铸金笼 第64节
  想至此,她不由弯唇。
  秀兰听到屋中有了响动,怕误了去荣喜院请安的时辰,便在外轻声叩门,“娘子,可要起身了?”
  柳惜瑶也不敢再耽搁了,忙将秀兰唤进屋中。
  “安安呢?”柳惜瑶今日气色大好,整个人都好似精神了不少。
  “带着赤虎去东苑了。”秀兰说罢,又问她可要用早膳。
  “待回来再说吧。”柳惜瑶摆摆手,朝净室走去。
  秀兰跟着她来到净室,一面倒水给她,一面低声问道:“昨晚公子回来了?”
  柳惜瑶双眼倏地一下睁大,“你怎么知道?”
  前两次宋澜夜里回来,皆是第二日柳惜瑶主动与秀兰说的,可昨晚的事她尚未开口,秀兰竟先一步开口问了她,这如何能不叫她惊讶。
  秀兰用手肘碰她,“昨晚动静有点大,就隔着一道墙,我如何听不到啊?”
  柳惜瑶愣住,那脸颊顿时滚烫如火。
  “哎呀,娘子同我还羞什么?”秀兰朝她会心一笑,“总归日后别再惹恼了公子就好。”
  “那是自然。”柳惜瑶红着脸点了点头。
  洗漱过后,两人便急急朝荣喜院赶去。
  眼看快至院口,却正好看到一道素色身影从院中走出。
  那久违的熟悉身影让柳惜瑶瞬间停住脚步,她只看了一眼,就将目光移开。
  待那人彻底走远,她
  才稍稍松了口气,而一旁的秀兰,却是赶忙朝她凑近,压低声,“娘子方才看到了没?”
  柳惜瑶愣了一下,“什么?”
  秀兰掩唇低道:“方才二公子脖颈处,有好几道红印呢。”
  第66章 金如梦方醒
  宋濯说过,要她离他远些。
  所以柳惜瑶在看见他时,便不敢上前,甚至连抬眼多看一下也不敢,便没有发现秀兰口中所说的那些红痕。
  “兴许是出了疹子,或者是招了蚊虫?”她推测道。
  毕竟已是入春,蚊虫明显就多了起来。
  “我瞧着不像。”秀兰撇撇嘴,还有话想说,然眼前就是荣喜院,她只好先将话咽了回去。
  宋滢也在屋中。
  今日柳惜瑶一进屋就发觉,她神色不好,不仅没有像往常那边高兴地与她打招呼,甚至连眼皮都没怎么抬,只低着头在拧着手中绢帕。
  荣华县主神色也不大对劲,估摸着两人方才正在说些什么,知道柳惜瑶来了,那话题便戛然而止。
  觉出氛围古怪,柳惜瑶也不便多待,本想喝盏茶就回去,谁知刚将茶盏端入手中,就听荣华县主开口道:“你那入族的文书,路上出了岔子。”
  柳惜瑶手腕微晃,险些将茶洒出。
  她记得宋澜说过,是差了他的亲随前去,最快五日就能成,慢则也超不出十日,如今过了大半月,怎会生了岔子?
  “是……是出了何事吗?”柳惜瑶搁下茶盏,小心翼翼询问。
  荣华县主摆了摆手,“是洛阳那边送了信来,这刚一入春,那边便遭了几场大雨,那随从在路上被阻了路,文书也浸了水。”
  文书浸水,必得重新书写一份,待那随从回来取了,再往洛阳送去,一来二回便要到了三月。
  荣华县主的意思,干脆等三月份礼成了再入族,省得来回折腾。
  可婚期说是推至到了三月份,却一直没有下定到底是哪一日,且宋澜人在京城,还不知何时才能归府。
  明明一切那般顺利,顺利到柳惜瑶觉得宛若是做梦一般,老天应当是帮她的,怎就突然开始戏弄她了。
  当着荣华县主的面,柳惜瑶自是得乖顺应是,没敢露出一丝不悦。
  一盏茶的工夫,宋滢随着柳惜瑶一道出了荣喜院。
  宋滢拉着她,路上面色依旧沉闷,直到两人来到朝霞院,将那门窗全部合上,宋滢才气呼呼地拍桌道:“慈恩堂里有小贱人!”
