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那如果直接去做呢?”比起幻想,宁朝更推崇用行动把想象变成现实。
  幻想派姜南西不假思索道:“那就可以找到二十五号底片啦!”
  “你找到了吗?”姜南西看向宁朝,光影在她脸上跳动,虚虚实实,“你的二十五号底片。”
  画面同样跳进宁朝眼底,他眸光闪动,努力不让自己看向姜南西。
  他淡淡道:“暂时还没有。”
  电影后半程姜南西几乎靠毅力强撑,爬长城消耗了太多体力,她筋疲力竭到犯困,有时候宁朝一句话,她要反应半天才想起来回答。
  电影是她要看的,所以熬到片尾曲一响,宁朝立马起身,催她去睡觉。
  姜南西偏不。
  她“噌”地从躺椅上坐起来,眼光炯炯,像打了鸡血一样,好似刚才那个昏昏欲睡的人不是她。
  姜南西眼睛亮晶晶,向往的语气:“我们去古城墙上看星星吧。”
  天井里,宁朝抬头看看天,又看看她:“不是看了一晚上了吗?”
  “城墙上的星星不一样!”姜南西义正言辞,她站起来边找拖鞋边说,没站稳抓了把宁朝的胳膊,“你等我回房间拿个相机。”
  宁朝扶着她,用脚尖把另一只拖鞋踢给她。
  姜南西回房间拿相机,宁朝也进屋一趟,出来时手里多了件外套。
  深夜的岔道古村寂静安宁,温度很低,寒意渗透青石板缝隙,街边的花坛上,覆着一层绒绒细霜。
  路过一家小卖部,在无边的黑暗里漏着薄薄的光。
  “相信我,rio是不会醉的。”光照昏黄的门边,冰柜呼呼往外冒冷气,姜南西手拿一瓶果酒信誓旦旦,她问宁朝:“你喝什么?”
  “苹果汁吧。”宁朝说,总得有个清醒的。
  姜南西边拿边问:“你很喜欢苹果吗?”她记得昨天他买的酸奶也是苹果味的。
  宁朝说是啊:“从很小就喜欢了。”
  在姜南西眼中,苹果是一种很普通很平淡的水果,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像一部永远没有重点的电影。
  很难想象会有人喜欢苹果这么无聊的水果,姜南西在他身后做个鬼脸。
  城墙上,晚风层层涌动,好像离天空更近了一点,近到一抬头,就跌进浩瀚的星海。
  姜南西穿着宁朝的外套,把pocket3放在垛口上录星空,边录她边不着调道:“你说宇宙里会不会有外星人啊?”
  宁朝懒洋洋靠在墙上,指尖无意识摩挲罐身的水汽:“如果真的有外星人在观察地球,他们就会很看见并且搞不懂,为什么有个渺小的地球人明明困得要死,却还非要大半夜跑到城墙上来看星星。”
  话落,姜南西刚好打了个哈欠,眼里水汪汪,看上去非常疲惫,但她就是无端坚持着什么,丝毫没有要回去睡觉的意思。
  从看电影到买酒,再到爬上城墙看星星,姜南西的行为非常古怪,像是在有意拖延时间。
  宁朝目光探究看过去,和姜南西的轻轻一碰,被后者极不自然地避开。
  “真不回去?”
  “不回。”姜南西双手握拳抵下脸侧,转而抬头看天:“为什么看见的不是两个渺小的地球人,躺在院子里看电影?”
  她说什么宁朝就接什么,相当配合:“那是别的外星人的任务,那两个小人只是聊天也说不定。”
  “也会有丁香花吗?”姜南西心思不在对话上面,张口就是胡说八道。
  宁朝说:“也可能是枇杷树。”
  姜南西不动声色看眼手机,还差半个小时。
  人在做一件想做但不是那么重大的事情之前,会本能地感到忐忑,这忐忑不比破釜沉舟激荡,相较下来,它更细致,更平和,也更铭心。
  譬如现在的姜南西,她手心无意识将铝罐捏的微微作响,可眼神是平缓的,看不出一丝异样。
  宁朝喝掉瓶苹果汁,扔掉空罐,转身拿起垛口的大疆,不容置疑的口吻:“走了回去睡觉。”
  姜南西实在找不出别的理由了,好半天才扯出一句:“真不再看会儿星星了?”
  一看这慢半拍的反应,宁朝无奈叹气。
  完,又喝多了。
  酒精像温暖的潮水,一波波冲刷着姜南西的意识,她觉得自己应该不是醉,一方面是思维被被慌张打散了,不受控制地乱飘,另一方面是因为真的太累了。
  不管哪种原因,宁朝径直走过来把大疆塞她手里,随后转身屈膝半蹲:“上来。”
  姜南西机警:“干嘛?”
