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我不愿当颗甜枣...”
  她声音含着不满,像他在北境逮住的那只小狐狸,也是梗着脖子望着他,又犟又可爱。
  那时,即便手臂被咬出了血,他还是忍不住捏住它的下巴,强硬抚摸它的头。以为养些日子,就是自己的爱宠,却不料它还是头也不回的跑走了。
  李信业掰开了她的手,将她隔开一臂的距离。
  浓郁的酒香和馥郁的体香逼仄袭人,他不喜欢和她靠的太近。
  何年却握住了他的袖子。
  “沈娘子,这是何意?”
  他按捺住脾气,抿了抿唇,眼中光影斑驳。
  “将军”,她眸光璀璨,带着鲜活的期冀,“若是圣上一味主和,我们造反好不好...”
  李信业反手捂住她的嘴,又四下看了看,见侍女都不在身边,才稍稍放下心来。
  低头却见她的唇,在他宽厚的大掌间,还絮絮说着话。
  声音黏糊,潮湿,温热,犹如闷热的黄梅天,他掌心的纹线里都是水汽。
  说得内容却似秋冬的天气,干燥脆薄,炸裂极了。
  “将军这么好的资源,不用来造反,就太可惜了...”
  第16章
  ◎酒后交锋◎
  “沈娘子...这是醉了?”
  李信业不敢松开手,怕她再说出更逆天的反言。
  他们名义上是夫妻,不,事实上也是夫妻。虽然成亲仪式被他拿来做局,他也并不想与她同房,但她这些言辞传到庆帝耳朵里,沈尚书未必受牵连,他却一定跑不脱。
  毕竟,女子出嫁从夫,别人只会觉得这是他的想法。
  “我没有醉,我很清醒...”
  烛影晃得何年头晕,将军的面容也模糊起来。
  但她脑子很清楚,将军疑心重,并不信任她,醉酒说出来的话,反倒能减少怀疑。
  “将军娶我,就是想要护住母亲和子嗣。子嗣,我...”
  她犹豫了一下,终究带着沮丧说,“我生不出来...”
  李信业的手,原本捂着她的嘴,可她的热息挠得他手心发痒,他便掌心下移,虎口抵着她的下颌,分明没有用力,细白的皮肤却磨出了红。
  他见状已松开的手,听闻此言后,又用了一分力掐紧,冷冽的眸光也含着嘲弄。
  “沈娘子是生不出来,还是不愿生?”
  她不愿为他生孩子,前世喝了三年避子汤,不惜搞坏自己的身体。他今生便不再碰她,可她偏偏要堂而皇之的说出来,肆意践踏他的自尊。
  “不是不愿...”,何年轻嘶了一声,被迫仰着头看他,眼里已含了水光。“我怕疼,怕疼,生孩子太疼了...
  李信业眸带怀疑,打量着她肢体纤弱的样子,还是松了力,他不是欺负女子之人。
  何年身上疼痛稍解,便接着道,“将军既然已决意要回北境,也不想自己的孩子一出生,就见不到父亲吧,唯有假...”
  她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李信业的手又陡然紧了,眼底甚至闪出了杀意。
  “沈娘子...从哪里听到这些话?”
  他的打算和谋划,虽然只是前世的打算和谋划,她怎会成婚第一日就洞悉了?
  何年这会真的要疼哭了。
  这副身子骨,实在太娇弱了。
  作为被虐十年的学术女,她经常写不出论文时,半夜喝冰冻啤酒,加冰纯口威士忌,甚至兑着咖啡一起喝。她的酒量和抗挫能力,早就堪比特种兵了。
  没想到沈初照的身体,连没蒸馏提纯的酒都受不住。
  不过,她本来晕乎乎的脑袋,经历了这一出,反倒清醒了几分。
  “我猜的,我根据将军的反应,猜测的...”
  这个问题如果回答不好,很可能合作没达成,先要了小命。
  “将军并不心悦于我,当日却偏偏拦住我的马车,可见将军也心知肚明,此番回京不能成家生子,圣上很难放将军回北境。可若是娶勋贵人家的女儿,圣上大抵也难消忌惮。若是娶了门楣太低的小户,将军必然担心圣上发难将军府时,会毫无忌惮...只有娶我最合适。”
  “沈家虽然贵为世家之列,可我和宋郎君青梅竹马长大,圣上那里很是放心,将军这里对我也没甚感情。若是我日后诞下子嗣,将军也能放心回北境,不必忧心牵挂妻儿...”