  柳惜瑶愣了愣,很快就记起晨起碰到了宋濯的事,连秀兰都看到了他脖颈上的红痕,那荣华县主与宋滢,应当也是看到了,怪不得她进屋时,屋内氛围那般古怪。
  不管宋濯如何,如今也与她无关,可柳惜瑶还是莫名有些心虚,喝着茶道:“为何这样说呢?”
  “今晨我二兄脖子上,好些个红印子!”宋滢想到那画面,就气得坐不住了,她站起身,在桌旁来回疾步。
  “西苑那边树丛多,许是蚊虫叮咬的?”柳惜瑶还是这般猜测。
  宋滢却是手臂一挥,反驳道:“不可能!但凡入春,府内皆会给各院送去药囊来驱虫,我二兄那边只多不少,如何会被虫子咬?”
  “那……许是吃了何物,生了疹子?”柳惜瑶继续推测。
  “不会!”宋滢咬着牙根狠狠道,“若真是出了疹子,肯定要抹药的,他身上没有半分药味,还有股说不出的狐媚香!”
  想到宋濯与旁的女子纠缠在一处的画面,柳惜瑶心口也有些异样,然不管如何,都已与她无关,眼下于她最重要的事,还是她与宋澜的婚事。
  “我从前就给你说过,我二兄必是要取京中贵女的,连圣上都说过,要将皇孙女指给我二兄,哪个小贱人这般大胆,竟敢勾引他,真是不要命了!”
  宋滢的责骂声入了耳,柳惜瑶眉眼又朝下垂了三分,她翻着茶盖,眼神有些发怔,一时未曾多想,便脱口而出道:“二公子若不愿意,旁人也逼不得他。”
  “哎?”宋滢柳眉顿竖,“你这话什么意思,我二兄才不是那种随便的人,他向来端方自持,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与那心术不正的女子有半分牵扯?”
  宋滢嘴上虽不愿承认,但越说心中越是慌乱。
  因为柳溪说得是事实,且若宋濯不愿,或者有意想去遮掩此事,大可今日不必外出,又不是有何必须出面的事情,再者,便是非要外出,亦可选那高领衣衫用来遮蔽。
  可他就那般毫无顾忌,不遮半分地出了屋,还破天荒地来到荣喜院给荣华县主请安。
  这种种的一反常态,都足以说明一件事,宋濯是故意给人看的。
  想到这一茬,两人皆是一顿,朝对方看去。
  柳惜瑶了解宋滢的脾气,没敢将话说开,便带着几分温哄地轻声道:“你说得对,二公子……不是那种人。”
  宋滢似泄了气般,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默了半晌才开口:“到底事出缘何,待我将那女人揪出来一问便知!”
  说罢,她又朝柳惜瑶得意地挑了挑眉,“哼,旁的不说,但凡是咱们府内,只要我想知道,就没有我探听不到的!”