  “醉成这样你自己下楼梯?”见她愣着没动,宁朝索性伸手,一把拉过姜南西的手放到自己肩膀,紧接着,他双手稳稳托住她的腿弯,稍一用力将人背起来。
  毫无防备的,姜南西趴到了宁朝宽厚的背上,他侧头:“搂好。”
  这声音好似有魔力,吸引着姜南西甘愿沉沦,从后面紧紧环住了宁朝的脖子,下巴搁在他肩膀上,她闻到宁朝用的沐浴露的味道,微微清新的苦。
  从头到尾都是慢慢地走,因为只要宁朝脚步一快,姜南西就不满地哼哼:“你要飞啊?”
  宁朝耐着性子:“姜橙子,最好你明天醒过来还有这个胆子。”
  姜南西二话不说把嘴闭上,这反应速度让宁朝不禁怀疑:“你是真醉还是假醉?”
  姜南西说:“我不经常喝醉的。”
  喝多的人都说自己没多,宁朝嗤了声:“你上次也这么说的。”
  树丛里时不时传来三两声蝉鸣,姜南西闭着眼睛听,不经意呼出一口温热的气息,随即感觉身下的宁朝背脊一僵,一瞬即逝。
  她拖着迷糊的尾音:“宁朝,这个蝉鸣好像一首催眠曲。”
  “这么晚你应该睡觉了。”宁朝背着她,脚步稳健有力,“不止你该睡觉,小猫,小狗,还有知了猴,都该睡觉了。”
  姜南西笑:“你为什么总把蝉叫成知了猴?”
  宁朝说:“你不喜欢北京话嘛。”
  姜南西又问:“你为什么喜欢苹果?”
  这个问题宁朝没有回答。
  酒精的作用,让姜南西变得大胆而直接,她拍拍宁朝肩膀:“为什么?”
  “你真是喝多了。”宁朝无可奈何,他半是担心半是叮嘱地商量:“以后能少喝点儿吗?”
  姜南西不承认:“我只有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喝多了。”
  想起那晚的惊心动魄,宁朝眼眸微缩,似有紧张掠过,持重如他,也无法设想如果当晚姜南西遇到的人不是他。
  不知道姜南西能听到多少,明天又能不能记得,所以宁朝把语气放得很慢,脚下的路也变得漫长:“姜橙子,其实我当时......很害怕。”
  姜南西想都没想地说:“我又不会生扑你。”
  “......”风过,吹冷一片大地,宁朝没好气:“我怕你掉头扑别人。”
  闻言,姜南西猛地窜直身体,振臂小声高呼:“勇敢的人先享受世界!”
  喝多了也记着不扰民,真是把遵纪守法刻在了骨子里。
  宁朝笑着托好她,笑容里有他自己都没发现的宠溺。
  第二次经过小卖部,已经大门紧锁,只剩门前那盏小灯,光线落在宁朝肩膀,在姜南西眼前一晃,她想起来一事儿。
  姜南西缓慢撑起点身体,小心翼翼地,将宁朝t恤的右边领口往下拉了点。
  微弱的灯光里,她看见了宁衡远说的那道小疤。
  宛如一片柔软的羽毛,指尖轻覆在上面,在触到男人的体温后,姜南西心脏蓦地发疼,仿佛被什么东西重重刺了一下,她怔望着那道疤,没发现宁朝很久没说话了。
  她喃喃道:“你一定要做你想做的事情。”
  声音很轻,像在跟宁朝说,又像在跟自己说。
  把姜南西背回房间放到床上,宁朝抬头看眼墙上的挂钟,再过几分钟又是零点了。
  短短四十八个小时内,姜南西敢在他面前喝醉两次,不知道到底是酒壮怂人胆,还是太相信他的人品。
  这样下去不行,宁朝觉得有必要找个时间好好跟她说说别再喝酒。
  将姜南西一切都照顾妥当,宁朝倒了杯温水放床头,又低头仔细看了看她的眼皮睫毛,确信她没化妆后,站起来关掉吊灯,准备离开房间。
  转身的刹那,姜南西忽然一把抓住他垂在身侧的手,含糊说了句:“再等两分钟。”
  宁朝回头,姜南西躺在床上,仍旧闭着眼睛,不知是醉还是醒。说完那句姜南西便再没发出声音,仿佛那也只是她睡梦中的一句呓语。
  而即便如此,宁朝还是握着她的手,老老实实地站在床边。
  因为他知道姜南西需要。
  屋里只开一盏床头灯。
  墙上挂钟的秒针不紧不慢,像个快乐的小精灵,滴答滴答奔赴第二天。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过了两分钟,也可能没有,宁朝忽的感到姜南西的手动了一下,然后一片静寂中,她说:“生日快乐,宁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