一片空白,还吃了几口苦涩的膏药。
  李信业望着她失落的样子,膝盖微屈,胸中暴雨停息,取而代之的是大片真空。
  他吹灭了烛火,营帐里只有烽炉子吱吱燃烧,在帐顶投出昏黄的光,如同日落的天空,淹润廖廓,蓄满惆怅。
  李信业躺在那里,睁眼如守护群星的神祇,星空繁杂,神祇将月亮擦拭如水,孤独却更深了。
  转头看见身侧的女娘,经过白日折腾,睡得很香。
  烽炉子暖热,她布衾只盖到腰上。
  单薄的脊背形成美丽的弧度,如一把春天的刀,给他留下一个蜂蜜味的伤痕。
  李信业动了动指尖,想捋平她褶皱的里衣。
  手指悬停在半空,身体下意识的做出举动,心脏却保持疼痛的觉醒。
  而她的脊背却如同感应到他的举动,轻颤着。
  李信业收回了手,正疑惑间,她的肩胛骨也剧烈抖动起来,整个人如溺水的蝴蝶,挣扎着,跌跌撞撞。
  “沈娘子?”李信业轻唤了一声。
  没有回应。
  取而代之的,是模糊含混的呻吟,破碎的啜泣声。
  “做噩梦了吗?”
  他伸出手臂,在她头顶上方围成虚虚一圈,另一只手轻轻拨开她挡住眼睛的浓密乌发。
  她额间都是湿晕的汗,双手攥紧窝在胸间,惊恐而迷乱,泪水浸润的弯月一样瑟瑟发抖。
  “秋娘,醒醒。”他将她拢进怀里。
  何年醒不过来。
  她梦见,营帐蔓延着弥天大火,士兵们到处逃窜。
  “着火了,着火了...”
  墩台下一片火红,数百窠野生的蜀葵,在浓艳繁茂的大火中化为灰烬,没有烧及的也被马蹄践踏成泥。
  五万拱卫京师的天子禁军,从四面八方呈包抄之势压境。
  手持盾牌的步人甲开道,阻挡妄图突围而出的北境军。
  弩手和弓箭手紧随其后,负责射杀逃出火天的士兵,最后骑着高头大马的骑兵,则负责提枪追杀。
  战无不胜的北境军,没想到会死于天子脚下,死于生养自己的国土之上。
  惨叫声,厮杀声,哀嚎声不断,响彻血红的天空与大地。
  李信业纵马带着沈初照归来,看到血光冲天那刻,俯身看着坐在马背上,窝在自己怀里的女娘,声音里含着愤怒,“沈初照,你骗我?”
  沈初照一脸惊慌,“我不知道,我没有...”
  她甚至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就被他一把丢下了马,跌落在大片的蜀葵丛中。
  从未受过这种羞辱和疼痛的女娘,委屈的哭了起来,还是解释着‘我不知道’,‘李信业,你回来’,却绝望看着,他向着大火深处飞奔而去。
  她从未看过这样的李信业,他在她面前,一贯是温和,沉默,无趣和沉闷的,却也收起了武将的刀枪棍棒,很愿配合她那些繁琐规矩和要求。
  可此时,他却如同他饲养的那头猛兽,纵马飞身跃入火海中,跃入禁军的伏击和剿杀中。
  他身边叫做湛卢的副将,将月隐刀飞传到他手里,他手起刀落间,无数禁军血肉模糊,倒在身下。
  愤怒,凶残,血腥...
  北境军看着他们的将帅,奋力为他们撕开一条血海之路,一条逃生之路,也纷纷扬起斗志。
  可禁军太多太多了,不断从四面八方涌来,源源不断。
  沈初照过去从来不知道,原来歌舞升平的玉京城中,藏了这么多将士、战马和兵器。
  李信业会死的,她哭得泪雨滂沱。
  宋檀从马车上跳下来,抱着她说,“秋娘,都结束了,都结束了。”
  “什么都结束了?”她哭得声嘶力竭。
  “晚间李信业也说‘都结束了’,为什么你们都知道什么结束了,只有我不知道?”
  宋檀安抚的将她抱在怀里,“李信业携北境军妄图谋逆,圣上已派禁军尽数剿杀逆党,过了今夜,一切就无事了。”
  她挣脱了他的怀抱,满脸泪水。
  “李信业明明告诉我,宋相勾连北梁,造成塑雪之战大败,六十万将士枉死,圣上已将他关入御史台大牢,满门抄斩,不留活口...”
  她们前些日子因为宋家的事情,多次争吵不休,宋檀求她为父亲求情,她心软应下帮他。
  今晚是李信业的生辰,她特意设了宴席,还头戴花冠,穿鸦霞之服,为他弹奏一曲《清商乐》,来缓解二人剑拔弩张的关系,为何会变成这样?
  “秋娘,他骗你的。”宋檀看着她一身薄雾轻纱霞衣,宛如似散的天边红云,忍不住将她拢进臂膀间,这辈子再也不肯松手。
  “他骗你的,他一直都在骗你。这里太危险了,我带你离开。秋娘,你信我,我此生定不会负你...秋娘,一切都结束了,我们可以像过去那样,我们再也不会分离...”
  何年看见,沈初照死活不肯走,可密密麻麻的禁军围了上百层,她只听到教头要生擒李信业的命令,就被宋檀强行抱上了马车,而深陷在甲兵阵里的那个人,她再也看不见了。
  只有惨烈的狼嚎,声声泣血,被万箭穿心的最后一刻,还在甲兵脚底下冲锋陷阵,妄图为主人撕开一条生路。
  大火燃烧起来时,墩台下一片火红。
  天亮时,遍地焦黑,天边是青灰的光影,死人如同废掉的底片,渐渐沉没在历史的长河。
  一万亲兵,算不得什么。
  何年在历史上,甚至没有读过这段记录。
  她望着自己犹如一具幽魂,游荡在凄惨废墟上,淌着热泪,呼吸不过来。
  泪珠披了一脸,她在一遍遍叫唤,和有力的臂膀晃动中,抽噎着睁开眼,看见她在历史书中读过无数遍名字的人,鲜活映在她眼前。
  “李信业...”
  她疲倦而哀伤的看着他。
  第31章
  ◎可她叫他夫君◎
  “做噩梦了?”
  他见她醒过来后,抽出抱着她的手臂。
  她如同一篷云,在他指尖和怀里融化,李信业的袖子湿腻腻的,心里也是化不开的梅雨,闷热而潮湿。
  “你先躺一会,我去给你打桶热水。”他坐起身。
  何年‘嗯’了一声,嗓子干哑黏糊。
  她后颈脊背都是黏稠的汗液,恍若从大雾霭中走来,此刻身上滴答滴答淌着水。
  “李信业...”她又唤了一声。
  梦里的场景历历在目,清晰到何年坚信,那就是前世真实发生的事情。
  她身为沈初照时,发生在他们之间的事情。
  李信业转身看着她,眸光里多了柔絮。
  “今日之事,是我思虑不周,下次不会了。”
  他以为她夜间梦魇,是白日刺客吓到的缘故。
  何年心绪复杂的看着他,嘴唇动了动,没有吭声,让他心存愧疚吧,他对她这样差。
  她记得梦中他策马抱着沈初照时,脸上的怜惜与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