  柳惜瑶心头没来由地又是一慌,然表面无异,只淡淡地“嗯”了一声。
  莫名的熟悉感再度袭来,宋滢蹙眉朝柳惜瑶看了一眼。
  宋滢前脚离开,秀兰后脚就提着食盒进了屋。
  “知道娘子肚子还空着,这便拿了些小菜给娘子。”秀兰将两碟精致的小菜摆在桌上,又拿了酥饼给她。
  柳惜瑶还是依照以前在幽竹院时那般招呼她一道坐下吃,左右这屋里又没旁人。
  秀兰也不同她见外,若是在人前,定还是规规矩矩做女婢,人后只她们三人时,便如何自在如何来了。
  柳惜瑶一面用膳,一面将方才宋滢所说转述给了秀兰。
  秀兰听后,心里也有些打鼓,不过更多是庆幸,“还好咱们脱身及时,娘子命好嫁给了大公子。”
  想起了与宋澜的婚事,柳惜瑶不由摇头叹道:“我如今,还不算嫁了他,那入族一事被耽搁了……”
  每次去荣喜院请安,秀兰都是候在门外的,尚还不知入族一事被耽搁的消息。
  此刻待柳惜瑶与她说了一遍,她才惊觉原直到现在,那入族一事都尚未办成。
  “补一份再发去就是了,干嘛非要等到三月礼成,若到了三月公子事忙抽不开身,岂不是又要延后,这得延到什么时候去?”秀兰急道。
  柳惜瑶也是这般想的,“若表兄在就好了……”
  若宋澜在,以他的性子,定不会往三月份拖。
  然秀兰闻言,却是冷哼一声,“娘子别怨我多嘴,我前些日子是看你烦心,一直忍着没说,我今日实在有些忍不住了。”
  柳惜瑶哪里会与她计较,让她直言便是。
  秀兰道:“我原以为大公子是个会疼人的,没想到他也是个脾气大的,娘子只随意提了一句,他就给娘子冷脸看,这次熬了半月才露面,见了面还得娘子来哄,明知是县主的意思,却还要将过错怪到娘子身上,这是没道理的。”
  柳惜瑶前几日也会心生埋怨,可后来仔细想想,自己也有过失,便温声劝道:“也不能全然怪他,他骑马回来为了见我,光是来回路上就要耗费四个时辰,几乎一夜未眠,结果听到我要塞人给他,自然会觉得一腔热忱被辜负。”
  站在婢女的角度,秀兰是希望两人和和美美,哪怕柳惜瑶受些委屈也无妨,可站在亲近之人的角
  度上看,这番话秀兰就不愿意听了。
  “大公子赶夜路的确辛苦,可这到底是为了娘子,还是为了他自己呢?”秀兰将椅子又朝柳惜瑶身侧拉了拉,语重心长道,“让大公子这般辛苦的不是娘子,是他自己啊。”
  就如那时与宋濯没有区别,若宋濯不想,柳惜瑶如何能逼迫他,而宋澜这般辛苦,也并非是柳惜瑶所要求的。
  柳惜瑶怔了片刻,缓缓朝秀兰点头,“你说得在理……”
  见她如从前一样听劝,秀兰稍稍放下心来,语气也有所缓和,低声又道:“总归咱们时刻都得警醒着,男人的嘴是最信不得的,切莫被他们灌了迷魂汤,到时候吃亏受罪的只会是咱们。”
  “你说得对。”柳惜瑶轻轻地应了一声,声音不大,神情却透着认真。
  她抬起眼来,深深地吸了口气,很多时候她都会庆幸,在孤独寂寞时,有安安在旁陪她,在迷惘混沌时,身边又来了秀兰。
  “自打大公子说要娶我之后,一切都太过顺利,顺利到我很多次都会觉得恍惚,就好似是在做梦一般。”柳惜瑶嗓音有些微哑。
  她想到之前宋澜揽她入怀,与她道出那一番情真意切的话时,她竟心生歉疚,觉得她配不上他待她的好。
  而在前些日子惹他不悦后,她心中想到的也是自责懊悔,觉得是她伤了他的心,辜负了他的情意。
  然此刻,柳惜瑶才终于醒悟过来,在她与宋澜的这段关系中,她竟早已迷失,险些要同当年的母亲一样,信了那所谓的情真意切。
  “那娘子现在醒了吗?”秀兰握住了柳惜瑶的手。
  柳惜瑶长出一口气,,露出几分笑意地朝她点头,“醒了。”
  “醒了便好。”秀兰也松了口气,在她手背上轻轻拍了两下,“这次惹了大公子,也不全是坏事,至少让咱们更了解他了,日后屋内的事,咱们自己想办法应付,莫要去大公子面前提及便是,至于婚事,我觉得最好莫要再拖。”
  “那只等下次他夜里寻来时与他开口了。”柳惜瑶若有所思道。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如今跳出那片迷雾再看,柳惜瑶便能清楚的意识到,与其一味担心惹了宋澜不悦,在他面前小心翼翼去试探,倒不如开诚布公,坦白直言。
  这才是他最喜欢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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