  何年心道,圣上那里何止放心,估计宋相将她献出去时,打定的主意就是可以收为己用。
  而对于李信业而言,不爱的女人生下来的孩子留在京中,他心里正好不会有太多牵绊,到时边关纳妾生子,绵延子嗣,百年之后,母亲去了,反与不反,全在自己一念之间。
  这才是他明明不爱沈初照,却依然宠溺纵容的原因。
  可这番算盘,后来为何落得一场空呢?似乎哪个环节都未曾如他所愿。
  何年暂时想不明白,但她知道时间紧任务重,她必须和李信业,迅速交诚合作。
  “将军放心,我既然嫁你为妻,你我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并非让将军真的造反,只是北梁虎视眈眈,前线不可没有将军。将军也只有回到北境,反与不反的主动权才会掌握在将军手里,而我会是将军在京城的内应...”
  李信业的手,不由抬高了一点,细细打量着她。
  有嘲笑,她何曾与他荣辱与共?
  有狐疑,她怎知北梁是个祸害?
  有质疑,她打算如何做个内应?
  前者他已经不想问,也不在意了。
  因而,只是肃脸瞧着她,冷声问道,“沈娘子,怎知北粱虎视眈眈?”
  他常年在北境,自然知道北梁亡我之心不死。可她常年在京城,京城里的士大夫们,都成日醉生梦死,穷奢极欲,毫无半分危机意识,她一个小小女娘,怎么有此番洞见?
  “将军,这并不难想,只是大家不愿面对而已。当年塑雪大战,大宁失了北境二十一州,如今虽然将军给夺了回来,可北梁从大宁身上咬掉过一块肉,尝过人肉的狗不能养,更何况是尝过大宁血肉的饿狼?”
  李信业松了手,何年陡然失了支撑力,腿脚本就虚软,扑通跌落在椅子上,大口喘着气。
  心里恨不得咬李信业一口。她如今浑身上下,也只有这副牙齿最尖利了。
  可她只能想想。
  李信业这副健壮的身体,不会让人觉得臃肿壮硕,也不单是肌肉劲实,而是让人觉得浑身布满遒劲的骨头,铮铮如烈,硬如钢筋铁块,会卡擦作响,崩掉她的牙齿。
  念他行伍出身,不懂得怜香惜玉,就不与他计较了。再有下次,再有下次,何年心道,她也是有法子教训他的,让他明白不能随便对女人动手...
  李信业见她眼中愤恨一闪而过,却很快偃旗息鼓,毫无威慑力的瘫软在那里,唯有两颊气得发红发热,心中杀气平息了些,坐回了椅子上。
  他漫不经心道,“某是莽夫,愚钝无知,不如沈娘子见微知著,谋智如神,还请沈娘子不吝赐教!”
  手指却在绦边上蹭了蹭,虎口细腻到吓*人的触感,仿佛燃烧的大雪,湿淋淋的粘附在他的皮肤上,擦了好几遍都擦不掉。
  “将军谦虚了”,何年揉了揉下巴,“白日里将军替我解困,三言两语化解纠纷,却又直指唐检使和嘉王的痛处,可见将军并非心无城府,坐以待毙的莽夫...”
  “哦?”李信业幽幽望着她,只觉好笑,她可真是能屈能伸。
  前世他与宋家斗的厉害,她护着情郎心切,每次不如她意时,便骂他是‘不通情理的莽夫’。
  这一世,改变策略了?
  何年总觉将军看她的目光有些古怪,轻飘飘,刺挠挠的,又意味深长。
  可现在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
  她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道,“常言有云,太平本是将军定,不许将军见太平,从古至今,皆是如此。当今天子更是优柔的性子,将军留在京城,虽能表达诚心和忠心,却也卸去了盔甲,任人宰割。北境才是将军施展抱负的地方...”
  “将军既然并不心悦于我,我想着就没必要圆房了,但须得尽快有个孩子。将军如今宿在书房,难免有走漏风声的时候,唯有宿在这里,我尽快怀孕了,将军才能想办法回北境。回去后,就再也不要回来了,我替将军护住将军府和老夫人...”
  李信业的目光越来越冷,算盘原来打在这里呢,不圆房还能怀孕,难不成这一世太多变故,她如今怀了宋檀的孩子?
  “沈娘子,这是何意?”何年被他看得脖颈发凉。
  “将军不要误会,我指的是假孕。将军宿在这里,一个月后,我会假装怀孕。将军到时在北境做些手脚,佯装北梁偷袭,将军趁机回北境。月余后,将军那里安定了,我再假装孩子没了,如此岂不两全?”
  “此后,将军在前方保家卫国,圣上若当真赶尽杀绝,那将军手中的兵权,才是保全老夫人的最好武器。而我并非将军的真正妻子,将军不必顾念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